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33回主要內容是什麼?這回該如何解析?
紅樓夢第33回主要內容
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
寶玉會過雨村回來,聽到金釧兒滿含冤屈、投井而死的消息,五內俱傷。正茫然不知往何處去的時候,迎面遇見賈政,趕緊垂手而立。賈政正因寶玉會見雨村時談吐葳蕤而生氣,又見他滿面愁色,火氣便長了三分。恰巧此時忠順王府派人找寶玉,緝拿逃跑的優伶蔣玉菡。寶玉本想抵賴,但腰間的汗巾子卻洩露了他與琪官的私交。此時賈政已氣得目瞪口呆。偏偏賈環趁機告訴賈政金釧兒之死是因寶玉強姦未遂所致。賈政至此實在是忍無可忍,於是命人拿來寶玉,打了幾十大板。眾人勸阻不止,幸虧王夫人趕來將寶玉救下。這種情形,不禁讓王夫人想起死去的賈珠;賈政也老淚縱橫。而賈母看到寶玉被如此毒打,開始大罵賈政,並要帶著寶玉回南京。賈政是個孝子,急忙磕頭認罪不止,老太太才稍稍平息了怒氣。
紅樓夢第33回解讀
「笞撻」(讀chi ta)這個詞兒現在已經很少見,這樣的事兒,更是極少聽說了。但在古代,卻是個被常用的刑罰手段。簡單說,就是用大板(棍)子輪起來打屁股,以達到懲罰的目的。說是刑罰手段,卻不限於「公檢法」,適用範圍遠比現在的刑罰廣泛的多,「執法者」一直普及到可以是每個家庭的「家長」。
這個手段還受到一些皇帝的青睞,以至讓它「登堂入室」,引入金鑾寶殿,名曰:廷杖。比如明太祖朱元璋就喜歡這口兒。不妨腦補一下:那些在金殿之上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高官勳貴,分列朝班,正在小心翼翼地匯報工作,卻不知道哪件事或者哪句話惹惱了皇帝,忽然就不高興了,於是一聲令下,朝堂之上秒變成了縣太爺的「公堂」,隨著一陣「辟啪」作響、頓時皮開肉綻,哀嚎一片...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其實,「笞刑」在古代的肉刑中還是最輕的刑罰。也不知道古人的身心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強,但封建社會的慘無人道由此也可見一斑。
這一回也是換個時空,再現了這樣一番場景。本回可算是本書繼元春省親之後的又一個高潮。對寶玉來說,也是遭到的一次人生最殘酷的打擊。這一回雖然篇幅相對較短,而且幾乎只寫了這一個事兒——寶玉因為什麼被他父親「笞撻」,以及被「笞撻」的令人揪心的過程,其間有聲有色,波瀾起伏,讀來如同親見。
那麼,寶玉為什麼被「笞撻」呢?當然是因為他的種種「不肖」行為引起的。也就是在賈政看來,寶玉的種種違背封建綱常禮教的頑劣行為已經讓他這個作家長的實在不能再容忍了。
上回說到,金釧因為被王夫人打了,又被攆出去,不堪恥辱而投井自盡。王夫人為了掩蓋自己的責任,採取了諸多彌補措施,最終由金釧的母親磕頭謝恩,而得到「妥善」解決。
當寶玉奉命會過賈雨村之後,聞聽金釧投井的噩耗,頓時只覺得五內摧傷,又被王夫人數落教訓了一通,也無話可說。見寶釵進來,才得空出來。一時間心中茫然,低頭感歎,漫無目的的走著,連對面來人也沒看見,直撞了個滿懷。只聽那人喝了一聲「站住」!寶玉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才知道「冤家路窄」,原來是他父親賈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垂手站了。賈政說,好端端的,你垂頭喪氣什麼?方才雨村來了要見你,叫了你那麼半天才出來,既來了,又沒有一點兒揮灑談吐,這會子又是這樣咳聲歎氣的樣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寶玉平時雖然口齒伶俐,但這時候因為金釧的事讓他無限傷感,所以楞楞的站著,以至賈政說的什麼,全都沒有聽見。賈政見他這個樣子,原本沒有生氣,倒添了三分氣。
這時候,有人來報:忠順王府裡有人來,要見老爺。賈政心裡疑惑,平時跟忠順府沒有來往,為什麼打發人來?連忙說「快請」——來的人是忠順府的長史官。
長(音zhang)史官也叫長府官,是在王府裡總管府內事務的人。大約相當於王府「辦公廳」的人員吧。來人顯然訓練有素,說話雖然客氣,但開門見山,軟中帶硬。說,我們府裡有個唱小旦的,名叫琪官,有好幾天不見了,我們到處去找,沒有頭緒。聽很多人都說,他近來和你們家銜玉的公子來往密切。或者藏在您的府上,或者知道下落,所以有勞老大人幫忙解決一下。
「琪官」,就是在第二十八回中寶玉結識的那個唱小旦的藝人蔣玉菡。他本是忠順王府中養著的戲子,這種身份,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又因為行為舉止「甚合老人家(王爺)的心,竟斷斷少不得此人」。所以,此人失蹤,必須得找回來。
賈政聽了這話,不禁又驚又氣,急喚寶玉來。寶玉開始還想撒個謊矇混過關,說不知道琪官是誰,沒想到那長史官卻說,現有證據,何必抵賴?既然你說不知道這個人,那紅汗巾子怎麼到了公子的腰裡?
夥伴們或許還記得,在第二十八回中,我們曾說到過,有寶玉與琪官交換汗巾子的重要情節,從本回的側面描寫中,也可以想見自那天之後,二人應該還有更多來往,但汗巾子這事很私密,顯然知情者很少。寶玉一聽說到這個,就知道瞞不住了,只得爭取主動,說出琪官私自購買房舍的事兒。長史官一聽,急忙按照這個線索去找人。
賈政這時候已經氣得目瞪口歪了,一面送那長史官,一面回頭對寶玉說:「不許動!回來有話問你」——顯然是要回來算賬的節奏。
賈政送客回來,忽然看見賈環帶著幾個小廝亂跑,賈政一聲呵斥,嚇得賈環「骨軟筋酥」,忙低頭站住。見他父親滿臉怒氣,就乘機說,本來沒跑,剛才從井邊過,淹死了一個丫頭,實在可怕,才跑過來了。賈政很驚疑,問是怎麼回事兒?又要找賈璉和管事兒的人詢問。賈環趁機拉住賈政的袍襟,貼身跪下說,這事沒幾個人知道。「聽我母親(趙姨娘)告訴我」——因為前天寶玉拉著金釧強姦不遂,打了一頓,金釧就賭氣投井死了...
有個成語叫「虎視眈眈」。在血緣上與寶玉有「手足之情」的賈環,對寶玉的地位也一直就是「虎視眈眈」的,恨不能隨時取而代之。我們看到小小年紀的賈環一而再,再而三做這樣的惡意加害寶玉的事兒,而且無論是隨機應變,還是巧舌如簧,都是要多老練有多老練,其心之惡,簡直令人髮指。
可悲的是,賈環以及趙姨娘的如此明顯的讒言,賈政竟然絲毫沒有想去辨別,而是採取完全相信的態度,也可見賈政顢頇的可以。
因為罪上加罪,以上這「種種」的「不肖」行為,致使寶玉的這次被追責,顯然得算是「數罪並罰」了。賈政心中給他定的罪名包括但不限於:「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這裡的「流蕩」,是放蕩的意思,「優伶」是戲曲藝人,這裡指蔣玉菡;「母婢」,就是母親的丫鬟,這裡指的是金釧...
看來賈政確實是被氣得非同小可——聽了賈環的話,當時就「面如金紙」,隨即大喝「快拿寶玉來!」 緊接著一疊聲「拿寶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一連三個「拿」字,可見之急切。「堵起嘴來,著實打死!」此時的賈政已經接近失去理智,以破釜沉舟的態度,沒有審問的打算,也不給申辯的機會,甚至要求把門關上,禁止任何人通風報信。完全就是義無反顧,直接打死的決心。
可憐的寶玉才剛滿十三歲,按現在的標準,還屬於未成年人。可惜那個時候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不但沒有,相反,在封建宗法觀念中,子女是父親的私有財產,有權任意處置。打殘、直至「打死」也都在處置權限之內。
賈政已經下令,小廝們不敢違拗,只得把寶玉按在凳子上,舉起大板子,打了十來下,賈政 嫌打的輕,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來,咬著牙狠命蓋(!)了三四十下。眾門客看著實在不行了,都過來奪勸,賈政仍然不依不饒...
王夫人聞訊趕來,苦苦哀求,賈政怒氣難消,甚至要用繩子勒死,以絕後患。鳳姐與眾姐妹也都出來了,看著也只有無可奈何的份兒。
直到賈母喘吁吁到來,厲聲怒斥,並以立即備車馬「回南京」相要挾,才得以逼迫賈政罷手。
寶玉與賈政在思想觀念上的衝突,至此是一次集中的大爆發。寶玉的叛逆思想其實只是對現實世界的格格不入,而賈政認為,如果不及時制止,將來有一天會「殺父弒君」,所以問題無比嚴重。這其實並不是賈政的「無限上綱」,而是以賈政的思想觀念得出的必然結論。然而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寶玉所犯的這些過失,大不過是些玩樂行為,充其量不過是有失檢點。與「殺父弒君」實在是很難聯繫起來的。這也正是這對父子思想矛盾不可調和的對立之處。
賈政不顧一切的下死手教訓寶玉,出發點當然是拚命維護「忠孝」的封建秩序。然而,賈母卻並沒有給予認可,甚至反認為他這樣做是「不孝」。也是啊,如果按照「孝」的本義解釋,應該包含有「順應父母意志」的內容,所以,「孝」常與「順」結合。那麼,違背父母的意志,即為「不孝」。而賈母的心思是保護寶玉不受侵害,而賈政恰恰是在破壞這種保護。可見,從表面看,封建的禮教在這裡似乎有點兒小矛盾。但賈政心裡自有他的理解,叫做:「忠孝不能兩全」,也就是說,「孝」最終是要服從「忠」的。賈政所做的,首先是在於「忠」,也就是忠實維護封建統治秩序,所以,即使不得已犧牲「孝」也是在所不惜的。
除此以外,我理解回目中的這「不肖種種」,還可以有多重含義。雖然在賈政的眼裡,寶玉是最「不肖」的子孫,但作者在這裡所說「種種」的「不肖」應該也包括賈環,否則,難道只有像賈環這樣的卑劣行為才更「肖」不成?
因賈政「笞撻」寶玉而引起的賈政與賈母母子之間的衝突最終以賈政「苦苦叩求認罪」結束。
賈母進來看到寶玉挨打不比往日(可見往日也打過),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抱著哭個不住。大家忙把寶玉抬到賈母的房中。
這時候,薛姨媽、寶釵、襲人等也都在這裡。襲人見眾人圍著,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自己也插不進手,就出來找寶玉的小廝焙茗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焙茗說偏生我也不在跟前,打到一半的時候才知道,打聽到是為琪官和金釧的事兒。襲人問,老爺怎麼知道的?焙茗說那琪官的事兒多半是薛大爺吃醋,不知道怎麼說出來的,金釧的事兒是三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