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賈探春真的對生母趙姨娘冷漠無情嗎?
賈探春,諢名「玫瑰花」,人稱探丫頭,三丫頭,是榮國府賈家的三小姐,在紅樓夢中是個出場次數很多,著墨很多的人物,探春不但人長得漂亮,知書達理,還做事有主見,精明強幹,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
記得林黛玉進賈府,第一次見到探春時,是這樣描述的: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黛玉這樣絕色挑剔的人物,是這樣來看待探春的,可見探春出眾的容貌和氣質。在後來借賞海棠之機,探春又出面組織了詩社,讓大觀園的姐妹們多了一項文娛活動,給大觀園增添了蓬勃之色。這樣一個容貌才情雙得意的女子,卻也有自己的苦惱,就是庶出的出身,因為跟生母趙姨娘的距離感,讓很多後人詬病她不認生母,本質上不算良善之人。
人們之所以這樣評價探春,主要起於那次她奉王夫人之命,和李紈一起理家,很快就碰到了一件讓探春難堪的事情。
生母趙姨娘的弟弟趙國基死了,府裡老規矩是要下發銀兩的,探春照規矩批了20兩,結果趙姨娘在管家下人們的挑唆下,直接跑過來哭鬧撒潑,趙姨娘說:「……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給了二三十兩銀子,難道太太就不依你?……如今沒有長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揀高枝兒飛去了!」探春氣的大哭一場,說:「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升九省檢點了。哪裡又跑出個舅舅來。」這一句話成了賈探春,認王夫人為親母,認王子騰為舅舅,不認生母,屢遭詬病的證據。
試想賈探春受過良好的教育,知書達理,一定明白血濃於水,生養之恩大過天的道理,表面上這樣的表現是不是有隱衷呢?難道探春要強能幹的性格是今天才形成的嗎?
現在的人都知道,一個女孩或女人如果性格陽光、隨性、溫柔、和順,那大多從小生活在一個溫暖,充滿愛的環境裡,如果一個女孩性格強硬、剛烈、要強,那一定經歷心靈上的一些波折,比如家庭變故、人情淡漠的刺激或者被另眼相看、被孤立等,因此逼著自己強大起來,來抵抗這一切。
想小小年紀的探春,富有聰慧和靈敏的探春,那一定也是對自己的親娘有著濃烈深厚的感情的,她一定為母親、弟弟和自己的處境低人一等,被人孤立抗爭過,只是一介小小女孩,再好的才情和口齒,也抵不過封建傳統道德和嫡庶等級觀念的重壓。
屢次的抗爭之後,小探春終於意識到,再多的爭取和抵抗都是徒勞,只會讓母子三人更孤立、更被擠兌,在賈府更沒有立足之地,只有按照封建倫理,敬王夫人為母親,尊王家為舅家,同時孝順好老太太,跟她學到更多的為人處世道理,自己才能被整個環境接納,也只有自己立穩了才能對生母照顧一二。
事實證明,探春的認識和轉變是有效的,她因為之前的屢次抗爭,讓王夫人、鳳姐、賈母認識到這個女孩非同一般的才幹,有了幾分惜敬憐才之心,而她轉變後的深明大義,維護倫常,更是迎合了賈府當權派主子們的心境。維護王夫人,王夫人回報了她,對待她不亞於親生,幾分真心姑且不說,至少表面上給足三小姐的面子,任誰都不能輕視了去。
也成為鳳姐眼裡又怕又欣賞的小姑子,賈母更不用說了,本就疼愛孫女,何況探春容貌、才情、豁達之心都是可調教之才。這從後來南安太妃來訪,賈母只讓探春陪著寶黛雲出席宴會就能看出老太太對她的愛惜。賈母給探春牽線的歸宿是南安太妃的孫子哦,兩個老人家有默契,只不過後來情形突變,遠嫁番疆,這也是後話。
我認為探春對趙姨娘絕對不是冷口冷心,不認生母,如果情緒敗壞的時候說出什麼,更多的是「怒其不爭」,想想探春這樣風華才情的一個人,當然希望自己的生母,是個隨順守份,溫和安詳,即便是個姨娘,也是個家下老小都比較尊重的人,就像下人對襲人的那種尊重,所以更多的是氣趙姨娘和賈環不爭氣而已。
探春不但沒有不認生母,冷漠無情,而且私下還是有來往,有交流的。明裡只認老爺太太,跟寶玉走的近,離賈環遠,暗裡確是處處維護的,趙姨娘為茉莉粉跟芳官吵架的事,就是探春聞訊趕來,不但擺平了事情,還讓人查出是誰挑唆的趙姨娘,來證明趙姨娘不是本心鬧事,是受人挑唆,明貶暗褒。
還有兩件事,可以看出他們私下來往是很密切的,有一次賈母托薛姨媽照顧園中姐妹,薛姨媽本來要搬來探春處的,因為秋爽齋空間闊朗,房子多,但是因為趙姨娘和賈環時常去,自己又和王夫人是姐妹,怕干擾人家說話,最後沒去。
還有一次,大冷天寶釵在瀟湘館和黛玉話談,趙姨娘走進來問候,黛玉就知道是從探春處來,順腳的人情,可見,趙姨娘私下和探春關係不錯,是大觀園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這一切都說明,賈探春絕不是冷心無情,不認自己生母的人,只是在那樣的封建倫常之下,如果不保 全自己,那麼只能母子三人一塊被孤立、沉沒。庶出的身世,給探春帶來了無法改變的壓抑,也正因此她才逐漸形成了,既寬和知禮,又精明強幹的性格,成為一朵人人不敢輕視的「玫瑰花」。(原文來自清荷晨露的頭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