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姑娘眼中的賈寶玉是什麼樣的?真的和賈璉之流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多姑娘眼中的賈寶玉是什麼樣的大家都熟知嗎?接下來紅樓夢網小編給大家帶來相關的文章
多姑娘是眾多紅樓人物裡相當特殊的一個存在。她身上有三個其他人絕不具備的獨有的標籤:一是她在寧榮兩府男人群體裡的特殊地位;二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賈璉在她面前完全成了小丑;三是她面對賈寶玉和晴雯所表現出來的人性的光芒,昇華了《紅樓夢》的主題。
這三個標籤,每一個都能大大展開探討一番,而最重要的,是七十七回賈寶玉探病晴雯,她與寶玉的一次交集,多姑娘的形象完全顛覆了讀者的認知。這一次,對於多姑娘這個芥豆之微的小人物,讀者必須思考她對於《紅樓夢》的意義。
《紅樓夢》是寫一群美麗的集體生命之殤。紅樓諸釵們各有各的悲劇,但這些悲劇人物,就算是在今天,有幾個人也做不到獲取所有讀者的同情。如薛寶釵的婚姻和結局悲劇,就有不少的讀者罵她活該;王熙鳳後來被清算休棄、哭向金陵悲慘死去,有不少讀者說她是作惡太多得報應的結果;對於秦可卿的淫喪,則更容易死死抓住她的缺陷,完全忽視她對於賈府的重大意義……
今天的讀者尚且如此,在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時代,主流價值對於一些人物的偏見和認知的局限性就可想而知了。曹雪芹最愛的林黛玉和晴雯,她們以高潔為主要標籤。其實她們是非常容易被排擠、打擊和邊緣化的。林黛玉表面看是千金萬金的小姐,除了和她利益高度一致的賈母和王熙鳳,還有和她精神高度一致的寶玉,整個賈府,沒有幾個是真心樂見木石姻緣的。
別人不說,親舅舅賈政從來不發表意見,賈母的親侄孫女也是黛玉的幼時夥伴史湘雲都站隊薛寶釵。為什麼呢?薛寶釵是主流意識形態的認可典範。就算是260年後的今天,要是來個全民投票,林黛玉的票都不大容易贏得了薛寶釵。不少讀者說:俗人才選寶釵,選黛玉的才是真正有精神追求的。這話有道理,可千百年來,中國社會什麼時候清新脫俗過呢?誰家聯姻也不是一上來先探討三觀,統統硬性指標先開道。
對這種客觀現實,林黛玉其實非常地清楚,否則她不會產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霜刀劍嚴相逼」絕望情緒。黛玉尚且如此,晴雯作為一個女奴,處境可想而知。曹雪芹讚美她,給她的判詞也說她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讀者不喜歡襲人,也不得不承認在賈府,襲人做人才叫成功。
再比如脂硯齋作為曹雪芹親密的創作夥伴、第一知己,其批語和意見被視為研究《紅樓夢》和曹雪芹第一可信任的材料。但很多讀者不知道的是,脂硯齋是褒贊襲人而貶低晴雯的。「襲為釵副、晴為黛影」就是脂硯齋的總結,但脂硯齋幾千條的批語,卻不容易找到那一條是他用心讚美林黛玉的。所以,曹雪芹心目中的第一女主角,他在黛玉、晴雯身上傾注的自己最美好的感情的部分,脂硯齋可能理解,但不一定發自內心地贊同。沒有辦法,《紅樓夢》的社會就是如此,連最懂曹雪芹的脂硯齋也做不到和他完全一致。
賈寶玉是曹雪芹的代言人,在自己的那個家,除了無條件寵愛自己的賈母,疼愛自己的鳳姐,和深懂自己的林妹妹,加上一個無條件信任自己的晴雯。環顧四周,父親對他一萬個不滿意,母親使出渾身解數要改變他,絕大多數人都希望他用心仕途經濟。他們不照顧他精神上的需求,不願意懂他對世事的看法,更不會理解他怡紅的真正因由,賈寶玉該有多麼的孤獨和無力感啊!賈寶玉的孤獨其實就是曹雪芹的孤獨。
分析完了這些客觀前提,讓我們來看一看《紅樓夢》七十七回,多姑娘見到賈寶玉,要調戲考試他不成後,看看這個淫遍了寧榮兩府的女奴說出了怎樣的一番話:
「我早進來了,卻叫婆子去園門等著呢。我等什麼似的,今兒等著了你。雖然聞名,不如見面,空長了一個好模樣兒,竟是沒藥性的炮仗,只好裝幌子罷了,倒比我還發訕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聽不得的。就比如方纔我們姑娘下來,我也料定你們素日偷雞盜狗的。我進來一會在窗下細聽,屋內只你二人,若有偷雞盜狗的事,豈有不談及於此,誰知你兩個竟還是各不相擾。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後悔錯怪了你們。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後你只管來,我也不羅皂你。」
對寶玉,多姑娘原本認為他和賈璉之流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她認為寶玉和他的那些丫環們包括晴雯在內,肯定不乾淨。在聽了兩人對話後,多姑娘確定了兩個人純潔真摯的感情。她在親身試過考驗了寶玉之後,確定了寶玉是一個完全和賈璉以及賈府裡其他男人不同的另一類人。而且她確定晴雯也是這樣的人。於是,多姑娘對他們肅然起敬,不但表態自己會給寶玉來探望晴雯行方便,也保證了自己再也不會騷擾他,還表達了自己會好好照顧晴雯。
多姑娘之所以表現出來了這樣的態度,核心原因是因為她深刻地認同寶玉和晴雯兩人對待感情的態度。
多姑娘考試了大半個賈府,所向無敵,在寶玉這裡折戟了,曹雪芹想表達的意思至少有兩個:一是多姑娘的這個認知高度,算是對他想要諷刺的所有人最絕妙的諷刺;二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需要重新審視多姑娘,更要重新審視那些道貌岸然者。
高貴如賈政、王夫人、薛寶釵等人理解不了的感情,誰能想到低賤又濫淫的多姑娘秒懂,甚至也只有這個連小廝都視其為可以尋樂對象的女性,竟然能理解曹雪芹所描繪的最理想的「意淫」的感情狀態。這個女人輕鬆地游刃於「肉體濫淫」和「精神意淫」之間。屏山甚至要認為多姑娘簡直可以稱為曹雪芹第二代言人。
作者要批判、要控訴,亦或要讚賞、要歌頌,他用了這種諷刺到如此的方式。那些所謂的不可辯駁的正確、主流和高貴,在他的心目中,可見已不堪到了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