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第一女詞人,本是罪人卻收穫了最美妙的愛情
清朝貴族滿人一向以崇尚弓馬為習俗,入關時間長了,才慢慢接受了一些漢族博大文化的熏陶。清代文壇鼎盛,但有名氣的滿族文人終是寥寥,要說在詩詞方面佔有一席之地的滿人,一般就認為只有「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成容若就是納蘭性德,乃康熙年代的大詞家,太清春則是本文的主人公顧太清了。
罪人之後
顧太清,本姓西林覺羅氏,名春,字梅仙,號太清,滿洲鑲藍旗人,內大臣鄂爾泰的曾孫女,因其祖父鄂昌受文字獄牽連被賜自盡,所以她一出世就成了「罪人之後」。太清的父親鄂實峰,難以容身於京城,遂以漂泊游幕為業。從太清後來的詩詞內容推斷,她幼年生活在北京,稍長後曾依他人為生,到過福建、廣東、吳中、杭州,自雲是「半生嘗盡苦酸辛」。
《定風波·惡夢》
事事思量竟有因,半生嘗盡苦酸辛。
望斷雁行無定處,日暮,鶺鴒原上淚沾巾。
欲寫愁懷心已醉,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
惡夢醒來心更怕,窗下,花飛葉落總驚人。
得遇良人
鄂爾泰的孫女、顧太清的堂姑母,是乾隆皇帝第五子榮親王永琪的妻子。因為有這層親戚關係,顧太清經常出入榮王府。永琪的孫子奕繪博學多才,尤精於詩詞。他與顧太清同歲,二人情投意合,經常一起吟詩填詞,愛情之花終於綻放了。奕繪家族口頭流傳的說法是太清曾做過榮王府格格們的家庭教師,太清五世孫、當代學者金啟孮的《顧太清與海澱》一書就採用了後一說法,認為奕繪與妙華夫人也曾參與輔導讀書作詩,姻緣由此開始。
可是,這對有情人要成眷屬,卻遭到了重重障礙。首先,奕繪已經成親。幸而奕繪的妻子妙華夫人對顧太清持接納的態度,而顧太清也心甘情願給奕繪為妾。第二,也是最嚴重的障礙,顧太清是罪人的孫女,宗人府直至皇帝都不會批准她嫁入榮王府。對此,奕繪頗費周折,在王府護衛顧文星的幫助下,方纔如願。
為了自己能夠順利嫁入榮王府,太清只好改姓以瞞過宗人府。太清於是假冒顧文星之女,以顧太清的名義上報宗人府,結果順利地得到批准,道光四年(1824)成為了奕繪的側室。
太清嫁給奕繪後,她的生活發生了重大轉折。錦衣玉食再無生計之苦,與奕繪流連花前月下,詩詞酬唱,深深陶醉;與妙華夫人情同姊妹,和睦相處。因此,對幸福生活的讚美,成為這一時期顧太清詩詞創作的主旋律。
《鷓鴣天·上巳同夫子游豐台》
南郭同游上巳天,小橋流水碧灣環。
海棠婀娜低紅袖,楊柳輕盈蕩綠煙。
花艷艷,柳翩翩,斷魂花柳又春殘,
夕陽影裡雙飛蝶,相逐東風下菜田。
道光十年(1830)七月,妙華夫人病逝。奕繪再也沒有續娶妻子,而且也沒有置妾,身邊只有太清一人,朝夕相守,兩情一心。
奕繪三旬畫像
世態炎涼
這種令人陶醉的日子過了九年,顧太清甚至都快忘記了世間愁為何物。然而好景有限,天妒良緣,奕繪突然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拋下了顧太清和一雙兒女離開人世。太清時年40歲,然而,顧太清尚未從喪夫之痛中解脫出來,一個沉重的打擊又接踵而至。
十月二十八日,距奕繪逝世僅一百多天,顧太清便被婆婆、奕繪的生母王佳氏逐出家門,「奉堂上命,攜釗、初兩兒,叔文、以文兩女,移居邸外,無所棲遲,賣金鳳釵,購得住宅一區」,聊以安身。而奕繪的大兒子載鈞——妙華夫人所生,橫暴不仁,連父親的陵園都不經意,對顧太清這個「庶母」及太清所生的子女,就更不放在眼中了。
對於這段屈辱的生活,顧太清曾「賦詩以紀之」:「 仙人已化雲間鶴,華表何年一再回。亡肉含冤誰代雪?牽蘿補屋自應該。已看鳳翅凌風去,剩有花光照眼來。兀坐不堪思往事,九迴腸斷寸心哀。 」「亡肉含冤」用的是《漢書·蒯通傳》中的典故。有一家夜裡丟了肉,婆婆以為是媳婦偷的,盛怒之下將媳婦逐出家門。後來幸虧有人出面證實說肉是被鄰居家的狗給叼走了,為媳婦洗雪了冤屈,才得以重返家門。顧太清以此影射自己含冤被婆婆逐出家門一事。
孤兒寡母的困苦,加上世態的炎涼,使顧太清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甚至多次想到自殺,只是考慮到兒女尚未成人,不能辜負丈夫的重托,才忍辱負重,勉強支撐下來。
關於顧太清被逐出家門的原因,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有的研究者認為,那是由於顧太清與龔自珍有婚外情所致,而且在龔自珍的詩詞中還找出了吟詠婚外情的佐證。但是,這種說法也遭到了一些學者們的駁斥,認為這純屬編造的緋聞。
這一時期,顧太清有多首哀悼、思念亡夫之作,其一題為《自先夫子薨逝後,意不為詩,冬窗檢點遺稿,卷中詩多唱和,觸目感懷,積習難忘,遂賦數字,非敢有所怨,聊記予生之不幸也,兼示釗初兩兒》。如此感情,而稱其置家庭名譽不顧,去與一個風流文人龔自珍搞什麼婚外情,真不知從何說起。
《自先夫子薨逝後,意不為詩,冬窗檢點遺稿,卷中詩多唱和,觸目感懷,積習難忘,遂賦數字,非敢有所怨,聊記予生之不幸也,兼示釗初兩兒》
昏昏天欲雪,圍爐坐南榮。開卷讀遺編,痛極不成聲。
況此衰病身,淚多眼不明。仙人自登仙,飄然歸玉京。
有兒性癡頑,有女年尚嬰。斗粟與尺布,有所不能行。
陋巷數椽屋,何異空谷情。嗚嗚兒女啼,哀哀搖心旌。
幾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輕。賤妾豈自惜,為君教兒成。
隱匿在山間的奕繪與顧太清夫婦昔日別墅遺址
高壽而善終
坎坷不平的生活道路,在民間的清貧困苦的生活,反而激發了顧太清的文學才華,使她成為詩詞皆精的女文學家。
一番磨煉一重關,悟到無生心自閒。
探得真源何所論,繁枝亂葉盡須刪。
漸漸地,顧太清的心在清貧的生活中得到了超脫,能夠淡然地對待一切苦難,無大喜無大悲,只要心定氣閒,富貴和清貧也並無太大的區別,這種心境全在她的這首詩裡。值得一提的是,顧太清晚年還自署「雲槎外史」之名,著作小說《紅樓夢影》,其文采見識,非同凡響。
風水輪流轉,20年後,奕繪與妙華所生長子載鈞病逝,因為沒有子嗣,只好由顧太清的長孫繼嗣。這樣,59歲的顧太清和子女又得以榮歸貝勒府,頤養天年。光緒三年顧太清以79歲高壽而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