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探春懷春(1)
60.探春懷春(1)
眾人正在說話兒,只見侍書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哎呀,寶二爺,您在這兒呢,趕快給我們姑娘去請個醫生吧。"
大家吃了一驚,都站了起來。寶釵拉著侍書的手,說:"好姐姐,慢慢說,三妹妹怎麼了?"
侍書喘了口氣,急急地說:"昨天晚上二姑娘來找我們姑娘,說大太太已經把她許配給那個孫紹祖了,聽說那孫紹祖搶男霸女,眠花宿柳,無惡不作。二姑娘一邊說一邊哭,我們姑娘也陪著掉眼淚。二姑娘剛走,珍妮姑娘就來了,還帶了一首詩,說是麥克少爺寫的。珍妮姑娘一走,我們姑娘就又哭開了,一直哭了一夜。今天早上頭上滾燙滾燙的,我嚇了一跳,趕緊去找環少爺,叫他給姑娘請大夫。誰知道他答應得好好的,這大半天都過去了,大夫還沒來,姑娘燒得都迷糊了。"說著不禁掉下淚來。
賈五一聽,急忙戴上帽子就往外走,一邊說道:"別著急,我馬上去請大夫。"
剛跨出房門,又回過頭來,對黛玉說:"林妹妹,今天晚上你等著我,我有話跟你說。"
寶琴看看遠去的賈五,又看看黛玉,然後說道:"你們倆天天見,怎麼還老有悄悄話呢?"
黛玉臉一紅,轉向寶釵,說:"寶姐姐,我們一起去看看三妹妹吧。"
"別,現在先別去,"侍書伸手攔住,"我們姑娘才睡著了,昨個折騰了一晚上,今天讓她多睡會兒吧。"一張信箋順著她的袖子飄落了下來。
寶琴順手拾起那張紙,瞄了一眼,笑著說:"侍書姐姐,你也在作詩啊?"
"我哪兒會作詩呢,"侍書說,"這是珍妮姑娘拿來的,是麥克少爺寫給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昨晚看著它哭個不停。我也看不懂,想請寶二爺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大家都湊了過來,寶琴念道:
我立寒山墮海風,為底千秋一夢成,探月流光魚躍水,春夢私語夜半鐘。
思思輾轉雲不定,唸唸梅花寂寞紅,不語愈多心中事,已隨東風一笑逢。
"這好像也沒有什麼呀,"寶琴說,"還是……"
"笨丫頭,"黛玉笑著指著那詩說,"你只看第一個字,是首藏頭詩呢。"
"啊,真的,'我為探春思念不已',林姐姐,你真厲害!"寶琴笑著說。
看來麥克真的是喜歡上探春了。想到這裡,黛玉、寶釵和寶琴三個人的臉不由得都紅了。
侍書想了想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麼?"寶琴問道。
侍書壓低了聲音說:"我只告訴你們三個,你們可一定不能告訴別人。"
三人用力地點點頭。
侍書左右望望,才小聲說:"昨天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只聽得我家姑娘哭哭啼啼地說:我還真不如死了的好,捨又捨不得,嫁又嫁不得。"
三人一愣:原來探春也喜歡上麥克了。怎麼會呢,麥克是外國人啊。賈政和趙姨娘無論如何不會讓探春嫁給外國人的。可憐天下有情人,捨又捨不得,嫁又嫁不得。寶釵想起了自己和十四阿哥,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呢,又是殺父仇人,今生怕是和他無緣了。寶琴想起了梅溪,和自己青梅竹馬,又訂了親,本來是神仙眷屬,只是梅翰林忽然被抓起來了,怕他家也是凶多吉少。黛玉想起自己和寶玉,雖然心心相印,但是他的父親和自己的父親卻是爭奪皇位的大對頭,大舅母又替弘歷來逼婚,怕也不容易對付。
侍書看著三人忽然都發起呆來了,就笑著說:"估摸著我們姑娘差不多要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了。"
黛玉三人猛然醒悟過來,都有點不好意思,寶釵說:"那我們和你一起去看三姑娘吧。"
四人才走出梨香院,就見薛姨媽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黛玉三人忙上去問候,薛姨媽歎了一口氣,對黛玉寶琴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你們去玩吧。"
又轉向寶釵說:"你先別出去,我有事要問你。"
寶釵對黛玉和寶琴說:"那你們先去吧,我等會就來,"
探春房中。
張太醫給探春診過脈,走到外間,對賈五說:"令妹是心郁內結,風寒外感,我開上一劑藥,服下去,靜養幾天風寒感冒就會好。不過小姐的心中鬱悶一定要解除,這個病才能根治。"
賈五謝了太醫,忙招呼老婆子去煎藥,自己和黛玉、寶琴一起陪著探春說話兒。
一會兒,藥煎好了,寶琴扶起探春,黛玉端起藥碗給她餵藥。探春強打著精神笑著說:"別這麼總是親自來照看我,叫丫頭們服侍吧,我離死遠著呢!"眾人不聽,強給她把藥服下。
探春喝下藥,覺得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就笑著說:"我要睡了,你們也回去吧。侍書,你送送琴姑娘回家,寶二哥,你送林姑娘回去吧。"
寶釵攙著薛姨媽進了屋子,問道:"媽,哥哥的事有什麼眉目了麼?"
寶釵房中。
薛姨媽一進門就把丫頭和老婆子們都趕了出去,又把門插好。寶釵不解地看著她。薛姨媽看看寶釵,心裡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這孩子也夠苦的了,自己從小就給她灌輸一定要為父報仇的思想,教育她八面玲瓏,善體人意。不記得她有過別的孩子那樣的童年,早早就成了個小大人兒。自己原來一直想把她送進宮去當才人,得寵後好離間皇上和十四阿哥父子。現在兒子鬧出了事兒,又得把她送去給賈雨村當續絃,才能救兒子出來。可怎麼開口呢?唉,俗話說人間三大傷心事: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來喪子。自己的命也夠慘了,怎麼全都碰上了呢?幼年喪父;青年喪夫,情人也一起喪了;現在蟠兒又命在旦夕。蟠兒雖然渾,在家裡還算孝順,要是老來再把兒子也喪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唉,自己老了,報仇的心也淡了,能保住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女兒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人,那賈雨村雖然年紀大了一點兒,可是滿腹詩書,官兒也越做越大,也許女兒能喜歡他吧?現在賈王史薛四家都要敗了,攀上了這門親戚,以後或許也能有個靠山。可是,怎麼向女兒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