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東晉才女謝道韞的代表作《泰山吟》
謝道韞[yun],生卒不詳,字令姜,陳郡陽夏(今河南周口市太康縣)人,東晉宰相謝安的侄女,安西將軍謝奕的女兒,著名書法家王羲之次子王凝之的妻子。謝道韞還與漢代的班昭、蔡琰等女子並列為中國古代才女的代表。
陳郡謝氏家族在謝玄時代已經成為江左高門,號稱「詩酒風流」,謝道韞身出名門,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
我們一提起謝道韞,大多都會想起《世說新語》中那個膾炙人口的典故:
「謝太傅(謝玄)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謝玄次兄的兒子謝朗)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謝玄長兄謝奕的長女謝道韞)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謝道韞這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加入了自己的遐想,將飛雪比喻成柳絮,這個典故也為謝道韞博得了才女的美名,這樣一段吟詩偶得的佳話,成為後世文人墨客津津樂道的典故「詠絮之才」。
後世更是以「詠絮之才」來稱讚那些能詩善文有才華的女子。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曾用「堪憐詠絮才」來比喻才華橫溢的林黛玉。
也正因為這個著名的故事,謝道韞與班昭、蔡琰等人成為我國古代才女的代表者之一。這個典故更是被《三字經》所記載:「蔡文姬,能辨琴。謝道韞,能詠吟。」
其實,謝道韞並非一般的才女,她還是一個具有男兒氣概與魏晉風度的女中豪傑。
在當時,能與謝道韞相提並論的還有一位同城的張彤雲,張彤雲也是出身名門,同樣嫁給了江南四大世家之一顧家的公子,但她無論才華和氣度均不及謝道韞。
對此,張彤雲和他的哥哥都不服氣,因而有人專門問一個經常進出王、顧兩家叫濟尼的尼姑,讓她來評價一下謝道韞與張彤雲的優缺點。
濟尼說道:「王夫人(謝道韞)神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張彤雲)清心玉映,自有閨房之秀。」
濟尼言下之意說謝道韞行事瀟灑不羈,頗有魏晉名士遺風,「林下」是指魏晉交接時期的「竹林七賢」,而張彤雲不過只是婦女中的優秀者,哪裡能與謝道韞相提並論呢?
從此,後人便用「林下之風」來形容富有男兒氣概、行事瀟灑不羈的女子。在《晉書》中用了大量的筆墨來稱讚謝道韞的「林下之風」,諸如:「聳清漢之喬葉,有裕徽音;振幽谷之貞蕤,無慚雅引,比夫懸樑靡顧,齒劍如歸,異日齊風,可以激揚千載矣。」
謝道韞有一首代表作《泰山吟》,充分體現了她那「詠絮之才」與「林下之風」:
《泰山吟》 謝道韞
峨峨東嶽高,秀極沖青天。
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復非匠,雲構發自然。
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
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泰山巍峨高大,雄偉壯麗,居五嶽之首,自古以來,便有無數的文人墨客讚譽泰山之詩,其中尤以唐代大詩人杜甫的名作《望岳》最為有名:「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而謝道韞這首《泰山吟》堪比杜甫的《望岳》。「峨峨東嶽高」一句,開門見山,詠泰山巍峨高大,「秀極沖青天」,既勾畫出直刺雲霄、高聳陡峭的山勢,又把靜止的山峰寫得生氣蓬勃,富含動態之美。
接著四句又描繪了泰山的美麗景色,極力展現造化之美。我們似乎可以讀出杜甫名句「造化鍾神秀」的來歷。
最後四句更具有魏晉名士的風流,在這裡,謝道韞將自己置身於廣闊無垠的山水之間,有一種忘卻自我,樂享天地之美的憧憬。
謝道韞這首《泰山吟》寫得大氣磅礡,揮灑自如,頗有一種巾幗不讓鬚眉之感,「筆力矯健,詞氣展拓,甚有氣勢。」(《歷代巾幗詩詞選》)
謝道韞一生最敬重「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傾慕他無所畏懼的高尚人格,因而還模仿嵇康的《遊仙詩》寫出了下面這首詩:
《擬嵇中散詠松詩》 謝道韞
遙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
願想游下憩,瞻彼萬仞條。
騰躍未能升,頓足俟王喬。
時哉不我與,大運所飄搖。
在魏晉時代,謝氏與王氏是兩大望族,有「王與謝共天下」的說法。出於門當戶對的考慮,謝安在為謝道韞選擇夫君時,最先看中的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第五子王徽之,但聽說王徽之不拘小節,又改變了初衷,將謝道韞許配給王羲之第五子王凝之。
據《晉書》記載,王凝之在擔任會稽內史之時,遭遇到了「孫恩之亂」,在大敵當前之時,一代才女謝道韞在危難之際又將「林下之風」體現了出來。
在戰亂驟起之時,王凝之不是積極備戰,而是一味祈禱,謝道韞只好親自招募了數百家丁,天天加以訓練。
當孫恩大軍長驅直入殺進會稽城後,王凝之及其子女在倉皇出逃之時被殺,謝道韞在大亂之時,舉措自若,拿刀出門帶領家丁殺敵數人才被抓。
孫恩此前就聽說過謝道韞是一位才華出眾的女子,今日又見她如此毫不畏懼,頓生敬仰之情,非但沒有殺害她,還赦免了謝道韞剩餘的族人。
謝道韞這份勇氣和膽略,是世間許多男兒亦不敢企及的。王凝之死後,謝道韞在會稽獨居,以詩書為伴,終生未改嫁,過著平靜的隱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