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藏寶洞(2)
71.藏寶洞(2)
黛玉本是最愛乾淨的人,當初在大觀園裡見到劉老老的時候就覺得她身上有味道,吃飯也沒有個樣子,因此才和探春等人在背後取笑劉老老是"母蝗蟲"。可是自己怎麼也不能和寶玉一起過夜啊,特別是被人家認出來了是個姑娘。而且劉老老的話已經墊在那裡了,如果拒絕豈不意味著自己確實嫌她不乾淨?想到這裡,她笑了笑說:"不過,那太打擾您老人家了。"
"哪兒的話,哪兒的話,"劉老老高興地搓著手說,"你們先坐著,板兒,你今天晚上跟你爹媽睡吧。林姑娘,我去收拾收拾屋子。"說罷拉著那婦人和板兒登登地走了進去。
賈五對著黛玉一笑,說:"這老太太也蠻有意思的。"
黛玉向他一噘嘴嗔怪道:"還笑呢,都被人家看出來了,多不好意思。"
賈五向前湊了湊說:"怕什麼,反正我倆是要成親的。"
黛玉轉過頭去不理他。
賈五突然問道:"林妹妹,那紅綾你帶出來了麼?"
黛玉一皺眉頭說:"哎呀,壞了,我忘了,你怎麼不早提醒我?"
"這,"賈五心裡"咯登"一下,急得汗都要下來了,"這可糟糕了!唉,不過你也別著急,也說不定紫鵑會給我們收好的。"
黛玉"撲哧"一聲笑了,說:"看你急的,我怎麼會那麼糊塗,你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從包袱裡拿出一條紅腰帶來,"你試試,合適不合適?"
賈五一見黛玉已經把那紅綾縫成了腰帶,心裡才一塊石頭落了地,笑著說:"我就知道交給妹妹是萬無一失的。"說著把腰帶繫上,還說:"嗯,再合適不過了。"
二人正在說笑,那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說:"哎呀,好冷的天啊,我跑到城門底下那家茶葉店才買到了點兒毛尖兒,又順便給二位買了點兒好酒。"
"好啊,謝謝你!"賈五從桌子上的酒壺裡倒了一碗酒遞給他,說道:"喝兩口吧,暖暖身子。"
那漢子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說:"謝謝少爺。這城關可熱鬧了,關外來的三十八牛錄要進城,這兵馬司的官員硬是不讓進,說非得有皇上聖旨不行,兩邊都快打起來了。後來雍親王趕來,帶了皇上的金令箭,才把三十八牛錄的官兵放進城。那令箭好威風啊,金光閃閃,如朕親臨,今天我可算是開了眼了。不過也奇怪,這城門離皇上沒多遠,派人頒旨也要不了多一會兒,怎麼偏偏把金令箭請出來了呢?"
賈五心裡一驚,壞了,八成是自己丟落的那個金令箭,被老四用去瞞著皇上往城裡調兵。他調兵幹什麼呢?是不是馬上就要政變?
那漢子把一個酒罈子往桌子上一放,大聲說:"少爺,這是上等的花彫,您來一碗?"
賈五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說:"好,你再給我們弄一點兒小菜來吧,花生米什麼的就行。"那漢子答應著走了進去。
賈五抓過罈子,就要往自己碗裡倒,黛玉伸手攔住了他說:"寶玉,別喝。"
"為什麼呢?"賈五不解地看著黛玉。
黛玉長歎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按我們江南的風俗,女兒出生以後,就要釀一罈子酒,埋在地下,等女兒出嫁的時候拿出來喝,就叫女兒紅。如果女兒沒成年就死了,那酒就叫花彫,意思是說花兒凋謝了。當年,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呂老師的女兒,可是呂老師說他把我當親女兒一樣看待,在他家的梅花樹下埋了三罈子酒,我一壇,四娘一壇,五兒一壇,可是,可是,五兒那一壇,現在只能叫花彫了。"說著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提起五兒,賈五的眼圈也紅了,他拍拍黛玉的手說:"好妹妹,我再也不喝花彫了。"
劉老老剛好走進來,見二人眼淚汪汪的,就笑著說:"怎麼,才出來一天就想家啦?天不早了,你們也歇息了吧。林姑娘,你跟我來。"說著拉了黛玉的手就往裡面走。
劉老老的屋子在最後面。牆上掛著幾串子玉米、大蒜和辣椒,還歪七歪八地貼著幾張泛黃了的年畫。土炕佔了屋子的一半,炕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麥秸,麥秸上鋪著一張新葦席。葦席上是一床紅得耀眼的緞被子,紅得和這屋子很不相稱。
黛玉從來沒有住過這麼簡陋的屋子,可是卻又覺得屋子裡充滿了溫暖的氣息,她笑著說:"老老,真謝謝您啦!"
"好說,好說,"劉老老笑著把被子攤開,"這緞子被本是我那老頭子給板兒過週歲時買的,說留給他娶媳婦時用的,今天你就湊合蓋吧。"
"這個,怎麼好意思,"黛玉想了一下,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鐲退了下來,說:"老老,那我把這個留給板兒弟弟以後娶親吧。"
"不行,不行,俗話說,窮家富路,你們現在沒安頓下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板兒又小,且顧不上娶媳婦呢。"劉老老又把玉鐲給黛玉戴上,說著服侍黛玉脫了外衣睡下。
黛玉把頭髮挽了個卷,說:"老老,您也睡吧。"
"好好,我等會兒就睡,挺好的衣服,這裡怎麼脫線了呢?姑娘,你先睡,我把這裡給你縫縫。"劉老老給黛玉疊著衣服。
土炕燒得好熱,黛玉又有擇床的毛病,翻來覆去睡不著。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給她拽被子,是劉老老,只聽得她自言自語地說:"肩膀露在外面,一著涼風,就要落枕了。好可憐的孩子,長得這麼漂亮,偏偏也是個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