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夜鼓龍門琴,風露漠漠侵秋庭。
妙彈幽響落指外,此意難以兩耳聽。
參橫斗轉四山寂,但聞別鶴之夜怨,
離鸞之晨岑。挐音誰適鳴滄浪,
寅緣葦間情衋傷。忽然浩歎聲軒昂,
二十八宿俱韜藏。少焉月出流寒光,
但見山蒼蒼兮江泱泱。爾乃舂容大篇,
寂寞短章。謬攸一笑天所吝,
亦恐此樂不可常。吾當為君譜入渭陽操,
莫彈履霜似傷孝。碧桐翠竹夜生寒,
折揚皇華何足道。人生百年幾今夕,
我思古人心忽忽。黃金擬鑄鍾子期,
此言每墮槐安國。
手種梧桐一百圍,天生鸞鳳翳朝暉。
西南人物惟公在,汝穎風流只涕揮。
縱有詩筒憐苦李,豈無藥裹要當歸。
黑頭未用黃金印,且與斯民共瘠肥。
長鋏年年意若何,及時行樂肯蹉跎。
往來朱邸風流甚,出入青樓薄倖多。
桃葉可憐江上渡,柳枝如怨笛中歌。
黃金未盡容顏在,莫問門前雀可羅。
窗前新栽楸子樹,去歲移自東君家。
根深土凍重莫致,挽以兩犍載一車。
方經旬日即蓓蕾,秋深結子如丹砂。
人言此特餘氣耳,來歲未必能芬葩。
我初聞之稍驚怪,重以土俗相傳誇。
今年春風已撩亂,千株萬卉皆萌芽。
南山青翠遠可見,獨有此樹猶枯杈。
我征前言苦不樂,行憐坐惜恆咨嗟。
連朝病困閉門臥,夢寐猶憶花如何。
今晨勿藥強起坐,眊焉兩瞳如隔紗。
推窗一見笑絕倒,蔥蔥滿樹開成霞。
冰綃素錦誰剪刻,小紅輕翠相交加。
日光照耀春欲醉,翩翩蜂蝶爭紛拿。
賓朋來觀繞百匝,共疑造化理則那。
花枝爛熳色更好,詖辭輕易可信耶?豈非陽春有深意,憐
我老憊來天涯。
浮生過半身計拙,有足不及蚿憐蛇。
故教相伴慰岑寂,豈敢與物爭豪奢。
六年羈鰥入僧定,但未落發披袈裟。
青裙小鬟別來久,淚眼垢膩首不珈。
已聞桂蠹化蝴蝶,忍聽鸚鵡呼琵琶。
花雖可愛不忍折,無人插向兩髻丫。
鉤簾靜坐獨清賞,天明起看到日斜。
知音未遇寡歡趣,有酒不飲惟烹茶。
前年官司催入貢,六千里路豈不遐。
移根天苑比瓊樹,有用未必過桑麻。
物生遭遇即珍貴,便應壓盡諸般花。
我慚不如花命好,謫官五載辭京華。
住迥邊城氣蕭索,旦暮慼慼聞胡笳。
自憐淺薄不足忌,群兒何以喙競呀。
方圓鑿枘苦難入,冠非豸角強觸斜。
古人明哲有深戒,省愆痛欲掩戶楇。
窮荒雖覺雙眼淨,聒耳厭德公私蛙。
再歌南風終不競,天驕吹唇魯婦髽。
羌胡雜遝近邊鄙,意態詭異聲囂嘩。
陰霾接旬不成澤,啀啀恆欲噬我豭。
麒麟獅子遠將至,爾曹慎勿相邀遮。
馹騎東來蹙山倒,黃口學語聲咿啞。
群公羅岑但垂手,踐踏不啻蟲與蝦。
人逃馬死金滿篋,一擲何足掛齒牙。
我雖無位百憂集,終夜感歎心如瘥。
廿年蹤跡半天下,把鏡自照兩鬢髿。
老懷食蔗如食蠟,豈但無味仍饒查。
行路難行古如此,道多豺狼水鱷鯊。
紛紛兒女競聲利,左蠻右觸方爭蝸。
金雞何日解羈去,一竿歸釣吳江槎。
箕山穎水跡長往,漁蓑樵簷肩相差。
閒看得意鼠如虎,怕說病聰蟻間犘。
黃雞紫蟹且慰意,背癢正得麻姑爬。
羞將口腹累州里,未能不食如匏瓜。
猶勝夷齊待薇蕨,園收芋栗兼梨楂。
老農追隨種禾黍,偶耕林下時燒畬。
心淳語直意真率,肝膽相照無疵瘕。
瑤台璇室豈不好,囁嚅較此猶爭些。
囊中黃金尚餘幾,壺干酒盡還當賒。
頹然一醉玉山倒,世間萬事皆由他。
祿仕飄然寄楚鄉,才能苦短志方強。
已栽綠柳如彭澤,況有黃金似櫟陽。
風颭湘波天影動,雲來衡岳雨聲長。
尚疑卑濕難安處,更起西邊百尺堂。
紫紱黃金太守章,旌旗遙指五雲鄉。
若耶溪上朝風快,宛委山中六月涼。
政事雍容多潤澤,詩情閒淡合宮商。
羨君一入蓬萊閣,吟醉蕭然未遽央。
終不離青山,誰道雲無心?
卻是白雲士,有時出中林。
昨日擎紫泥,明日要黃金。
炎夏群木死,北海驚波深。
伏蒲無一言,草疏賀德音。
闕下新涼生潞河,江南猶唱採菱歌。
菱歌裊裊唱不斷,畫舫載風沖白波。
香蘭葉勁那堪結,美人不是輕離別。
一階領得故鄉官,堂上雙親正垂雪。
玉壺滿注香露清,欲別未別難為情。
梧桐楊柳秋未老,積水半涸天河橫。
吳江一望五千里,鴻雁亦逐孤雲征。
長橋鯉魚黃金色,太湖影動羅衫碧。
好將尺素待東風,杏花春雨傳消息。
生與酒俱生,長與酒俱長。
行時酒在樽,坐時酒在盎。
一日不舉酒,一日收不放。
春來身無事,結客鏖勝賞。
南山叔新堤,西湖撐彩舫。
或飛名園蓋,或祖都門帳。
大酌須淋淳,小酌猶酣暢。
家山忽入夢,江頭問兩槳。
友社惜我去,共和驪駒唱。
劇飲邊晝夜,大似灌鼠壤。
不往慍眉須,好意難棄忘。
平生無肺病,因茲作微恙。
終夕勞喘呀,如吹竹筒樣。
積痰動盈缶,嚥吐不停吭。
音奴更謁諫,浸恐傷府藏。
萬里寄一身,節宣豈宜爽。
芻蕘不可遺,予心默雲當。
飲食著聖經,觀頤識爻象。
慣習未易奪,剛制乃所尚。
安裝如鍵弩牙,又類遏溪漲。
稍稍撤觴斝,久之絕悵望。
腸枯與吻燥,但當吸瀣沆。
宵枕遂小康,其效疾影響。
遽言終止之,未敢保其往。
酒頌我文章,酒徒我鉤黨。
有時倚危樓,搔首獨惆悵。
大藥不可求,此物足憑仗。
闊謝匪沈酗,遺意覘佛彷。
下士聞道笑,識者眉睫上。
更欲買黃金,歸鑄杜康像。
晨興梳短髮,庭樹生秋風。
萬物有容色,與故各不同。
碩實屬老成,天柔怨童蒙。
英英黃金花,旎旎清露叢。
歲暮等淪落,何異蒿與蓬。¤
綠瑣銀台燭焰紅,月痕斜過井梧東。
背人約住黃金釧,輕札香羅護守宮。
黃金牓揭集芳園,只隔牆頭便是天。
西母雲車寒未降,鶯花作意辨新年。
天馬龍為友,來自渥窪池。
青絲為之絡,黃金為之鞿。
圉人新承命,剪拂下瑤墀。
騎出橫門外,茸茸春草時。
東城接南陌,觀者鹹嗟咨。
弄臣矜迅足,長鞭終日施。
汗血忽憔悴,筋力盡驅馳。
未樹邊隅績,徒馬冶遊疲。
始信殺君馬,端是路傍兒。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
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鳥飛催短景,
龍爭虎鬥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
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
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
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
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閒。」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乾淨,
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裡的老鼠吃的撐撐飽,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裡的游魚犯下什麼罪?
刮淨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
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
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
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跖得了好死,
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
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
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
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
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
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
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
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著百姓結網打淨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
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
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
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
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裡生出來的閒枝節,
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
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
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
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
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
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
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
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
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
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裡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
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
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
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
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
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
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
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
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
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淨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
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裡去,
一更裡荷包照樣兒穿1
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裡旺,
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
到西伯方才發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
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裡六七載,
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
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
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
駕前裡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
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
添上個慣戰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
繡房裡習就奪槊並滾叉。
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
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
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裡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
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
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
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
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淨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
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
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1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
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1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
那個說:「干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1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1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
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
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
他可才穩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周朝,
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
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
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
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
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
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
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
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
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
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
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
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滾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
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後本是他結髮婦,
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
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裡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像轉世報仇的白蛇怪,
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
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
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
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
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
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
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
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
這才是命裡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
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
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
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
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
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
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
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
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
那銅雀台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
原是個老婆隊裡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
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後」,
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
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像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
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
銅雀台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
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周了花甲,
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
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
就像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
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裡的螃蟹支不住,
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後來糊里糊塗又挨了幾日,
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
南朝創業起劉郎,
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
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
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台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
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裡楊廣殺了父,
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
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
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
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
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
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眼則天戴了沖天帽,
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
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
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
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
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
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
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
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眼過,
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
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
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
淨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
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
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
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
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裡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
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
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
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
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
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
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螅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
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
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
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
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
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
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
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
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
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裡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
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
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火專〕餅,
淨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
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
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
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
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
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
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
門徑莓苔古意深,閉門懶復事參尋。
棋圖靜見孫吳法,樵唱真聞韶濩音。
米盡有方烹白石,丹靈無意化黃金。
花飛又是春將莫,小復風前擁鼻吟。
海榴紅暖。圓荷翠小,榭閣薰風淺。真人撫運,雲龍相際,真賢載誕。魯國元勳,相門接踵,傳家非遠。輔中興大業,折衝鄰壤,扶紅日、上霄漢。端是清明重見。范陶熔、鹹收群彥。垂紳正笏,爐煙不動,宸廷閒燕。天地平成,父堯子舜,永膺宸眷。賜我公歲歲,恩榮錫命,向黃金殿。
大江來從萬山中,山勢盡與江流東。
鍾山如龍獨西上,欲破巨浪乘長風。
江山相雄不相讓,形勝爭誇天下壯。
秦皇空此瘞黃金,佳氣蔥蔥至今王。
我懷鬱塞何由開,酒酣走上城南台;
坐覺蒼茫萬古意,遠自荒煙落日之中來!
石頭城下濤聲怒,武騎千群誰敢渡?
黃旗入洛竟何祥,鐵鎖橫江未為固。
前三國,後六朝,草生官闕何蕭蕭。
英雄乘時務割據,幾度戰血流寒潮。
我生幸逢聖人起南國,禍亂初平事休息。
從今四海永為家,不用長江限南北。
歲十一月當嚴冬,江湖水落潛蛟龍。
蕭條長塗客旅散,而我買棹過吳淞。
茲行豈為飢餓逼,念子高誼來相從。
托交同門已十載,蒙被教益開愚蠢。
時時彼此互有激,譬持寸筵撞巨鐘。
姑蘇台前攬秋色,麗正門外尋春容。
中間欣戚每相系,要復終始猶丱蛩。
一自去春與子別,旌旗滿眼紛縱橫。
及茲相見恍如夢,中夜論議披心胸。
君言祿爵非所願,但願擊壤歌時雍。
卻因文章著不朽,韜晦養粹甘為農。
顧我所願頗異子,謂欲與世相奔沖。
黃金鑄印錦懸綬,時至未敢辭侯封。
丈夫出處雖二致,非系愚哲由乖逢。
得意觖望亦常事,所貴自寶如璜琮。
計長較短語輒久,坐聽曙鼓聲鼕鼕。
人生會合良不易,奈此物役相牽攻。
君留仍泛越來水,我去猶對金華峰。
區區離別不足惜,且復醉子雙尊醲。
郊翱自附湜籍輩,此事遠矣須追蹤。
君不見富家翁,昔時貧賤誰比數。一朝金多結豪貴,
萬事勝人健如虎。子孫成長滿眼前,妻能管弦妾能舞。
自矜一朝忽如此,卻笑傍人獨悲苦。東鄰少年安所如,
席門窮巷出無車。有才不肯學干謁,何用年年空讀書。
長安少年不少錢,能騎駿馬鳴金鞭。五侯相逢大道邊,
美人絃管爭留連。黃金如斗不敢惜,片言如山莫棄捐。
安知憔悴讀書者,暮宿虛台私自憐。
德興董國度,其字為元卿。
宣和舉進士,籍籍多文聲。
初調膠水簿,其地近東溟。
筮日別母妻,匹馬赴驛程。
居官未一載,金人忽渝盟。
中原相繼陷,無由遂歸耕。
翀天乏羽翼,俯首走伶俜。
流寓逆旅氏,更變姓與名。
逆旅恤畸孤,買姬奉使令。
姬性多黠慧,姿色更娉婷。
惻然憐卿貧,孳孳學經營。
鐫石作巨磑,市驢使旋縈。
粉麥白如玉,貿易入南城。
從此日優裕,寒谷化春坰。
新居巧締構,高樓聳朱甍。
陌阡接東西,秋風熟香粳。
開尊醉花月,絃管雜匏笙。
卿終不自懌,歎息或涕零。
長跪敬問之,豈妾無異能?家事不牢落?胡為日怦怦?卿
曰爾不知,我實為南氓,家有鶴發親,無從問死生,念此
心欲折,夢魂亦煢煢。
姬言我伯氏,義俠天下稱,卿胡不早言,俾卿得歸寧。
未幾有奇客,軒然過門庭。
虯髯蠙玉面,九尺長身形。
高騎紫騮馬,好似漢灌嬰。
下馬入門坐,氣象猶生獰。
揖卿使卿拜,此乃妾之兄。
呼童刺羊豕,開燕羅兕觶
酣飲直至夜,月影移前楹。
姬起屬前事,鄭重語加精。
是時金人令,南官不自鳴,便差縣官縛,稿街受極刑。
卿因諱其說,踧弗能勝。
客乃奮髯怒,責卿何不誠,我以女弟故,冒禁挾子征,卿
胡反致疑,視我為凶傖?急取告身來,庶幾足依憑,不然
擒赴官,命與鬼錄爭。
卿懼不敢喘,有言一一聽。
客去甫一日,控馬來相迎。
命姬欲共往,姬謂幸少停。
卿先隨兄去,不必懷戰競。
妾有自製袍,贈卿意盈盈。
兄或持金贈,示之辭弗承。
倉黃別就道,有涕如懸纓。
疾馳至大海,海舟在水橫。
客令卿前登,迅速類建瓴。
舟人敬日畏,一如事神明。
未渴奉馬湩,未饑具羊羹。
財方達南岸,客已在旗亭。
勺酒對卿飲,論言極崇谹。
歷陳太夫人,年已近耄齡。
赤手得返國,何以娛其情。
黃金二佰兩,卿當置諸絪。
卿謝不敢受,客竟委之行。
卿追至門外,舉袍若懸旌。
客駭且大笑,吾妹實豪英,吾事未能了,有懷當再傾。
卿歸拜慈母,慈母惕然驚。
意謂從天降,穩駕仙人軿。
南北望已絕,音耗無由偵。
今晨得再見,死草再發榮。
喜極繼以泣,陰雲為冥冥。
妻兒亦亡恙,一一列前庭。
更闌共軟語,秋花上青燈。
取袍當戶著,袍縫爛然赬。
箔金滿中貯,碎若剪鳳翎。
逾年客果至,攜姬重合併。
鄉人競聚觀,皆曰見未曾。
朝廷錄卿官,添差尉宜興。
卿妻曰余氏,悍妒仍驕矜。
遇姬多亡狀,禁攝如凍蠅。
甚或加棰掠,人諫了不懲。
卿力弗能制,白晝若沉暝。
姬因不告去,飄若風火升。
吾聞古義俠,史冊每足征。
受恩能盡死,義重身則輕。
未必識書傳,文華耀晶熒。
卿為名進士,豈不讀聖經。
奈何負恩義,犬豕羞為朋。
追述義俠歌,讀者當服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