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質本瑚璉,宗廟供頻蘩。
一朝嬰禍難,失身戎馬間。
寧當血刃死,不作衽席完。
漢上有王猛,江南無謝安。
長號赴洪流,激烈摧心肝。
宋夫有天下,堅正臣禮秉。
開國百戰功,每陣惟雄整。
及侍周幼主,臣主常炯炯。
帝曰卿北伐,山戎今有警。
死狗莫系尾,此行當繫頸。
即日辭陛下,盡敵心欲逞。
陳橋忽兵變,不得守箕穎。
禪讓法堯舜,民物普安靜。
有國三百年,仁義道馳騁。
未改祖宗法,天胡肆大眚。
細思天地理,中有幸不幸。
天果喪中原,大似裂冠衽。
君誠不獨活,臣實無魏丙。
失人焉得人,垂戒嘗耿耿。
江南無謝安,塞北有王猛。
所以戎馬來,飛渡巴陵境。
大江限南北,今此一舴艋。
本期固封疆,誰謂如畫餅。
烈火燎昆岡,不辯金玉礦。
妾本良家子,性僻守孤梗。
嫁與尚書兒,銜署紫蘭剩
直以才德合,不棄宿瘤癭。
初結合歡帶,誓比日月昺。
鴛鴦會雙飛,比目願長並。
豈期金石堅,化作桑榆景。
旄頭勢正然,蚩尤氣先屏。
不意風馬牛,復及此燕郢。
一方遭劫虜,六族死俄頃。
退鷁落迅風,孤鸞吊空影。
簪堅折白玉,瓶沉斷青綆。
一死空冥府,憂心長炳炳。
意堅志不移,改邑不改井。
我本瑚璉器,安肯作溺皿。
志節匪轉石,氣噎如吞鯁。
不作爝火燃,願為死灰冷。
貪生念麴蛾,乞鄰羞虎阱。
借此清江水,葬我全首領。
皇天如有知,定作血面請。
願魂化精衛,填海使成嶺。
揚州枉矢何時弭,涿野蚩尤尚未俘。
底處愁城能著我,風為愁騎雨愁車。
我瞻涿鹿野,古來戰蚩尤。
軒轅此立極,玉帛朝諸侯。
歷歷關河雁,隨風鳴寒秋。
邇來三千年,王氣行幽州。
北海口滄海人間別一天,只容漁父釣蒼煙。
而今蜃起樓台處,亦有北來蕃漢船。
天戈何日戮蚩尤,省得營屯戍卒驕。
事會無窮人物眇,坳杯莫救釜中焦。
涿鹿茫茫白草秋,軒轅曾此破蚩尤。
丹霞遙映祠前水,疑是成川血尚流。
朝戰城南門,暮戰城北郭。
殺氣高沖白日昏,劍光直射旄頭落。
聖人以五服限夷夏,射獵耕織各自安土風。
胡為彼狂不自顧,而與大國爭長雄?高帝定天下,遺此平
城憂。
陛下宵旰不遑食,擁旄仗鉞臣不羞。
登南城,望北土。
雲茫茫,土釭釭,蚩尤禡牙雷擊鼓。
舉長戟,揮天狼。
休屠日逐渾邪王,氈車尾尾連馬羊。
橐駝載金人,照耀紅日光,逍遙而來歸帝鄉。
歸帝鄉,樂熙熙,際天所覆罔不來。
小臣獻凱未央殿,陛下垂拱安無為。
長安不可望,遠處邊愁起。輦轂混戎夷,山河空表裡。
黃雲壓城闕,斜照移烽壘。漢幟遠成霞,胡馬來如蟻。
不知涿鹿戰,早晚蚩尤死。渴日候河清,沉憂催暮齒。
愁看秦川色,慘慘雲景晦。乾坤暫運行,品物遺覆載。
黃塵漲戎馬,紫氣隨龍旆。掩泣指關東,日月妖氛外。
臣心寄遠水,朝海去如帶。周德更休明,天衢佇開泰。
蚩尤卓長空,漢兵出陰朔。
材官三十萬,旌甲蔽墟落。
長驅破轒轀,萬里靖寥廓。
朔南無王庭,功成衛與霍。
誰知青塞月,白骨照沙漠。¤
太白蝕金方,蚩尤出遼野。
右衛已土崩,左賢氣騰瓦。
頃來石州破,蔽日捨。
城中無虛井,兒女血塗赭。
歎息問邊人,問罷淚如灑。
簡子攻衛城,居身犀蔽下。
行人燭橫戈,陳其先君者。
大將愛其身,胡能驅士馬。
翩翩誰家子,龍虎姿態揚。
白馬全絡頭,翻身綠沉張。
馳至射熊館,一發下雙鶬。
馬上賦豪士,悲歌聲琅琅。
途乖淹郡縣,矢心繫名王。
春風國士老,秉耒耕於鄉。
吾賤不能舉,把袂涕沾裳。
岷峨老人白頭哭,宇宙頻年生意蹙。
自從解綬遠遁逃,日望君王戒危辱。
幡然盡改亂亡事,斬新為輯和平福。
叢祠獵去嗅夜狐,遠岳收取鳴陽族。
閎籍惟供永蒼埽,竇梁總向高閣束。
上方月進絕前蹊,污吏日攘行顯僇。
賦租時為率土蠲,恩澤尤當近畿足。
聖心悔禍誠勇猛,天命何憂難迓續。
老人靜中揩眼看,時事轉覺令心寒。
旄頭妖彗久不出,黔首剜肉殊未完。
炎然凶渠氣脈壯,莆婺奸黨根株盤。
小臣乘間肆邪論,眾正盈庭徒坐觀。
北衙無人素為地,南徼何路能通天。
首血淋漓誰困鄧,頭子勾追空憶韓。
儀舜鳴周九苞鳳,溢序盈庭五綵鸞。
若為千載遭聖代,不肯一唳驚朝端。
得非盡善遇堯舜,毋庸賣直同箕干。
我聞屋漏知在下,君欲箸籌煩暫借。
尺籍無糧創市田,告身易醉空酬價。
膏腴已被公家奪,磽瘠復遭奸佃哧。
積庾如京寧復得,羸胔盈溝誰為唧。
蚩尤兵革自久遠,新莽王田徒擾害。
哀鴻慘淡集中澤,饑虎咆哮行曠野。
柯山一鬨猶未平,苕水三貪尤可怕。
罔民白撰肯蠲除,括稅紅由恣姑嘬。
城門口嗅嚴酒確,民屋寸量甚間架。
瘠人封已信可誅,剝下媚上當何如。
崔烈為公近日有,劉毅答詔今時無。
民間已食烏昧草,天上猶積瓊林儲。
小人長國但牟利,大學生財誰讀書。
民貧盜起已有兆,內敉外寧猶貢諛。
紛紛諂子諒無責,挺挺諸賢何不圖。
芳草為蕭晚節壞,嘉橘成枳中年渝。
虞庭盛際枉者直,周室衰時哲亦愚。
漳濱病叟愁誰語,杜曲詩翁恍如晤。
最憐稷契許身愚,豈謂陰何用心苦。
每篇必寓憂世懷,直筆寧愁當國忤。
法律森嚴信殊絕,對屬始終無齟齬。
嗟予衰老才力弱,稽首名賢晨夕慕。
憂來援筆偶成章,力戒負囊毋輒露。
江左承南渡,當陽控上流。
平時稱用武,今日更防秋。
六代規摹古,三江險厄周。
高憑隆屏翰,下瞰握襟喉。
呼吸聞吳楚,封疆矗鬥牛。
循良渡虎跡,神武射蛟游。
勝事余蓮社,風光足庾樓。
倚天開峻極,倒影湛飛福
鼎敗香山往,官輕靖節休。
義門十世美,將業二王優。
頃歲承平久,斯民習俗修。
究心依學校,服力事田疇。
獄淨苔荒砌,山深麥掛丘。
共知忠義篤,肯陷矯誣羞。
不料腥羶起,能令日月幽。
雲屯滿赤縣,天意卒鴻溝。
郡邑生荊棘,江湖識冕旒。
意捐形勢地,聚作虎狼陬。
何勝辱,群生變暫偷。
奇功思赫赫,內治頗悠悠。
法令中間弊,流移不可留。
未經真撫恤,還已困虔劉。
對疊緣淮甸,長蛇致虜酋。
雷聲忽不狗,旗尾又蚩尤。
隔岸幾航葦,陴城亦綴斿。
兵戈閒耒耜,戰艦奪松楸。
天下雖同擾,江西又不侔。
宿師惟此地,履畝倍他州。
諸將紛紛是,攸司日日掊。
文符競旁午,膏備罄誅求。
戰鬥連年永,瘡痍幾日廖。
孽牙中作梗,氣習遂成媮。
情動穿墉鼠,負行借父耰。
秉彝均物則,失德自乾餱。
近世凡臨鎮,何人解撫柔。
帝為輟近侍,人喜得賢侯。
父子文章偉,君臣契分投。
王言資潤色,國是仗謀猷。
詩似丘傳鯉,書如固續彪。
鳳毛宜鸑鷟,驥種自驊騮。
增重依蓮幕,尤煩借箸籌。
折部皆婉畫,賜履又分憂。
奕奕長江上,源源數路頭。
若非煩柱石,何以鎮貔貅。
南土驚新事,西清擁碧油。
春風回野色,江月靜簾鉤。
地借長城望,塵清奕世讎。
有生皆固結,無士不冥搜。
立國須才用,聞公銳意收。
龍門如可上,敢請與荀儔。
觀地產之所宜兮,惟金錫之最良。
貢品肇於有姒兮,暨蒼姬而加詳。
雖歷代之所珍兮,凜英氣其猶秘。
歐冶子之神奇兮,爰採取而煉淬。
剖赤堇而出錫兮,山色變而無雲。
涸若耶之銅液兮,俯不見夫潛鱗。
鑄嶺岌其插天兮,冶井浸而寒冽。
前豐霳為擊橐兮,後雨師為灑塵。
發銅牛之藏屑兮,赭林麓以炊炭。
棄右冶之餘滓兮,草木為之焦爛。
炎煙漲乎銅孤兮,寒光浮乎煉塘。
越砥妥其斂鍔兮,鑄浦沸其若湯。
合眾靈而成器兮,為寶劍凡有五。
曰湛盧與巨闕兮,蓋珍名之最著。
既屬之善相之薛燭兮,復謀之南林之處女。
水試則斷蛟螭兮,陸用而剸犀虎。
掃攙搶使澌滅兮,伏蚩尤使左怖。
豈吳鉤之敢抗兮,非燕函之能御。
客曰偉哉利器兮,誠為越國之珍。
斯劍客之喜談兮,非文種之願聞。
琳官何岧嶢,爽氣凌青蒼。
中有古檜樹,傳植自蕭梁。
歲遠四樹存,如斗酌天漿。
東株聳而老,慶歷補其亡。
中株麗瓊壇,少日嬉其旁。
蘗動手可撼,鐵柱鎖蛟猖。
今已剪不遺,彼蚩盜其香。
兩株在東南,偃蓋覆修廊。
攢枝細而密,葉聚如針芒。
擁挺析三本,糾結連肺腸。
龍也方出海,挾以子母將。
兩株在西南,赤立膚無霜。
偃蹇捎殿角,督力示堅強。
龍也得雲霧,攫鶩不復翔。
六子莫囚鎖,帝招遣巫陽。
北株最怪異,不與群木行。
質幹盡屈鐵,夭矯互低昂。
辨葉知乃樹,尋柯惑其方。
眾視興怪歎,應接不得遑。
乍疑古蚩尤,蓄力抗軒黃。
拓臂運五兵,有徒實跳踉。
勁者弩脫栝,彎者弧方張。
橫者奪槊舞,豎者操矛鏘。
何乃大新,廉脊如斧螳。
怒虯拔山出,隱霧勢騰驤。
理斷一絲續,膚削流乳肪。
我語非強聒,細視乃知祥。
四檜皆左紐,玉晨遠相望。
霽晴亦慘黯,昏黑常晶光。
仙真護訶久,山鬼憑藉長。
至今空翠表,劍佩時將將。
蜀廟青銅柏,涿郡羽葆桑。
圖經儼封殖,況我桑梓鄉。
入景星月夜,清唳徹虛皇。
移酒與檜飲,風露襲綃裳。
石田寫東樹,高詞振琳琅。
遺墨付好事,煙姿漲雲房。
我詩費摹寫,傳之起譸張。
錄詩冠巨圖,尚與檜作堂。
往往諸公眼亦青,尚疑崔浩是前生。
蚩尤墮地已為石,且道何時見景星。
旄頭彗紫微,蚩尤塞寒空。
愚智心盡死,漂蕩隨高風。
君不見天穆之山二千仞,天帝所以觴百靈。
三嬪不下兩龍去,九歌九辯歸杳冥。
我忽乘雲夢輕舉,身騎二虹臂六羽。
指揮開明辟帝關,環珮泠泠曳風雨。
明月照我足,倒影搖雲端。
參差紫鸞笙,響震瑤台寒。
我欲聽之未敢前,空中接引皆神仙。
煙揮霧霍不可測,翠葩金葉光相射。
鯨鍾虎虡鏗鴻蒙,撼崑崙兮殷崆峒。
揚天桴兮伐河鼓,咸池波兮析木風。
遂昇泰階朝玉帝,側身俯伏當瓊陛。
訊曰太極折裂為乾坤,紛紛枝葉皆同根。
胡為妄生水火金木土,自使激搏相熬煎?臣聞三皇前,群
物鹹熙熙,眾子戴一父,皞皞無偏私。
忽然元氣自蕩潏,變換白黑分賢癡。
蚩尤與黃帝,從此興戈矛。
流毒萬萬古,爭奪無時休。
骨肉自殘賊,帝心至仁能不憂?帝不答,臣心迷。
風師咆哮虎豹怒,銀漢洶湧天雞啼。
飆輪撇捩三島過,海水儘是青玻璃。
神奔鬼怪惕驚起,遺音鸑鸑猶在耳。
夢耶游耶不可知,但見愁雲漠漠橫九疑。
碧海如鏡天無雲,眾真東謁青童君。
九奏鏗鏘洞庭樂,八角森芒龍漢文。
共傳上帝新有詔,蚩尤下統旄頭軍。
徑持河洛還聖主,更度遼碣清妖氛。
幽州螘垤一炬盡,安用咸陽三月焚。
藝祖騎龍在帝左,世上但策雲台勳。
有客有客字船子,平生赤腳踏海水。
身經戰鬥少睡眠,功名富貴徒為爾。
自比稷契何其愚,非薄湯武良有以。
嗚呼一歌兮歌激昂,日月慘淡無晶光。
我生之初遇神祖,四海蒼生守環堵。
旌旗杳杳三十年,金銅仙人淚如雨。
皇天剝蝕國運徂,況我無家更愁苦。
溝壑未填骨髓枯,河山已異安所取?
胡雁翅濕猶高飛,百尺蛟龍墮網罟。
嗚呼二歌兮歌聲寒,林木颯颯風漫漫。
小人有母生我晚,幼多疾病長屯蹇。
生不成名老何益,蚩尤夜掃兵滿眼。
吁嗟亡國甲申年,二豎沉沉嬰聖善。
嗚呼三歌兮歌思絕,鶖鶬晝叫淚成血。
有妻有妻珮璚玖,十年為我閨中友。
兩男一女未長成,索梨覓栗堂前走。
汝病數載事姑嫜,伶仃憔悴供箕帚。
豈知豺狼入我戶,使汝驚悸遂不壽。
嗚呼四歌兮歌轉悲,饑烏夜夜啼孤兒。
我有敝廬東門側,後種梧桐前掛席。
數椽風雨門長閉,四壁清靜苔蘚碧。
自從戎馬生疆場,使我蒼黃喪家室。
我行去此安所之?漁樵無地雞犬迫。
舊雨今雨花不紅,新人故人頭盡白。
嗚呼五歌兮聲烏烏,浮雲為我停斯須。
有友有友在遠方,或稱少年或老蒼。
遭亂化作長黃虯,碧血瀟灑盈八荒。
王室風塵此亦得,明明落月滿屋樑。
嗚呼六歌兮歌最苦,春蘭秋菊長終古。
有弓救日矢救月,帝閽未開晨星沒。
詞客哀時雙淚垂,饑寒老醜空皮骨。
何時東海翻波瀾,暫向西園采薇蕨。
嗚呼七歌兮聲啾啾,吞聲忍恨歸山丘。
紹定壬辰閏九月,已酉之夜彗星出。
清台奏御,正衙避席。
太官減膳羞,瞽宗徹音樂。
雞竿肆眚出囚系,龍扆責躬求讜直。
精誠徹九垓,德音走重譯。
圜橋冠帶虀鹽生,筦窺熿熿對以臆。
臣聞泰素朕形,玄黃辨色。
左旋右轉,一闔一闢。
來伸往屈四時行,除舊布新寒暑易。
恢恢天網疏,統理廢厥職。
東方歲星木主仁,不掃暴刻尚搥剝。
南方熒惑火主禮,不掃驕蹇習凌弱。
西方太白金主義,不掃寇盜生亂略。
北方辰星水主智,不掃蒙蔽長讒慝。
中央填星土主信,不掃詐欺滋奸猾。
皇穹遴選綱紀星,出持彗帚掃環域。
日華機上有九彗,作上作下空如筆。
歸邪向上有兩彗,出出不行見則滅。
天狗短彗在尾傍,火光炎炎空烜赫。
天攙類彗雲如斗,蚩尤類彗箕後曲。
六賊如彗在西方,鹹漢帶彗居正北。
驅策舉莫前,彗乃排膠轕。
不指房心明堂位,不臨箕尾后妃宅。
不抵參昴詠衾裯,不向牛女逐淫佚。
不訪獄廩至婁胃,不詢蓋營業員到危室,
不求社廟上井鬼,不好文章游奎壁。
不窮天根越亢氐,不咨弋獵來柳畢。
不從玄枵問虛耗,不由張素丐觴客。
不自觜觿訪葆旅,不入柳倉覓廚食。
不呼七星問急事,不召南斗共斟酌。
天王帝廷為大角,兩帝三得如鼎足。
斗柄指所,以建時節,
曰攝提格。灑掃庭內萬化基,
蕪穢不治孰觀法。軫驅風車為宰輔,
負衡失平在修飾。翼鼓羽翮主變夷,
飛翰不勁必振刷。禿帚一加,
內清外肅。四海九州,
罔不臣妾。帝府中居斡樞機,
萬年千載不停息。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
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鳥飛催短景,
龍爭虎鬥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
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
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
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
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閒。」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乾淨,
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裡的老鼠吃的撐撐飽,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裡的游魚犯下什麼罪?
刮淨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
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
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
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跖得了好死,
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
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
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
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
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
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
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
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著百姓結網打淨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
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
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
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
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裡生出來的閒枝節,
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
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
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
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
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
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
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
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
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
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裡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
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
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
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
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
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
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
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
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
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淨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
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裡去,
一更裡荷包照樣兒穿1
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裡旺,
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
到西伯方才發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
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裡六七載,
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
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
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
駕前裡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
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
添上個慣戰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
繡房裡習就奪槊並滾叉。
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
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
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裡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
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
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
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
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淨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
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
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1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
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1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
那個說:「干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1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1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
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
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
他可才穩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周朝,
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
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
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
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
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
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
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
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
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
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
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
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滾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
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後本是他結髮婦,
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
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裡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像轉世報仇的白蛇怪,
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
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
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
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
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
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
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
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
這才是命裡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
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
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
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
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
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
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
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
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
那銅雀台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
原是個老婆隊裡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
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後」,
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
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像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
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
銅雀台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
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周了花甲,
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
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
就像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
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裡的螃蟹支不住,
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後來糊里糊塗又挨了幾日,
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
南朝創業起劉郎,
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
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
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台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
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裡楊廣殺了父,
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
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
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
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
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
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眼則天戴了沖天帽,
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
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
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
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
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
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
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
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眼過,
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
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
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
淨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
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
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
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
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裡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
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
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
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
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
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
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螅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
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
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
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
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
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
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
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
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
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裡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
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
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火專〕餅,
淨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
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
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
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
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
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
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