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全息功」妄解《紅樓夢》
——駁《奇評曹雪芹與紅樓夢》謬說
安瀾
幾個月前, 天津《今晚報》上發表一篇題為《「紅學研究」不能走火入魔》的新聞,稱有人竟「研究」出《紅樓夢》中的「賈寶玉由嫦娥轉世」,而那位「偶爾露崢嶸」的「北靜王」也下凡脫胎,「轉世為蔣介石」了。說來也可能是一種偶然的巧合,恰在此時又有一部《奇評曹雪芹與紅樓夢》(以下稱《奇評》)問世傳奇,令讀者又一次大開眼界:「紅學真奇妙!」
該書據稱 由內蒙古文化出版社出版,時間是1998年11月。該書「作者」叫「馬熙驊」,還有「原作者」,叫「綦玉梅」、「李紹忠」。《奇評》之「奇」,首先是因為這部自稱為「學術專著」的書,運用的是「宇宙全息功」寫成的。這個怪怪的「宇宙全息功」,人們似乎很陌生,其實略加注意就會明白其中奧妙:原來這「功」就是某種人身上所「獨具」的一種「特異功能」———能把大腦的「開關」打開與「宇宙」對話,聽到「宇宙信息庫」所儲存的某種「信息」。據作者說,凡是有了這種「特異功能」的人,可以「隨心所欲」地「調取」各種「信息」。如若研究曹雪芹與《紅樓夢》,那麼就可以從這個「宇宙信息庫」找到「答案」。所謂「原作者」,據稱就是有這種「功」的人士,但是他只能聽懂一種「宇宙語」並用一種凡人不懂的語言轉述,這就需要有人再把這些內容再翻譯成漢語白話,擔任後一項工作的就是所謂「作者」。其次,《奇評》之「奇」還表現在有人「獨具」一種能夠「接收」、「翻譯」這種「宇宙語」的「特異功能」。二者合作,就可讓世人(都是凡夫俗子了)「聆聽」到來自「宇宙的聲音」———即「宇宙智慧」書系所要表達的內容! 古人云:「奇文共欣賞,疑義 相與析」。為了讓讀者「聆聽」到「宇宙的聲音」,這裡只好不厭其煩,照引兩例紅學「答案」:
(1)1997年6月16日,當問及「現流行《紅樓夢》一書,大都標明作者的曹雪芹、高鶚,是否符合歷史真實情況?真正的著作權應該屬於誰?」從宇宙信息庫「調取」出的「答案」是: 如果去認真地追究其原作者,那麼就是剛才講的,不出院內的閨侍才女。她雖然出身比較卑微,但在現實的生活實踐中,她積累了豐富而多采的人生經歷。她眼看、身行,無不體現這個大院的全部。……
這件事被一位破落的秀才官吏而得知,他有意無意地借此閒筆加以記敘,越記越感到其中的奧妙,認為這是反映上層社會的大縮影。因而在此開始搜集院內的素材,開始準備大著而就。
這位人物就是現今流傳的著作人曹氏,他不僅僅寫這部書,而且有很多以前的作品都有粉墨滋味,受到當時官吏及朝廷的青睞。但不能廣傳,只供皇家所用。 這位才子當時受奉於內宮的大學士,專著帶有粉脂味道的書籍,供皇宮內室去享用的一位人物。由於他能夠揭露出許多陰暗死角,被皇室大員一腳踢出,再不能入室。……他不得不把真實姓名隱掉,出家遠行。……
後記的是一位有才學的胭脂愛好者,重新補記,味似嚼饃。
(2)1997年7月4日,當問「曹在南京的家被抄沒之後其結局怎樣?抄家後其家屬、妻妾境遇如何」時,「宇宙信息」告訴道:
曹家被抄後,並沒有禍滅九族,而是將其流放在江蘇淮陰以北之地,在那裡給了一部分田地,曹家兄弟仍然是富豪之氣,在水鄉養殖珍珠渡過了一段時間。後又重操舊業,以織錦紡織為源頭渡過了一段平穩的田稼生活,非常愜意。家中妻妾沒有離散,留給他們的仍然是個團圓之家。 只是官吏中有人看在眼裡恨在心裡,又秉告朝廷,又導致對曹家進行了二次抄沒。但全是以本份而得的財富,並沒有繼承過去的家業。官府把這些原原本本地呈報給皇宮後,曹家得到了赦免。並且還分給了皇家田園,並在這塊大院中重建了家園。……
這哪裡是「宇宙信息庫」中儲存的什麼「智慧」,完全是一派荒唐無稽的海外奇談謬說。所舉兩例的「答案」,否定了200年所發現的有關曹雪芹的家世資料的真實記載,否定了有關《紅樓夢》成書過程全部研究成果。這種信口胡說不用任何證據,使人無法檢驗證明其合理性。如果這就是紅學研究之途徑,就是「學術」,哪裡還需要什麼「特異功能」,連十幾歲的小學生部可以編造得出來。至於那些稍有紅學常識的人,可以寫出千千萬萬本像《奇評》一樣的「專著」來。因為寫這種「專著」唯一需要的就是「敢想」、「敢說」,而且越離
奇越好!倘是如此,倒是應了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所寫的兩句話——「女媧煉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
學術研究的本質是解決問題,但這種「解決」必須是建立在嚴格的邏輯證明的基礎上。無法檢驗和證明的「宇宙全息功」和所謂的「特異功能」提供的任何「信息」連「假設」都說不上,更談不到什麼「學術創新」。
《奇評》的問世,不是一個孤立的學術現象。它是近年來封建迷信復活、唯心主義沉渣泛起的大環境下與商品大潮衝擊下某些人心情浮躁相結合的產物。不同的是,街頭巷尾只可以擺攤 占卜看相,而《奇評》是把嚴肅的學術研究披上一件超自然的神秘外衣,使人更難於識別,更具有某種欺騙性。
可憐見,曹雪芹用「一把辛酸淚」換來的竟是《奇評》的「滿紙荒唐言」!
《中華讀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