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最隱秘的一處性描寫:雅俗共賞之作

紅樓夢中最隱秘的一處性描寫:雅俗共賞之作

紅樓夢中最隱秘的一處性描寫:雅俗共賞之作

紅樓夢雜談

《紅樓夢》,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之首,章回體長篇小說,原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又名《情僧錄》《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釵》《還淚記》《金玉緣》等,夢覺主人序本正式題為《紅樓夢》。本書前80回由曹雪芹所著,後40回無名氏續;程偉元、高鶚整理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藝術性的偉大作品,作為一部成書於封建社會晚期,清朝中期的文學作品,該書系統總結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文化、制度,對封建社會的各個方面進行了深刻的批判,並且提出了朦朧的帶有初步民主主義性質的理想和主張。這些理想和主張正是當時正在滋長的資本主義經濟萌芽因素的曲折反映。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中舉世公認的巔峰之作,從其反映的精神內容和生活畫面來看,它既是中國文化的厚積結晶,也是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書中,曹雪芹妙筆生花,輾轉騰挪,寫到了愛與恨、生與死的交織,寫到了真與假、善與惡的碰撞,寫到了人生百態和世間炎涼,寫到了飲食、醫藥、建築,寫到了倫理、宗教、道德,同時也寫到了情愛,寫到了性。

有關性的描寫,《紅樓夢》文本中前後出現了近二十次,按表現手法,筆者斗膽將其劃為兩類,其一直白型,其二含蓄型。

直白型的性描寫,能讓人一眼看穿。如,寫賈寶玉遺精後,「……遂強拉襲人同領警幻所訓之事,襲人……只得和寶玉溫存了一番」(第六回);寫秦鍾與小尼姑智能兒偷情,用了「將智能兒抱到炕上。那智能兒百般的扎掙不起來,又不好嚷,不知怎麼樣就把中衣兒解下來了。這裡剛才入港……」(第十五回)等等。其中最直白的,莫過於賈璉和多姑娘表演的那一出偷情戲了,「……二鼓人定,賈璉便溜進來相會。一見面早已神魂失據,也不及情談款敘,便寬衣動作起來,誰知這媳婦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體筋骨癱軟,使男子如臥綿上,更兼淫態浪言,壓倒娼妓。賈璉此時恨不得化在他身上。那媳婦子故作浪語,……賈璉一面大動,一面喘吁吁……那媳婦子越浪起來,賈璉亦醜態畢露」(第二十一回)。

相對於直白型,含蓄型的性描寫比較不容易看出,往往經過幾秒鐘或幾分鐘時間的停頓,才能明白作者的深奧筆法。如,寫賈瑞暗戀王熙鳳,用了「指頭兒告了消乏」(第十二回),這個還算容易理解的,即今天醫學上所講的手淫,或自慰;寫賈寶玉和秦鍾對話,用了「這會子也不用說,等一會兒睡下咱們再慢慢兒的算帳」(第十五回),他二人到底要算什麼帳,只要瞭解賈寶玉和秦鍾之間的相互愛羨之情,也不難看出兩人秘密地保持著「同志關係」;寫賈寶玉和晴雯鬥嘴,晴雯揭露「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啊,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做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著床腿子,連蓆子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的。笑了幾天」(第三十一回),洗澡能洗到床上去,難怪晴雯會笑上還幾天,通過晴雯的笑聲,我們也可以想像到賈寶玉從澡缸裡跳出來和丫鬟做愛的場景。

與以上比較含蓄的相比,看看下面這一段精彩描寫,得讓人琢磨好一陣子。周瑞家的給王熙鳳送宮花,「走至堂屋,只見小丫頭豐兒坐在房門檻兒上,見周瑞家的來了,連忙的擺手兒,叫他往東屋裡去。周瑞家的會意,忙著躡手躡腳兒的往東邊屋裡來,只見奶子拍著大姐兒睡覺呢。周瑞家的悄悄兒問道:『二奶奶睡中覺呢嗎?也該清醒了。』奶子笑著,撇著嘴搖頭兒。正問著,只聽那邊微有笑聲兒,卻是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人舀水」(第七回)。賈璉和王熙鳳究竟在幹什麼?曹雪芹在故意吊人胃口。從門口丫鬟的連忙擺手,到一旁奶媽的含笑搖頭,可以隱約看出王熙鳳絕不單純是在睡午覺。直到屋裡傳來「笑聲」,接著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人舀水」,伺候賈璉和王熙鳳洗澡,這一連串的流程,結合「賈璉戲熙鳳」的章回目錄,已婚男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二人剛才是在做愛,難怪會安排專人在門口提示「請勿打擾」呢。寫性,而對性隻字不提,曹雪芹對性愛的含蓄描寫讓人歎為觀止。

過於含蓄,也就成了隱秘。在曹雪芹筆下,最含蓄,也是最隱秘的性描寫出現在第二十一回,巧的是也與賈璉有關。不過,這次賈璉沒能如願以償,而是屬於做愛未遂。且看,「賈璉見他(平兒)嬌俏動情,便摟著求歡。平兒奪手跑出來,急的賈璉彎著腰恨道:『死促狹小娼婦兒!一定浪上人的火來,他又跑了。』」故事的背景是,賈璉與多姑娘偷情後,二人海誓山盟,相約暗地裡結成性夥伴,多姑娘甚至剪下一縷青絲交給賈璉,不料這縷頭髮竟然被賈璉的小妾平兒發現。平兒很喜歡賈璉,加上對主子王熙鳳不滿,於是幫著賈璉瞞過了醋罈子王熙鳳。賈璉也很愛平兒,這次又多虧平兒掩護才得以過關,愛憐和感激的作用下,賈璉便要「報答」平兒一番,平兒害怕王熙鳳撞見,掙脫後索性跑到了屋外頭,隔著窗子和賈璉對話。這段話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賈璉因平兒拒絕性愛而有些生氣,不少人讀到這裡可能會走馬觀花般的忽略過去。其實,這段文字,特別是「急的賈璉彎著腰」這幾個字,才是曹雪芹在性描寫方面的真正大手筆,其高明之處在於劇情已經激盪澎湃,下筆卻如蜻蜓點水,隱秘的幾乎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眾所周知,賈璉是個性慾很強的男人,「只離了鳳姐,便要尋事,獨寢了兩夜十分難熬,只得暫將小廝內清俊的選來出火」(第二十一回);平兒雖然是賈璉屋裡的小妾,但「大約一年二年之間兩個有一次到一處」(第六十五回)。俗語道,妻不如妾,何況平兒是個「嬌俏動情」的美人坯子,又何況二人雖然整日見面,卻無法兩情相悅,此刻屋裡沒別人,賈璉這時看到平兒撒嬌可愛,你說他能受得了嗎?賈璉見平兒不同意,又愛又恨,又急又氣,便罵平兒是個「小娼婦」,關鍵時候不顧老公兼主子的感受。賈璉急就急,罵就罵吧,為什麼要「彎著腰」呢?筆者認為,這只能有一種解釋,即賈璉本就慾火中燒,在與平兒的對話和糾纏中性慾升騰、勃發,下身驟然「挺」了起來,因為衣褲的束縛,不方便直腰;再者,如果賈璉硬要直腰起來,腰部以下便會挺然翹舉,非常突兀,讓人看了很不雅觀。一句很不起眼的「急的賈璉彎著腰恨道」,就把賈璉生理亢奮、欲罷不能之態描述的淋漓盡致,曹雪芹不愧為登峰造極的文學大師、語言大師。整部《紅樓夢》中,身體最急切、內心最強烈的一處性描寫,就這樣被曹雪芹這樣含蓄而隱秘地掩飾而過,真是匠心獨具。

性,是愛情小說的催化劑,也是表現作品的主題、刻畫人物性格所不可或缺的點睛之筆。寫多了,就成了《金瓶梅》一樣的淫書;不寫,又會使整部作品顯得乏味。曹雪芹顯然在兩者之間找到了某種均衡,即寫而不寫,不寫而寫,即使在最直白的性描寫中,也找不到類似《金瓶梅》中「那話兒」、「觀其出入之勢」之類的俗不可耐的語句,更不像時下氾濫的「啊……啊……」之流的「褲襠文學」。這種含蓄的描寫,不但耐人尋味,給人以想像的空間,而且使整部作品文字純淨,雅而不俗,保持著相當高的唯美語境,讓人們在閱讀時並沒有骯髒的感覺,讀起來如沐春風,如品香醇,自覺不自覺地將其提升到了一定高度。也正是因為這種精湛的藝術技巧和寫作手法,使《紅樓夢》超越了《金瓶梅》及其他古典名著,成為中國文學史上雅俗共賞的顛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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