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篇 久逢知己乎?話不投機乎?
第三十八篇 久逢知己乎?話不投機乎?
評議張愛玲的紅學,我原無資格,只因有感於異才奇女之難逢,贊芹斥高之強烈,方使我深歎機緣不再,晤語無從,遂以文字,紙上琢磨。
當然,這是我一己方面的感慨。至於她,假若我於1986年—1987年在美時真地尋到了她而登門求教,是否能接待我?若接待了,又是若何?「久逢知己」乎?「話不投機」乎?
我頗自覺,怕是後者的可能性大。
這是因為,她原不知我為何如人,想像我是一個「階級鬥爭論者」。
即使不然,她把她的「大拆改」,「大搬家」與一整套理論向我傾注時,我怎麼辦?唯唯諾諾,學品何在?爭執論辯,禮貌豈宜?這就難了。
也許,最愉快的(假想)場面,是我們只談狗尾續貂,不涉其他,於是抵掌擊節,眉飛色舞……,此所謂高山流水,相視會心。至難得之樂也。
假想理歸是個假想。不管怎樣,事實已把她與我劃在一個「營壘」中,此營壘的使命便是反高衛曹,旗幟鮮明,只要這樣,我欣然意足,天復何憾哉。
世上的奇事,無過於以偽續四十回為欄卡,就把人們(讀紅、論紅者)分隔成兩個藝術畛域和精神世界。更奇的是,這不可調和,永遠「君向瀟湘我向秦」。
說一百二十回「天衣無縫」。
說大致不差,文筆稍遜。
說四十回內本有真本殘稿。
說若無後四十回,《紅樓夢》早湮沒不傳了,程高之功偉矣大矣!
說我們都該感謝高鶚。吹求是「偏見」、「偏激」……。
說一百二十回「全本」才是「原著」。
張愛玲對這些論調似乎不大介意,她不置一詞,其風度可想。
雪芹辭世已滿240年。附骨之疽仍在。贊疽之聲,洋洋盈耳。寫罷這個悼張小冊,不禁惘然。
詩曰:
七家岮裡誕奇才,脂粉英豪亦可哀。
今日更無人似此,呼牛呼馬是關懷。
一卷重溫有異同,新知舊學教愛童。
不須惆悵無人會,自有中華閨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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