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詞選
[題《紅樓夢》]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石後謁]
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此系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作奇傳?
[詠月詩 賈雨村]
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
[好了歌 跛足道人]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舉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西江月 題寶玉]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褲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紅樓夢]
〔紅樓夢引子〕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終身誤〕都到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枉凝眉〕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恨無常〕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全拋。蕩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鄉,路遠山高。故向爹娘夢裡相尋告:兒命已入黃泉,天倫啊,須要退步抽身早!
〔分骨肉〕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樂中悲〕襁褓中,父母歎雙亡。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准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枯湘江。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
〔世難容〕氣質美如蘭,才華復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膳,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歎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好一似,無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歎無緣。
〔喜冤家〕中山狼,無情獸,全不念當中根由。一味的驕奢淫蕩貪歡媾。覷著那,侯門艷質同薄柳;作踐的,公府千金似下流。歎芳魂艷魄,一載蕩悠悠。
〔虛花悟〕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燈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裡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死關劫誰能躲?
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
〔聰明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呼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歎人世,終難定!
〔留餘慶〕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晚韶華〕鏡裡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繡帳鴛衾。只這帶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草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雄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留與後人欽敬。
〔好事終〕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收尾飛鳥各投林〕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短命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飛鳥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桃花行 林黛玉]
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 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
東風有意揭簾櫳,花欲窺人簾不卷。 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憐人花也愁,隔簾消息風吹透。 風透湘簾花滿庭,庭前春色倍傷情。
憑欄人向東風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
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 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進水來,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
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 淚眼觀花淚易干,淚干春盡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 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
[秋窗風雨夕 林黛玉]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葬花吟 林黛玉]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煞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奴肋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世外仙源 林黛玉]
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杏簾在望 林黛玉]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寄生草 題魯智深 清曹雪芹]
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花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
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寄生草 謁後 賈寶玉]
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
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
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紅豆詞 賈寶玉]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嚥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裡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題寶玉 癩頭和尚]
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卻因鍛煉通靈後,便向人間覓是非。
[如夢令 詠柳絮 史湘雲]
豈是繡絨殘吐,捲起半簾香霧,纖手自拈來,空使鵑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
[南柯子 詠柳絮 賈探春]
空掛纖纖縷,徒垂絡絡絲。也難綰系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
落去君休惜,飛來我自知。鶯愁蝶倦晚芳時,縱是明春再見隔年期!
[唐多令 詠柳絮 林黛玉]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毬。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花竟白頭!歎今生誰捨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西江月 詠柳絮 薛寶琴]
漢苑零星有限,隋堤點綴無窮。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
幾處落紅庭院,誰家香雪簾櫳?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離人恨重!
[臨江仙 詠柳絮 薛寶釵]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捲得均勻。蝶團蜂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舉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
[詠月詩 香菱]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子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
[五美吟 林黛玉]
西施
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自憶兒家。效顰莫笑東村女,白頭溪邊尚浣紗。
虞姬
斷腸烏騅夜嘯風,虞兮幽恨對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
明妃
絕艷驚人出漢宮,紅顏命薄古今同。君王縱使輕顏色,予奪權何畀畫工?
綠珠
瓦礫明珠一例拋,何曾石尉重妖嬈。都緣頑福前生造,更有同歸慰寂寥。
紅拂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具眼識窮途。屍居餘氣楊公墓,豈得羈縻女丈夫。
[詠菊 林黛玉]
無賴詩魔昏曉侵,饒籬欹石自沉音。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問菊 林黛玉]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
[菊夢 林黛玉]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題帕三絕 林黛玉]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閒;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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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 (今韻) 4/19?@:x
低回悒鬱沉沉,斷芳魂,揉損愁腸僝僽怎能禁。,wC\j
歎宿命,驚殘夢,棄紅塵。血淚詩箋唯有向天焚!<J5L9j
©霽雨軒 -- 文學的園地 r/1
一剪梅 聽紅樓夢曲有感(今韻) 4/196Rz/Jw
一曲縈迴生怨尤,眉黛含愁,傲骨風流。無情風雨幾時休,清露凝眸,紅雨香丘。癡怨紅顏苦度秋,舊漬新憂,夙債今收。彌留尚恨未同儔,魂赴黃泉,夢斷紅樓.hI
©霽雨軒 -- 文學的園地 z\Q\
聽了一個下午的紅樓夢曲,沉鬱婉轉,竟積鬱於胸,難以釋懷,逐填詞兩首,方能解脫!此時才理解曲作者所說,譜曲之時,幾次伏琴痛哭,悲愴不已!^`o/,
1:10
七絕 酬唱詩友二首 4/20C
拋磚引玉眾人酬,夢鎖紅摟醉飲愁。裁剪詞章舒塊壘,金屋名利非所求!p7
©霽雨軒 -- 文學的園地 K'9+
一曲清歌已斷弦,哪堪焚稿棄塵凡。紅樓易夢幾多恨,情愛皆因了夙緣。=
看了冰瀾的蔡義江講座記錄,又讀了他的《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的幾篇文章,頗受教益。但同時也對其中的一些說法甚是不解,因而很難苟同,所謂無知者無畏,竟想在此議論一番,以期一吐為快。
這次看的主要是對《葬花辭》和《芙蓉女兒誄》兩篇的剖析,所存疑問者,是"黛玉淚盡之時,寶玉當時不在賈府,寶玉應該是因賈府而活罪流落在外,等到來年再回到賈府時才發現人去樓空」和"將來賈府因寶玉闖出'丑禍'而獲罪,黛玉憑著她與寶玉的特殊關係,也完全有可能蒙受某些詬辱的"這樣的結論。
作者的依據主要是甲戌本的批語:「余讀《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淒楚憾慨,令人身世兩忘,舉筆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日:『先生身非寶主,何能下筆?」即字字雙圈,批詞通仙,料難遂顰兒之意,俟看玉兄之後文再批。』噫唏!阻餘者想亦《石頭記》來的,散停筆以待。」文中作者指出:沒有看過「玉兄之後文」是無從對此詩加批的;批書人「停筆以待」的也正是與此詩有關的「後文」。所謂「後文」毫無疑問的當然是指後半部佚稿沖寫黛玉之死的文字。另一個依據是明義的《題紅樓夢》絕句: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如。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痼續紅絲?再結合第七十八回《老學士閒征詭畫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中的芙蓉花叢裡出現黛玉影子、讓他們作不吉祥的對話等情節,
由此作者對《葬花吟》的「似讖成真」深信不疑。
"讖"用現代的話說就是"預言"了,在古代這通常與巫術有關,古人多有迷信者。紅樓夢不乏對"讖"的應用,如第七十五回《開夜宴異兆發悲音賞中秋新詞得佳讖》,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迷賈政悲讖語》等等。所以如果說這些情節有「似讖成真」的意味,確也非憑空想像,其實即使這真的是「似讖成真」,與黛玉在絕望中淒涼死去的結局也是相符的,跟"寶玉避禍不在賈府"卻看不出有什麼關係。但是作者卻進而從「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飄泊難尋覓」和「花落人亡兩不知」等句得出黛玉死時寶玉因"丑禍"而避難在外,理由是「花落」比黛玉,「人亡」(流亡也)說寶玉,我以為這太牽強了。如果《葬花辭》每句都是讖語,那麼"願依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豈不是可以說黛玉以後像陶淵明一樣歸隱山林?這似乎有斷章取義之嫌。
且不說這些前提都是假設的,不管是脂硯齋的朋友那句話,還是明義的《題紅樓夢》絕句都只是認為《葬花辭》可能是黛玉日後的寫照,並沒有說明"玉兄之後文"是什麼。那麼作者的"寶玉闖出'丑禍'而獲罪"結論的依據是什麼呢?從前八十回看,寶玉對外既不追逐名利,又素謙恭有禮,想是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丑禍"的(橫行如薛蟠者尚可逢凶化吉,況寶玉乎),對內寶玉的"意淫"是對女孩子們的尊重關愛與同情,而兒女私情他心中便只有黛玉一人,寶玉的"淫"絕非賈璉薛蟠之流的"淫",更不可能有什麼"丑禍"了,卻不知禍從何出,竟令他要流亡他鄉,累死黛玉。作者想必是贊同"晴雯影射黛玉"說的,但是要說黛玉與晴雯結局相似,難道她們都在孤獨中淒涼死去還不夠,還要平空造出個"因與寶玉的親近關係而受累"的相同點麼?
另外,作者認為《芙蓉女兒誄》是借誄抨擊當時政治,這一論點似也太政治化了。作者在評析時寫道:
…這裡,「古人多有微詞,非自我今作俑也」一句,特別值得注意。它明白地告訴我們誄文是有所寄托的。所謂「微詞」,即通過對小說中虛構的人物情節的褒貶來譏評當時的現實,特別是當時的黑暗政治。何以見得呢?所引為先例的「楚人」作品,在不同程度上都是諷喻政治的。而其中被誄文在文字上借用得最多的是屈原的《離騷》,這並非偶然。《離騷》的美人香草實際上根本與男女之情無關,完全是屈原用以表達政治理想的代詞…
何以「微詞」定是譏評政治?難道就不能譏評迫害晴雯的人如他母親王夫人?屈原的《離騷》也不見得是"表達政治理想的代詞",更多是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情操和為世所不容的心境,借用在晴雯身上又有多少政治意圖呢?
作者在最後說"…但是,由於作者不可能科學地來認識封建制、度的吃人本質,所以,他既不能瞭解那些他加以類比的統治階級內部鬥爭中受到排擠打擊者,與一個命運悲慘的奴隸之間所存在著的階級區別,也根本無法理解邪惡勢力就產生於這一制度的本身;要拔除這種邪惡勢力,就必須從根本上消滅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社會制度。",可見作者政治意識是很濃的,我想,如果讓作者在曹雪芹生活寫作的年代當政,曹雪芹必死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