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葬禮反應出我過古代的葬禮習俗
紅樓夢葬禮也是紅樓夢的一大景觀,其中有賈母、賈敬、秦可卿的大喪儀和尤三姐的小喪儀。賈母、賈敬、秦可卿三人都屬於有威勢的主子的範疇,尤三姐,雖然也是主子,但屬於被排擠的對象,喪儀簡單,而金釧兒、晴雯、司棋和鴛鴦,都是丫鬟,屬於死而無儀,因此也就可以省略不談。紅樓夢中葬禮民俗頗多講究。
紅樓夢葬禮
先說賈母。賈母故世以後,立即:「從榮府大門起至內宅門,扇扇大開,一色淨白紙糊了,孝棚高起,大門前的牌樓立時豎起,上下人等登時成服。」而賈敬在玄真觀故世以後,賈珍將他的靈柩移到寧府之前,賈蓉騎馬飛至其家,「忙命前庭收拾桌椅,下隔扇,掛孝幔子,門前起鼓手棚,牌樓等事。」把門打開,糊上白紙(見注),可以理解,其餘的「下隔扇」之類蘊含什麼意思呢?
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裡,人故以後進入另外一個世界,不可以接受日、月、星三光,因此或者將靈柩停於室內,或者將靈柩遮蓋起來。在清代,北京的規矩是,在這個時候,喪家往往要請棚鋪搭棚——白棚,即辦白事用的棚子,以別於辦喜事的紅棚。賈母去世以後「孝棚高起」便是這個意思。搭棚的目的,當然還有實用性,以便接待前來弔唁之人。
白棚的材料主要是杉篙與席箔。季節不同,質地也不一樣。冬季是暖棚,夏季是涼棚。在形狀上,有起脊和平頂兩種形式。起脊者可以是一殿一卷,將前後兩院遮罩起來,即靈堂的院子處於殿的位置,前面的院落則處於卷下。如果喪居是三層院子,則是一殿兩卷,如果是四層院子,便可以搭出一殿三卷的形式。這樣的棚不僅遮風避雨,而且狀如殿宇,宏偉壯觀,非一般人家可用。榮府從大門到正堂,至少有兩進院落,因此賈母的孝棚應該是一殿兩卷,但此時的榮府已經勢弱錢微,為了節約很可能是起脊無卷的形式吧!
當然,如同賈敬身後的喪儀那樣,鼓手棚與牌樓還是要搭的。牌樓位於大門之外,採取過街牌樓的形式。也就是說,大門之外是過街棚,棚的兩側是牌樓。牌樓或為一門,或為三門。而鼓手棚一般設於大門外,秦可卿故後,「會芳園的臨街大門洞開,旋在兩邊其了鼓樂廳」,便是此意。
而這三樣——白棚、鼓手棚與牌樓,在起靈之後,都要立即拆掉,賈政將賈母的靈柩請到鐵檻寺時,家人「林之孝帶領拆了棚,將門窗上好,打掃了院子」,便是這個習俗的反映。然而,「拆棚」,可理解,為什麼還要「將門窗上好」,這二者是什麼關係?聯繫賈珍為其父賈敬請靈「下隔扇,掛孝幔子」便好理解了。
我國的傳統民居,明間外部的隔扇均是一樘四扇。賈母所住的五間上房明間也應該是這樣。平時兩扇固定不開,只開啟中間兩扇。但是門洞仍然嫌大,不僅開啟不便,也不利於防熱保暖。為此在中間兩扇隔扇門的外側貼附一層簾架。簾架裡面安裝橫披和余塞,中間裝一扇單扇小門,稱風門。簾架的主體是邊梃,上部是荷花拴鬥,下部是荷葉墩,邊梃便固定在這二者之間,因為可以在上面懸掛簾子,故有簾架之稱。這些構件,包括隔扇、風門都是通過插銷固定,拔掉插銷,全部可以拆卸下來,謂之「打簾架」。
賈母的喪禮
舊時的風俗是,亡人的靈柩如果放在室內,其前臉必須放在風門的位置上,為便於出入,就要把風門、簾架、橫批、余塞以及外側的隔扇拆掉,用《紅樓夢》裡面的表述就是「下隔扇」。而在靈柩請走之後,當然還要把這些構件重新裝上,也就是將「門窗裝好」。這便是下隔扇與裝門窗的含義。
當然,還不僅於此,亡者如果是旗籍,在靈柩的前面還要安放一張靈床,靈床有靠背,鋪設紅色寸蟒錦褥,通俗講便是紅錦大座椅,亡者遺像便立於其上,而這個位置恰好位於房屋的前簷裡面,其外要搭有一座有三個門洞的靈龕,即《紅樓夢》中的「掛孝幔子」。左右靈門懸掛白色帳幔,中央靈門安放供桌,設擺悶燈、五供和高腳碗。五供包括一尊香爐、兩隻花筒和一對蠟扦,悶燈位於五供之後,狀如單層寶塔,燈門朝向靈柩。
而在五供和悶燈之間是高腳供碗,上面擺放祭祀的食品。供桌之前,放一張矮桌,其上放錫制的「奠池」「執壺」與「奠爵」,以備弔客「奠酒致意」。如果是皇帝奠賜或者尊長致奠,便將矮桌撤掉而改設高茶几以便立奠。漢人則不設矮桌而設高茶几,備好香爐、燃炭、檀香,以備弔客致奠之用。在矮桌或茶几之前設白色拜墊,上罩紅毯,喪家以示謙遜,而由來賓自己揭去紅毯,跪在素毯上。在賈母的喪儀上,那些晚輩弔客,大概也會自己掀起紅色的毯子,而向賈母的靈柩叩拜吧。
在清代,婦女致奠都在靈龕之後,靈柩的後面,喪家的女眷則跪在右側還禮。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紅樓夢》裡面的鳳姐在祭奠秦可卿時,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鳳姐緩緩步入會芳園中登仙閣靈前,一見棺材,那眼淚恰似斷線珍珠滾將下來。院中許多小廝垂手伺候燒紙。鳳姐吩咐得一聲:「供茶燒紙。」只聽得一棒鑼鳴,諸樂齊奏,早有人端過一張大圈椅來,放在靈前,鳳姐坐了,放聲大哭。於是裡外男女上下,見鳳姐出聲,都忙忙接聲嚎哭。
秦可卿的喪禮
在清代,靈前往往設有細樂,樂器有小鑼、小堂鼓、橫笛,吹奏《哭皇天》,謂之「清音」。「只聽得一棒鑼鳴,諸樂齊奏」便是這個意思。按照當時的規矩,當弔唁的來賓進入大門時,門外的鼓手棚便開始吹奏,通知回事人員做準備。具體做法是,男客三聲鼓加吹大號,女客兩聲鼓加吹嗩吶。接著,大門的雲板連敲四下,二門的錪也隨之擊打四下——四下為哀音。而弔唁的來客進入內門時,回事人員已經在前頭飛跑,高聲呼喊:「某老爺到」「某太太到」。來賓如果有祭品上供的,要先供一杯茶,之後致奠。由此推想鳳姐吩咐「供茶燒紙」,是應該帶來祭禮的。而在這之前,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先備來祭禮派人送來」,便是這個意思,禮物如果多,還要把禮單呈上,所謂祭、禮雙行,而回事人此時必要高喊:「呈禮上賬您吶!」
知曉了以上種種,倘若鳳姐從會芳園的臨街大門進入,假設是這樣,來到登仙閣秦氏靈前,那麼這一路,從鼓手棚——此處稱鼓樂廳,應有門吹,各種樂器跟隨鳳姐的行蹤自然也會漸次響起。但是,鳳姐是從寧府正門進入的,因此沒有門吹之事,但清音總是有的,由此玩味鳳姐在這種語境之下的「放聲大哭」,便可以掘發出許多時代與性格內涵。
回想第十三回之中的鳳姐「天天於卯正二刻,就過來點卯理事,」的確辛苦勞累,但鳳姐卻十分得意,因為「威重」而「令行」。對鳳姐這樣的人,或類似鳳姐這樣的人,巾幗可比鬚眉,這樣的喪儀是不可以錯過的,「早有人端過一張大圈椅來,放在靈前,鳳姐坐了」,真是活靈活現地雕畫出此時的鳳姐,這樣一位女性,怎麼可以立在那裡給秦可卿上香?當然不會,而對於「獨在抱廈內起坐,不與眾妯娌合群,便有堂客來往,也不迎會」,這樣的描述,也就會更加可以理解,權力原來是可這樣的,又怎麼可以不是這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