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雪庵聯詩時寶釵穿的什麼衣裳?心機很深
大家好,說起蘆雪庵聯詩的話,各位一定都有所耳聞吧。
《紅樓夢》裡奪人眼球的衣裳數不勝數,王熙鳳令人眼花繚亂的緙絲,賈寶玉的雀金裘,林黛玉的大紅羽紗羽緞……四十九回,蘆雪庵聯詩,幾乎寫到了每一個人具體的著裝,因為大多是閨閣小姐,大紅成為主色調,平兒感慨說大雪之下,十幾件大紅衣裳好不齊整。
這裡面也有幾個例外,李紈穿了一件青哆羅呢褂子,薛寶釵這次穿了一件「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低調是寶釵的準則,尤其是在一眾華麗麗的眾小姐之中,是一個不大引人注意也不出彩的存在。可是,曹雪芹但凡刻意詳細要說這件事,他都有自己的用意。鳧靨裘、雀金呢因為太扎眼,用意也更多,已經講過多次了,今天說說寶釵的這件讀者一眼掃過便不在意的鶴氅,卻藏著作者很深的心機。
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這件衣服的核心是「錦上添花」,錦上添花就是薛寶釵的價值觀,當然,這是和雪中送炭相對應的。薛寶釵住進大觀園,她做了好幾件的好事,贏得了人們的讚賞,比如她給林黛玉送燕窩,再比如她幫著史湘雲備螃蟹宴,還有她將邢岫煙的棉衣從當鋪裡贖回來。每一件看上去都是雪中送炭之舉,曹雪芹偏要給她一個錦上添花的定位,難道是冤枉了寶釵?只一件小事上的做法就可見一斑了。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可以說是《紅樓夢》上半場令人印象深刻的花團錦簇和極盡歡樂的場面。因為多出來好幾位姑娘,甚至妙玉都以梅花助興了,大家聯詩、吃酒、烤鹿肉,開心的不得了,王熙鳳、平兒和賈母都被吸引了過來。就在這樣的歡樂中,卻有一個極為不和諧的音符,只是這個音符是在後一回通過平兒的說出來的:
「昨兒那麼的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大雪,毫不齊整。就只他(邢岫煙)穿著那件舊氈斗篷,越發顯得拱肩縮背,好不可憐見的。如今把這件(大紅羽紗衣裳)給他罷。」
曹雪芹大寫特寫眾人都穿著如何華麗的衣裳,尤其是薛寶琴的鳧靨裘,賈母是誇了又誇,還讓惜春一筆不錯照模照樣畫下來呢。邢岫煙一個大活人,就這麼穿了一件無法御寒的破氈斗篷,肯定人人都看得見,眾小姑娘只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不到這一層,賈母做事是要依著自己心情的,喜歡的、有用的當然沒問題,況且,邢姑娘該由她的姑媽邢夫人照管才是。
但是平兒記下來,不但記下了,還上心了,第二天就讓人給邢姑娘送去了御寒的衣裳。這個細節很多讀者不在意。倒是到了五十七回,薛寶釵對邢岫煙噓寒問暖,說天氣還沒有完全熱起來,你怎麼不穿棉衣都換上夾得了,被風扇著了可是事大。至少這個早春天氣不能和大雪天的相提並論吧,大冬天邢姑娘被凍到拱肩縮背時,薛寶釵沒看到?要說關懷,那時的關懷才是真正的急人所需。
所以這兩件事放在一起一對比,就能明顯地感覺到寶釵做事或者說助人,是有她自己的標準的,鳳姐對她的評價一針見血: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蘆雪庵聯詩之時,邢姑娘和薛蝌的親事尚未提及,邢姑娘冷不冷,自然和薛家無干,現在邢姑娘眼看要是自己的弟媳婦了,那可就不一樣了。按說這麼做也沒問題,不應該對寶釵指責,那麼就要問,若是拿薛寶釵對比平兒呢?平兒幫人從來不是從利益的角度出發的,自己也從不想做什麼拉攏人心的事。做事情全憑自己的心性。
邢姑娘的衣裳問題被人幫助了兩回,只是這兩回一對比,高下立現。有人會雪中送炭,有人只願錦上添花。
小姐們大多穿紅,姑娘裡,不穿紅的只有一個寶釵,她的鶴氅是蓮青色的,而且就和寡婦李紈並列著寫。所以在一片大紅羽紗羽緞猩猩氈裡,三個人格外不同:李紈、寶釵和邢岫煙。邢姑娘是因為窮穿不起,李紈是寡婦穿不得紅,那寶釵幹啥和大家格格不入呢?
蓮青是藍紫色,實在過於沉悶晦暗了,在《紅樓夢》大觀園特別的環境和語境裡,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穿得比寡婦李紈顏色還素,是有大問題的。況且人家李紈還要擷一枝梅花插瓶呢。寶釵穿衣的這個調調和她的居所蘅蕪苑其實一脈相承,冰冷和沉悶就是其的氣質和主色調。也預示著寶釵將來和李紈是一樣守寡的命運結局。不同的是,李紈是死了丈夫,而寶釵是丈夫刻意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