寶玉為什麼不告訴賈母雀金呢被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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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的賈母,是一位福壽雙全的老太太。她不僅富貴無比,而且子孫繞膝。哪怕她只是偶爾有點消化不良,也會立刻就有一大幫的兒孫、媳婦們,趕忙來伏侍,請安的請安,請太醫的請太醫。
雖然孫輩眾多,但賈母最疼愛的是賈寶玉。賈母之所以最疼愛賈寶玉,大概有三個原因,其一是因為賈寶玉「銜玉而誕」的神奇,這在古代來說,是「祥瑞」。想必,賈母認定了只有這個孫子,才能振興家族;其二是因為賈寶玉長得帥,在賈政眼中,這個兒子「神采飄逸,秀色奪人」;在最討厭賈寶玉的趙姨娘眼中,賈寶玉也是「長得得人意兒」,而賈母就是「外貌協會」的,她難免對這個最帥氣的孫子超乎尋常的疼愛;其三是因為賈寶玉長得像祖父賈代善。當清虛觀中的張道士,提起賈寶玉「同當日國公爺一個稿子」時,賈母不由得眼中落淚,說道:「我養這些兒子、孫子,也沒一個像他爺爺的,就只這玉兒像他爺爺。」可見,賈母與丈夫當年的感情甚好,最像賈代善的賈寶玉,給予了賈母一定的心理安慰。
那麼,賈母對賈寶玉,究竟疼到什麼程度呢?
第十七回,賈寶玉被前來大觀園驗收的賈政抓了個正著,要帶著他一起四處看看,給大觀園中題匾額,整個過程,「老太太打發人出來問了幾遍」,生恐寶貝孫子被賈政刁難;作為賈府中的少爺,賈寶玉房裡已經有了按照標準配備的若干名丫頭,但賈母依然不放心,生恐孫子的丫頭們不盡心,服侍不周到,接連給了孫子兩個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丫頭——襲人和晴雯。
賈母的這些個兒子、孫子、重孫子,大約也只有賈寶玉,敢在賈母面前撒個小嬌,耍個小賴。探春起詩社的時候,忘了請史湘雲,賈寶玉經襲人提醒,想起來之後,「立身便往賈母處來,立逼著叫人接去」,因天晚了,賈母說第二天再去,「次日一早,便又往賈母處來,催逼人接去」。整個賈府,大概也就只有賈寶玉,敢「逼」賈母了。
賈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更是暴露出她對賈寶玉的寵愛,「我的體己兩件,收到如今,還沒給寶玉看見過,若經了他的眼,也沒了。」這句話暴露出來的,不是賈母捨不得給賈寶玉好物品,而是賈母房裡的東西,只要賈寶玉看上的,就可以拿走。
當王熙鳳當眾說賈母「偏心」:「……難道將來只有寶兄弟頂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這些體己,只留與他。我們如今雖不配使,別苦了我們……」賈母不僅不生氣,反而更加歡喜。對於自己偏疼賈寶玉的心,賈母絲毫不加掩飾。
第五十二回,因為下雪珠,因為賈寶玉要去給舅舅拜壽,賈母將自己房裡最好的一件衣服——雀金呢,給了賈寶玉。這雀金呢,「金翠輝煌,碧彩閃爍」,「是俄羅斯國的拿孔雀毛拈了線織的」。賈母說:「就剩下了這一件,你糟蹋了,也再沒了。這會子特給你做這個,也是沒有的事。」
賈母的話,透漏出來的意思是,雀金呢雖然寶貴,但若是賈寶玉真的糟蹋了,也只不過是「再沒了」而已,她才不會為了一件衣服,責備孫子。
然而事情就是這麼巧。當天的宴席中,賈寶玉真的將手爐裡的火迸在了雀金呢上,將後襟子上燒了一塊。這讓賈寶玉又是唉聲歎氣,又是跺腳。麝月急忙命人拿出去找裁縫修補,還交代道:「趕天亮就有才好,千萬別給老太太、太太知道。」然而,婆子拿出去半日會來,說整個京城的裁縫都沒有認識這是什麼的,也不敢接。賈寶玉越發著急起來,說「明兒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說了,還叫穿這個去呢。偏頭一日少了,豈不掃興!」
病床上的晴雯看到賈寶玉著急,這才要了過來仔細查看,才有了「勇晴雯病補雀金裘」。
這件雀金呢,雖然珍貴,但對於賈府來說,也不算什麼,尤其是對於賈母來說,絕對不會為了一件衣服去責備孫子。那麼,為什麼賈寶玉就不敢如實告訴賈母,說雀金呢被燒了,明兒再穿別的衣服去吧?
這背後的原因也並不簡單。
雀金呢是被手爐裡的火燒了。在《紅樓夢》中,除了這一次,還有兩件與火有關的事。第一件事就是開篇之時,甄家被燒,從而使得甄家由一個殷實之家迅速衰敗,直至一無所有,甄士隱出家為僧。有很多讀者認為,甄士隱就是另一個賈寶玉,甄家的衰敗就是《紅樓夢》的楔子,暗示了賈家的未來。這話有一定的道理。
《紅樓夢》中的第二次與火相關的事,是在劉姥姥講「雪地抽柴」的故事時,賈府的馬棚著火。彼時,慌得賈母趕忙帶著眾人出來,又命人趕快去火神面前燒香。直到看著火被救了下去,賈母才帶著眾人進來。賈寶玉還要問「雪地抽柴」的故事,賈母忙道:「都是才說抽柴草,惹出火來了,你還問呢。別說這個了,再說別的吧。」
這件事,無疑給賈寶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大概,這是唯一一次賈母違背寶貝孫子的意願。賈寶玉也深深地明白了,老祖母最怕聽到一個「火」字。因為在《紅樓夢》中,潛在的深意,「火」就是「禍」。
所以,雀金呢被火燒了一個洞,賈寶玉不敢告訴老祖母。潛在的深意,也是將來賈府在遭到「禍」事的時候,賈府眾人,也會盡可能地瞞著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