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武揭秘《紅樓夢》 帳殿夜警之謎(4)
第四部分:帳殿夜警之謎
帳殿夜警之謎(4)
這事有好幾個導火線,第一個導火線:當時康熙帶著浩蕩的隊伍去木蘭秋,途中就紮下營盤了;他帶了很多皇子去,當時第十八個皇子——當時他的兒子已經很多了——十八阿哥已經七八歲了,他特別喜歡——康熙每個兒子都喜歡——這十八阿哥路上就得了腮腺炎。
這裡我插一句,我在講述裡,有時把康熙的兒子說成王子,有的聽眾跟我提出來,皇帝的兒子是不是該說成皇子啊?這個意見很好,說成皇子更精確些。但有的人以為說王子,那就是王爺的兒子了,這是不對的。在清朝,王爺的兒子官方的稱呼是世子,不是王子,王子這個詞兒,是跟國王配套的。20世紀初以來,我們翻譯外國文學作品,往往把相當於皇帝的人稱為國王,把國王的兒子,稱作王子,比如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為了通俗些,就又譯成《王子復仇記》。王子就是指國王的兒子,也就是皇帝的兒子,就是本來可以繼承帝位的人。其實在清朝,康熙自己也好,朝野上下,一般情況下,都把康熙的兒子叫成阿哥,太子是二阿哥,後來接替康熙當了皇帝的雍正是四阿哥。那麼,現在我們講到了十八阿哥,在康熙四十七年,木蘭秋的半路上,十八阿哥得病了。
十八阿哥發高燒,得的應該是腮腺炎,根據清朝史書上的記載,我們今天可以做出這個判斷。當然當時沒有腮腺炎這個詞,但是咱們可以根據他的症狀,從現在的臨床醫學做出判斷,無非就是腮腺炎,並不是個了不得的病。但是在清朝,治這個病就沒有什麼好辦法。這個十八阿哥高燒不退,康熙就很著急,康熙疼愛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他摟在懷裡頭,太醫看病的時候都是摟在懷裡頭這麼看的。他特別愛十八阿哥,他讓太子隨後從北京城趕到營盤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據史書記載,確實是太子對十八阿哥,自己親弟弟的病情,十分地冷淡,這個在《李朝實錄》裡面沒有相反的記載,可能就是事實。說老實話,作為太子,他覺得每一個兄弟都是潛在的威脅,是不是啊?每一個兄弟都可能來奪我這個太子的位子,都想最後來繼承皇權。一看父親這麼喜歡十八阿哥,他心裡當然不高興,你什麼意思,對不對?你把我摟著還差不多,你摟著十八阿哥,這算怎麼回事,你讓他自己躺床上歇著不就得了嗎?所以他看見就心裡不舒服,表現在外面就是很冷淡。康熙看到他這樣,痛心疾首,他當時沒說什麼,但是後來康熙就說了,說他對他的親弟弟一點感情都沒有。封建社會是最重所謂「孝悌」的,「孝」是指對待父母,「悌」就是指對待兄弟,當時的人認為這兩個態度是做人的最根本的立足點,那麼你毫無孝悌之心,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繼承皇業呢?但是康熙當時也忍了,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經是隨時會一觸即發了,結果,緊跟著就發生了康熙萬萬不能再加容忍的事情,就是帳殿夜警。
可能是康熙自己先有一些感覺,覺得晚上有點不對頭,然後康熙得到密報,說父王您知道晚上有這麼個情況嗎?有人從您的帳殿外面偷偷往裡面偷看。這個偷看您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太子啊!這個時候,康熙就一下子,猛地感覺到他和太子之間的矛盾,已經發展到了頂點,這還得了?還用細琢磨嗎?那不很簡單嗎?就是看我怎麼樣,身體怎麼樣,嫌我活得太久了,看我什麼時候死啊!於是大怒。這就是帳殿夜警事件。
然後,康熙就在有一天當眾大怒,通知所有的人,集合在一起,首先就把太子捆起來,不是用繩子,用鐵鏈,然後他一賭氣,又把其他那些太子的兄弟,那些阿哥們全捆起來,當著朝臣——當時有一個情況,他自己事先沒有考慮周到,現場還有傳教士,他也沒來得及讓外國傳教士迴避,所以這個當時的場景即便清朝自己的史料記載不完整的話,還有幾位傳教士後來寫回憶錄給寫上了——他當時大怒,當著朝臣,他就痛數太子的罪惡,說你太不像話了。他就很痛心,痛心到什麼地步呢?「仆地」。已經五十多歲了,那時候五十多歲是一個年齡很大的人了,他痛苦地撲倒地上,場面很不堪。一個英武一世的帝王,平時是非常威嚴的一個人,突然失態。在他痛斥太子的話語裡面就有這樣一段話,這段話特別重要,他說,「更有異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窺視……令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其中最關鍵的一句是什麼呢?就是「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窺視」。「伊」就是這個他,就是說的胤,皇太子。說有更奇怪的事情就是,他每天晚上「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