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十首最美詩詞:紀念納蘭性德誕辰360年

納蘭容若十首最美詩詞:紀念納蘭性德誕辰360年

納蘭容若十首最美詩詞:紀念納蘭性德誕辰360年

紅樓夢雜談

納蘭性德,葉赫那拉氏,字容若,滿洲正黃旗人,號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詞人。父親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學士、一代權臣納蘭明珠。納蘭性德於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暮春抱病與好友一聚,一醉一詠三歎,而後一病不起。七日後,於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公元1685年7月1日)溘然而逝,年僅三十歲。

納蘭性德葬於海澱區上莊鄉上莊村北,皂甲屯西一處台地上。建於清代順治三年,總面積約為340畝,墓地分為南壽地、北壽地兩個部分,共有寶頂9座,土墳兩座。納蘭性德墓的寶頂建築宏大,底座為青石,寶頂中部為漢白玉,鐫刻有圖案,上部為三合土夯實的半圓頂。納蘭氏家族墓地在清代基本保存完好,後多次被盜。1966年「文化大革命」期間,遭到嚴重破壞。1970年冬,被徹底拆毀。

今天在他誕辰360年之際,跟大家一起賞析他的十首最美的詩詞。

  1、木蘭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納蘭容若《木蘭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見,短短一句勝過千言萬語,剎那之間,人生中那些不可言說的複雜滋味都湧上心頭,讓人感慨萬千。開篇一句起到統領全詞的作用,其餘七句都是為了迎合這一句而存 在,同時這一句也代表了容若的夢想:人生如果總像剛剛相識時那樣的甜蜜,那樣的溫馨,那樣的深情和快樂,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夢想終歸是夢想,如果真能實現,又怎會「何事秋風悲畫扇」

無論是漢成帝與班婕妤,還是明皇與楊妃,再淒美的愛情都抵不過愛情的魔咒——當日的愛情誓言情深意重,卻也免不了最終的背情棄義。納蘭傷的,是愛情的美好又轉短暫;納蘭悲的,是情愛的璀璨又轉淒涼!

人生如果只有初見一場,那該是多美好,還是多遺憾?

  2、長相思:聒碎鄉心夢不成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關那畔行

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

聒碎鄉心夢不成

故園無此聲

——納蘭容若《長相思》

說起來,這首詩並不淒美,卻字字含情。提及長相思,自李太白一曲絕唱之後,再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是,我更愛納蘭這首。說是對納蘭的偏愛也好,真正喜歡這首詞也罷。最初打動我的,便是《長相思》。

清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康熙因雲南平定,出關東巡,祭告奉天祖陵。納蘭性德隨從康熙帝詣永陵、福陵、昭陵告祭,二十三日出山海關。塞上風雪淒迷,苦寒的天氣引發了納蘭對北京什剎海後海家的思念,這首詞即在這個背景下寫成。

風雪交加夜,最幸福的莫過於一家人的團聚。可此時的納蘭遠在塞外宿營,夜深人靜,風雪瀰漫,心情就大不相同。路途遙遠,衷腸難訴,輾轉反側,臥不成眠。「聒碎鄉心夢不成」可謂是水到渠成。

無論是「夜深千帳燈」的壯美,還是「故園無此聲」的委婉,納蘭將生活躍於紙上,這種美,都是心靈的體驗。而我最喜歡的還是,一字一句讀來,有民歌的濃郁,還有詩詞的清麗。猶如出水芙蓉,還宛如夜來香一樣,風一來,香氣夜夜迴盪。

  3、浣溪沙:我是人間惆悵客

殘雪凝輝冷畫屏

落梅橫笛已三更

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

知君何事淚縱橫

斷腸聲裡憶平生

——納蘭容若《浣溪沙》

我是人間惆悵客,只這一句,納蘭的哀愁都溢了出來。正因為飽嘗人間離愁別苦,才情不自禁,潸然淚下。又馬上回頭看見自己竟然在流淚,也更是無人知曉,來給予慰藉,便回頭自對自地冷嘲:「你知道你一個伶仃孤苦,獨自掉淚究竟是為什麼呢?難不成還會有人來給你安慰麼?簡直煞是可笑了!」

這就是納蘭,一位多情、深情,又敏感的男子。滿腔愁苦,轉過身才發現,自己是如此可憐,竟然連哭泣似乎也毫無價值。

殘雪冷,花屏冷,月光冷,心更冷。他能做的,只能像你我一樣,在腸斷心碎之後,「憶平生」了。

  4、畫堂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納蘭容若《畫堂春》

愛情真是使人歡喜使人愁。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怎奈分隔兩地,暗自神傷。容若一向謳歌愛情,字字句句都是愛情的悲唱。由困頓到渴望,從爆發到解脫,這期間的情緒波動,便是這首《畫堂春》。

隔著茫茫人世和滾滾紅塵,我與你已經錯過。失去的痛,讓納蘭的呼喊顯得這麼蒼白,卻有著呼天搶地的悲慟。這種悲歌,不僅是委屈、遺憾、感傷,它是喃喃的絮語,是卑微的抗爭。

就像「漿向藍橋易乞」,就像「藥成碧海難奔」,愛人遠去,如若相會,只能在天河裡相親相望了。就像是他的愛,注定了漂泊,再也沒有歸期。

  5、虞美人·秋夕信步:

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濕琅玕影

閒階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在瀟湘

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

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

——納蘭容若《虞美人·秋夕信步 》

讀這首詞,不能不讓人想起《紅樓夢》。

信步竹林,竹葉滿地,宛如愁緒片片。站在石階處,內心生出無限荒涼來。這不正是寶玉嗎?這位多情公子,又在緬懷哪位妹妹?

如果是,我寧願相信此刻他想的是那個夏日裡任性的撕扇子的晴雯。

就像他在《芙蓉女兒誄》中寫的「紅綃帳裡,公子情深; 始信黃土垅中,女兒命薄!」納蘭歎的,是否也是這樣一個命薄的可心人?

我所愛的,正是最後一句:「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當年和她一起在燈前寫字,往事歷歷。夜寒露重,他呵手寫下詩篇,為她。納蘭的好詞,彷彿就藏在小事裡,淡淡一句清言,倆人的情深呼之欲出。

愛情裡的那些小事,想起來都有深情。

  6、南鄉子·為亡婦題照:

淚咽卻無聲 只向從前悔薄情

憑仗丹青重省識

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 午夜鶼鶼夢早醒

卿自早醒儂自夢

更更泣盡風簷夜雨鈴

——納蘭容若《南鄉子·為亡婦題照》

在忘記你的樣子之前,在我老去之前,要為他寫一首詩、畫一幅畫,熱情和冰冷相間,恰好與黎明相似。

這應該是納蘭此刻的心境。這麼多年過去,該給亡妻繪一副肖像了,這樣就可以永遠與她相會相伴,只可惜丹青未染,已淚眼盈盈,心中又生出無數感慨。最終卻是「一片傷心畫不成」。

真是人鬼殊途啊,此生再也不復再見,那就讓我回到夢幻中,想像著再次與你相會。只是,天還沒亮,與你雙棲雙飛的美夢就醒了。只有屋簷前的風鈴陪著我,念著你。

7、憶江南·宿雙林禪院有感

心灰燼,有發未全僧

風雨消磨生死別

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搖落後,清吹那堪聽

淅瀝暗飄金井葉

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

——納蘭容若《憶江南·宿雙林禪院有感》

《春明外史》中,張恨水寫到過一位才子,死於三十歲的壯年。其友慟道:「看到平日寫的詞,我就料他跟那納蘭容若一樣,不能永年的……」

歎只歎,他心已死灰,也是上天不忍看他痛苦,便早早帶走了他。

夜晚一個人守在似曾相識的孤燈下,懷念往昔,真想沉浸在過往的美夢中長睡不醒。可惜夢總有做完的時候,等醒來時,更發現了現實的冰冷與殘酷,就好像凋零的花朵,淅淅瀝瀝的雨聲,怎麼看都是寂寞。

想來,是容若福薄,無法消受上天饋贈給他的美好禮物,只能在失去之後獨自歎息,這才有了「薄福薦傾城」。

8、蝶戀花: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辛苦最憐天上月

一夕如環,夕夕都成決

若似月輪終皎潔

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那塵緣容易絕

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

唱罷秋墳愁未歇

春叢認取雙棲蝶

——納蘭容若《蝶戀花》

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男子,與妻子十分恩愛。有一年寒冬臘月,妻子患病,渾身發熱,於是他就到院子裡讓風雪吹打自己的身體,然後再回到屋中,用身體為妻子降溫。

可憐的是,蒼天無眼。妻子還是去世了,他也因為受風寒而病重,沒過多久也去世了。

這個男人叫荀奉倩。這篇故事也被記載在《世說新語》中。之所以說這個故事,是容若想像著那一輪明月彷彿化為自己日夜思念的亡妻,如果夢想真的能夠實現,自己一定不怕月中的寒冷,為妻子夜夜送去溫暖,從而彌補心中的遺憾。

這份愛的深情,對於這位敏感而多情的才子,又怎會例外。只願,在你的墳前我悲歌當哭一次,縱使唱罷了輓歌,內心的愁情也絲毫不能消解,我甚至想要與你的亡魂雙雙化作蝴蝶,在燦爛的花叢中雙棲雙飛,永不分離。

9、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

此恨何時已

滴空階、寒更雨歇

葬花天氣

三載悠悠魂夢杳

是夢久應醒矣

料也覺、人間無味

不及夜台塵土隔

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

好知他、年來苦樂

與誰相倚

我自中宵成轉側

忍聽湘弦重理

待結個、他生知已

還怕兩人俱薄命

再緣慳、剩月零風裡

清淚盡,紙灰起

——納蘭容若《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

五月三十,正是綠葉茂盛,花漸凋謝的暮春季節。黛玉葬花的好時節!

屋外雨聲連連,容若的心情更加沉重淒清。可恨的是,你先我而去。只是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也如此的乏味。每一首悼亡,納蘭的心都是灰濛濛的,就像外面霧濛濛雨天。你和我本有釵鈿之約,如今你卻為何要違背誓言,讓我獨自一人痛苦地生活在人間?

從生前的恩愛,到關心亡妻死後的生活,甚至在其逝去後經常也不能寐,輾轉反側的思念她,可見容若對盧氏的愛已經深入骨髓。全詞讀完,不禁讓人潸然淚下,如果世間真能有這樣的真摯情感,那麼死亡也就變得不再可怖。

10、沁園春: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迴腸。

丁巳重陽前三日

夢亡婦淡裝素服

執手哽咽,語多不復能記

但臨別有雲

銜恨願為天上月

年年猶得向郎圓

婦素未工詩

不知何以得此也

覺後感賦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

低徊怎忘

記繡榻閒時,並吹戲雨

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夢好難留,詩殘莫續

贏得更深哭一場

遺容在,只靈飆一轉

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

料短髮、朝來定有霜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

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欲結綢繆,翻驚搖落

減盡荀衣昨日香

真無奈,倩聲聲鄰笛

譜出迴腸

——納蘭容若《沁園春》

納蘭寫這首詞的時候,一定是哭著的。

丁巳年即康熙十六年,也就是盧氏逝世這—年。妻子逝世不久,納蘭時時思念,幻想能與其再續前緣。

這一年重陽節前三天,納蘭竟真的在夢中與亡妻相會,兩人相對哽咽,說了許多思念之語,臨別之時,妻子贈詩「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與詞人。

夢境真美。終究是一場空幻。這才有了這首著名的《沁園春》。

悼亡詞,一向是納蘭詞的最強音。失去的悲慟,宛如一把利劍逼出納蘭的全部心血。天上人間,生死相隔,但塵緣並不會就此割斷。只是,春花秋葉成為餘生觸動感傷的琴弦,撥出令人腸斷的傷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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