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詞中的民族主義思想淺析

紅樓夢詩詞中的民族主義思想淺析

紅樓夢詩詞中的民族主義思想淺析

紅樓詩詞

摘要:

紅樓夢裡被看作貴族青年玩弄辭藻、抒發閒情逸致的詩詞,大部分是愛國主義、民族主義詩篇。它們抒發了亡國悲痛,譴責統治者腐敗無能,歌頌民族主義、民族氣節和民族英雄,是愛國主義的讚歌。詩詞中多用「北風」、「雪」來形容清統治者,用大雪中的酷寒形容人民遭受的苦難。「一夜北風緊」就是形容清兵入侵。「交趾懷古」是呼喚民族英雄。梅花詩、菊花詩是歌頌敢於反抗、敢於鬥爭的民族精神。

正文:

紅樓夢的大量詩詞,大都被看作貴族青年的玩弄辭藻、閒情逸致。但是,如果情況真是這樣,那麼作者自稱「字字看來都是血」就是虛言。所以對這些詩詞的理解,依然是紅樓夢研究中的重要問題。

筆者在《紅樓夢吊明反清思想管窺》 和《紅樓夢是一部民族主義作品》中指出,紅樓夢的主題思想是民族主義。下面再對作品詩詞的民族主義思想作進一步分析。

一、抒發亡國悲痛

中華民族是個民族大家庭。但是,中華民族是經過長期的民族衝突和戰爭逐步形成的。從炎黃族與九黎族的戰爭到西周的滅亡,從漢朝與匈奴的戰爭,到清兵入關,漢族與少數民族,尤其是與北方遊牧民族的衝突貫穿於整個中國歷史。

當少數民族入主中原時,無論是北宋亡於金,還是南宋亡於元,在當時人們看來都是亡國。虞集在《挽文山丞相》中寫道:

「徒把金戈挽落暉,南冠無奈北風吹;子房本為韓仇出,諸葛寧知漢祚移。雲暗鼎湖龍去遠,月明華表鶴歸遲;不須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灑淚時!」林景熙在《題陸放翁詩卷後》寫道:

「床頭孤劍空有聲,坐看中原落人手!青山一發愁濛濛,干戈況滿天南東。來孫卻見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這兩首詩的最後兩句是說:宋時還有半壁江山。南宋一亡,一寸土地都沒有了。所以產生了「大不如前灑淚時」和「家祭如何告乃翁」的悲歎。

明亡於清,與宋亡於金、元沒有什麼區別。「大不如前灑淚時」和「家祭如何告乃翁」的悲歎同樣適合清朝的情形。

毛澤東同志在《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明確地把宋亡於元、明亡於清看作民族危亡。他說:

「我們的敵人大概還在那裡做元朝滅宋、清朝滅明、英占北美和印度、拉丁系國家占中南美等等的好夢。這等夢在今天的中國已經沒有現實的價值,因為今天的中國比之上述歷史多了一些東西」(《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第一章)。因此,如果紅樓夢是一部民族主義作品,是一點不奇怪的。

也許人們會問:紅樓夢的誕生,據明亡已有百年,那時的人們還會有民族主義、愛國主義思想嗎?其實,亡國悲痛不僅存在於亡國之初,而且貫穿於整個少數民族的統治時期。如陸游的《示兒》一詩就作於北宋滅亡八十年之後。元朝統治中原一個半世紀,但漢族人民恢復中原的願望也從未泯滅過。朱元璋在告北方官員、人民的檄文中就說:

「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治天下者也。……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擾擾,率群雄奮力擴清,志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此「文告發生了巨大的作用,北伐軍所到之處,山東河南州縣紛紛降附,名城如濟南、益州、汴梁、河南府都不戰而降。」北伐取得巨大勝利。可見民族主義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號召力。

終清一朝,漢族的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就沒有泯滅過。清初有史可法、顧炎武等代表人物,誕生了《楊家將》、《說岳全傳》、《桃花扇》等民族主義作品。而在清中晚期,洪秀全提出了「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虜之天下也」的口號;孫中山提出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民族主義口號。可見在整個清代,民族主義從沒泯滅過。

在這樣的背景下,紅樓夢抒發了亡國之痛是一點不奇怪的。紅樓夢第一回有一脂批曰:「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賢之恨,及今不盡,況今之草介乎?」「武穆之二帝」就是北宋的亡國之恨。

那麼作品是如何表達亡國之痛的?我們以「蘆雪廣即景聯句」等為例進行分析。

「蘆雪廣即景聯句」因吃鹿肉而起。該回回目就叫「脂粉香娃割腥啖膻」。表面上看,「腥膻」是指鹿肉,其實「腥膻」大有深意。因為北方少數民族是遊牧民族,食物以牛、羊等腥膻動物為主,故古代常用「腥膻」喻之。

如宋代主戰派思想家陳亮在《水調歌頭·送章德茂大卿使虜》一詞中寫道:

「萬里腥膻如許,千古英靈安在」。

愛國詞人張元干在《水調歌頭·送呂居仁召赴行在所》一詞中也寫道:

「戎虜亂中夏,星歷一周天。干戈未定,悲吒河洛尚腥膻。」

「腥膻」都是指金兵。而金人正是滿人之祖先。

朱元璋告北方官員、人民的檄文中「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擾擾」的句子,也用「膻腥」喻「胡虜」。

可見紅樓夢中的「腥膻」實指滿族貴族無疑。而「鹿」與「虜」同音,所以「腥膻」與「鹿」都指滿族貴族。「割腥啖膻」表達了與岳飛「壯志饑餐胡虜肉」相同的思想內容,是紅樓夢民族主義思想的鐵證。

既然「割腥啖膻」抒發了對滿族貴族的仇恨,那麼因「割腥啖膻」而起的「蘆雪廣即景聯句」就不是貴族青年的玩弄辭藻,而應該是一首反清詩。

全詩以「一夜北風緊,開門雪尚飄」開頭。「北風」與「膻腥」一樣,都是指滿族貴族。因為古代多用「北風」、「北人」來形容北方少數民族。如南宋汪元量的《錢塘歌》:

「西塞山前日落處,北關門外雨來天。 南人垂淚北人笑,臣甫低頭拜杜鵑」。元代虞集的《挽文山丞相》:

「徒把金戈挽落暉,南冠無奈北風吹」。這些都是用「北風」、「北人」指金兵、胡人的例子。而元代的張鳴善《落梅風·詠雪》則把元朝統治者比如為「凍殺吳民」的雪。

在清朝也有這樣的例子。如清初思想家顏元:

「宋人苟安日久,聞北風而戰慄」(《習齋先生年譜》卷下六十二歲條)。在胡中藻案中,胡詩中的「雖然北風好,難用可如何?」「南斗送我南,北斗送我北」等句,被扣以南北分提,別有用心之罪。

因此「蘆雪廣即景聯句」中的「北風」和「雪」應該是指清兵,「一夜北風緊」形容清兵入侵。而大雪中的酷寒則形容人民遭受的苦難。

「鰲愁坤軸陷,龍斗陣雲銷」是指抗清鬥爭失敗,國家淪陷。「龍斗」形容大規模戰爭。「坤軸陷」與「女媧補天」出自同一典故,意思是「天崩地解」,實指亡國。

古人常把亡國比如為「天崩地解」。如張元干在詞中寫道: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崑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賀新郎(送胡邦衡待制)》)

「整頓乾坤,廊清宇宙,男兒此志會須伸。」(《隴頭泉》)「崑崙傾砥柱」即是「天崩地解」之意。「整頓乾坤,廊清宇宙」即是「補天」之意。顏元也這樣說道:

「宋人苟安日久,聞北風而戰慄……遂群以苟安頹廢為君子,而建功立業欲榰柱乾坤者為小人。」(《習齋先生年譜》卷下六十二歲條)。「柱乾坤」亦即「補天」之意。

而清初愛國思想家黃宗羲就這樣批評當時不關心國家民族危亡的知識分子「天崩地解,落然無與吾事」(《黃梨洲文集》「留別海昌同學序」),直接把明朝滅亡比如為「天崩地解」。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作者是把明朝滅亡比喻為「天崩地解」,「補天」就是指挽救民族危亡。「無材補天」的慚恨就是亡國慚恨。

因此「坤軸陷」即是暗指抗清鬥爭失敗,國家淪陷。

「賜裘憐撫戍,加絮念征徭。」描寫的是戰爭場面。

「葦蓑猶泊釣,林斧不聞樵」等句是借柳宗元《江雪》所描寫的酷寒死寂景象來形容清兵燒殺擄掠後的慘象。查繼佐在《國壽錄》中寫道:清兵陷嘉興時,「城中被屠,郭外數十里無人跡至者」。朱彝尊的「夏墓蕩」一詩,描寫了夏墓蕩在清兵燒殺虜掠數月後,仍然是「飛遍蘆花不見人」的慘景。上述兩句詩的含義與他們的描寫相同。

「僵臥誰相問」直接描寫了人民的苦難。

「深院驚寒雀,空山泣老鴞」形容清朝統治下的白色恐怖。

「寂寞對台榭,清貧懷簞瓢」是激勵人們窮且益堅,不墜救國之志。

「欲志今朝樂,憑詩祝舜堯」是呼喚舜堯之再世,救民於水火。因為全詩描寫了大雪中的酷寒死寂、萬物凋敝的景象,反映了人民「僵臥誰相問」的悲慘命運,因此「欲志今朝樂」是「欲志今朝悲」,無「樂」可言。「憑詩祝舜堯」是呼喚英雄再世,拯救民族危亡。

「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也是一首與「蘆雪廣即景聯句」思想內容相似的詩。第一部分描寫中秋夜的歡樂景象,暗喻清兵入侵前人民的安樂生活。第二部分從「漸聞語笑寂,空剩雪霜痕」開始,描寫深夜雪霜降臨後的情景,形容清兵入侵後的淒涼恐怖景象。其中「簫增嫠婦泣」、「啼谷一聲猿」等句描寫的是清兵燒殺擄掠後的慘景。第三部分從「鐘鳴櫳翠寺,雞唱稻香村」開始,告慰人們黑夜即將過去,不要過分悲傷(「有興悲何極」),要以樂觀的姿態度過最後的黑暗時刻,迎接燦爛明天的到來(「徹旦休雲倦,烹茶更細論」)。

所以說「蘆雪廣即景聯句」等詩抒發了亡國之痛。

二、譴責統治者腐敗亡國,緬懷和呼喚民族英雄

所謂「亡秦者,秦也」。縱觀中國歷史,造成中原王朝的危機的原因是複雜的,但統治者的昏聵無能、驕奢淫逸卻是共同的。《韓非子》裡有這麼一段對話:

「秦穆公問由余:古之明王得國失國何以故?余對曰:常以儉得之,以奢失之。」因此李商隱在《詠史》中這樣總結道:「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

因此,愛國人士在民族危亡時總是把批判的矛頭直指統治者。如趙孟睢對藍跬蹌埂分行吹潰骸澳隙刪記嶸琊Ⅲ性咐賢浩臁!?

文及翁的《賀新郎·游西湖有感》寫道:「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林升的《題臨安邸》:「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白居易的《長恨歌》也是一首抨擊統治者荒淫誤國的詩。詩的第一句「漢皇重色思傾國」,就把一個荒淫亡國之君勾勒出來。作為一國之君不思治國安邦,卻日思暮想傾國之色。得了美色之後就「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最後釀成了安史之亂,天怒人怨,落得個「六軍不發無奈何, 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 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 回看血淚相和流」的可恥下場。

清初的人們也是這樣表達民族主義情感的。如洪升的《長生殿》和孔尚任的《桃花扇》,分別抨擊和諷刺了唐玄宗、南明福王的荒淫誤國。

朱彝尊的《岳忠武王墓》也寫道:「宋室偏安日,真忘帝業艱。但愁諸將在,不計兩宮還。」「相狡妻兼煽,和成主愈孱。」抨擊南宋統治者的腐敗無能,抒發亡國悲痛。

紅樓夢也通過抨擊統治者的荒淫誤國來抒發愛國感情。

書中十首懷古詩,一直被作為謎語來猜。其實,懷古詩顧名思義,是借古抒懷。作者說是謎語,是要讀者理解其中的思想內容,而非真是謎語。

「廣陵懷古」是對隋煬帝腐敗亡國的諷刺。儘管隋朝不是亡於異族,但隋煬帝腐敗亡國卻反映了國家危亡的共同規律。

「馬嵬懷古」是對唐玄宗耽於安樂、荒淫誤國的抨擊。

「青塚懷古」中「漢家制度誠堪歎,樗櫟應慚萬古羞」的詩句,把漢元帝稱為無用的「樗櫟」,是對漢元帝昏庸無能的諷刺。

「五美吟」中的「明妃」與「青塚懷古」的思想內容相同。作者在「明妃」一詩的後面,引用了歐陽修的詩句:「耳目所見尚如此,萬里安能制夷狄」。也就是說,「明妃」和「青塚懷古」與歐陽修的詩一樣,是站在民族主義立場上抨擊昏聵無能、不能「制夷狄」的封建統治者,抒發對統治者昏庸誤國的憤慨。夷狄之論本身就是犯禁的,所以作者引歐陽修「制夷狄」的詩句,是作品民族主義思想的又一明證。

所以說「懷古詩」裡的幾首詩,不是謎語,而是譴責統治者腐敗亡國、抒發亡國悲痛的詩。

抨擊統治者昏聵無能的還有「姽嫿詞」。「天子驚慌恨失守,此時文武皆垂首。何事文武立朝綱,不及閨中林四娘」的詩句,是對林四娘不畏強暴、敢於抗爭精神的讚揚,也是對統治者貪生怕死、昏聵無能的抨擊。

所謂「國難思良將」。每逢民族危亡時刻,愛國人士一方面抨擊統治者的腐敗亡國,另一方面緬懷和呼喚英雄,寄托民族解放的願望。如辛棄疾《永遇樂 京口北固亭懷古》中的「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就是感歎時無可以抵禦外侮的英雄。而「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則是頌揚劉裕北伐的功績。

王昌齡《橫吹曲辭·出塞》中「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詩句,高適的《燕歌行》中「至今猶憶李將軍」的詩句,是懷念抵禦外侮的名將李廣。

文及翁《賀新郎·游西湖有感》的「問中流擊楫何人是」是緬懷東晉時的北伐名將祖逖。

陳亮的「萬里腥膻如許,千古英靈安在」,也是呼喚民族英雄。

而前面提到的趙孟睢對藍跬蹌埂泛橢煲妥鸕摹對樂椅渫蹌埂肥腔襯蠲褡逵⑿墼婪傘T誶宄醪恕堆羆醫貳Ⅰ端翟廊返茸髕貳?杉諉褡邐M鍪笨蹋嗣親蓯腔襯切┐鍾囊甑撓⑿邸?

紅樓夢的「交趾懷古」,很顯然是緬懷穩定邊疆的英雄馬援的功績。馬援西擊羌族,南征交趾,北逐凶奴,功勳卓著。通過緬懷馬援,使人嚮往馬援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英雄業績,同時也產生「千古江山,英雄無覓」的悲歎。因此,「交趾懷古」抒發的是對英雄的追思之情。

作者把岳飛墳前之松與孔子廟前之檜並列,而秦檜被稱為應劫而生的人物。對歷史人物的臧否,表達了作者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感,與《說岳全傳》歌頌岳飛「精忠報國」的思想相一致。

三、歌頌民族氣節

作品裡有大量歌頌梅花、菊花品格的詩。作品第五十一回引用了孔子「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的句子,並說「不怕羞臊的」才拿松柏來「混比」。而林黛玉的的住地叫「瀟湘館」。梅、菊、松、竹在古代是崇高品格、氣節和精神的象徵。作者歌頌這種精神,其目的是什麼呢?要理解這個問題,必須理解主人公拒絕仕途經濟道路的真正原因。

筆者在《紅樓夢吊明反清思想管窺》和《紅樓夢是一部民族主義作品》中指出,主人公拒絕仕途經濟道路是因為不仕清的民族立場。下面對此再作進一步的闡述。

大家知道,作品裡的人名、地名多有隱寓,如元、迎、探、惜寓「原應歎息」等。作為主人公的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名字和字號,不可能沒有隱寓。我們可以看到,賈寶玉外號「怡紅公子」。他和他的知己林黛玉的前世今生的名字、住所,都與紅色和玉(石)有關,如「怡紅快綠」(「怡紅院」)、「赤瑕宮」、「絳洞公子」、「絳珠仙子」等等。作者把主人公與紅色和玉(石)聯繫起來,有什麼含義呢?

據書中描寫,「怡紅快綠」的意思是「蕉棠兩植」,「紅」指海棠,「綠」指「蕉」。但從「千紅一窟」來看,「紅」又指女子。「悼紅軒」應該是指悼念死去的女子,而不可能是吊花。所以把「紅」理解為花是不對的。但是,把「紅」理解為女子,「綠」又沒有著落。所以,「紅」的含義既不是花,也不僅僅是指女子,而是另有含義。

大家知道,紅色在當時有映射「朱明」的意義。因此,我們把「紅」理解為指明朝,引申為民族情感;「綠」理解為指清朝,問題就解決了。因為「綠」可讀成「虜」音,意又與「青」相近。而「快」與「膾」同音,「膾」指把魚、肉切成薄片。因此,「紅」映射「朱明」,「綠」映射滿族貴族。「快綠」即「膾虜」,與「割腥啖膻」是一個意思。

而玉(石)代表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書中林黛玉就說:「至堅者玉」。因此,紅色和石頭代表了堅貞不屈的民族精神。

因此,根據作者暗示,主人公是一位民族主義者。

在第六十三回,有寶玉這樣一段話:

「既這等,再起個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與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姓名。況且這兩種人自堯舜時便為中華之患,晉唐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們有福,生在當今之世,大舜之正裔,聖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億兆不朽,所以凡歷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俯頭緣遠來降。我們正該作踐他們,為君父生色。」這段話經常被用來證明作品的民族主義思想。因為夷、狄、戎、胡、番等詞在古代都是相通的。岳飛「渴飲匈奴血」,就用「匈奴」代金兵。《說岳全傳》等書都把金兵叫「番兵」。所以作者說「這兩種人自堯舜時便為中華之患」,實際是譴責一切入侵中原的少數民族,當然也包括金人、滿人。作踐小番是抒發一種民族仇恨。

而「大舜之正裔」是反駁雍正的華夷無別論。因為雍正用「舜為東夷之人」來說明華夷無別。他在《大義覺迷錄》中說:

「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曾何損於聖德乎?」而作品的「大舜之正裔」論,正是針對雍正這一言論的。因為「舜」雖為「東夷之人」,但「東夷之人」最先與炎、黃部落融合,成為華夏族的組成部分。範文瀾先生在《中國通史》中寫道:

「黃帝族與炎帝族,又與夷族、黎族、苗族的一部分逐步融合,形成了春秋時稱為華族、漢以後稱為漢族的初步基礎。」可見「東夷之人」早就與炎、黃部落融合,成為華夏族的組成部分。自古以來,堯、舜、禹就是中華民族祖先的代表,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和象徵,具有民族凝聚力。陳亮「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的詩句就說明了這一點。

所以說只有漢族才是「大舜之正裔」。既然漢族是「正裔」,那麼滿族就是非「正裔」。這正是朝廷禁止的「華夷有別論」。

「幸得咱們有福,生在當今之世,大舜之正裔」,是說反話。「咱們」是指「大舜之正裔」,即漢族。而「當今之世」之漢族,已經為滿族貴族所奴役。因此「幸得咱們有福」是說反話,是要喚起民眾的民族意識。

因此這段話說明賈寶玉是一位民族主義者。而賈寶玉的民族主義立場,主要表現在不仕清上。

清貴族入主中原,遭到漢族及其他民族人民的激烈反抗。清朝統治者一方面實行軍事鎮壓,另一方面對漢族地主官僚階級和知識分子進行利誘,緩和他們的反抗。而科舉就是籠絡漢族知識分子的主要手段。陳怡山在《海濱外史》中透露出其中奧秘:

「大清入中國,經略洪承疇教以收拾人心之策,以為『中國所以俯首歸誠,實緣貪圖富貴。若輩作八股文者,苟得富貴,舊君固所不惜。』於是甲申即位,乙酉即行鄉試。」可見科舉是對漢族知識分子進行利誘、籠絡的手段。部分漢族知識分子經不起利誘,走上了與清朝合作的道路。雷瑨《說夢》對順治三年鄉試情況作如下記載:

「鼎革之初,諸生多抗節不應仕者。後文宗按試出示云:『山林隱逸,

有志進取,一體收錄。』諸生乃相率而來。好事者乃為詩曰:一隊夷齊 下

首陽,六年觀望太淒涼。頂上整齊新結束,胸中打點舊文章。當日義不

食周粟,近日翻思補韃糧。早知薇蕨終難嚥,悔煞無端諫武王。」但由於民族主義思想的影響,一開始應仕者是不多的。據《清史稿·選舉四》記述:

「順、康間,海內大師宿儒以名節相高,或廷臣交章論薦,疆吏備 禮

敦促,堅臥不起,如孫奇逢、李顒、黃宗羲輩。天子知不可致,為歎息

不置,僅命督撫抄錄著書送京師。康熙九年,孝康皇后升祔禮成,頒詔

天下,命有司舉才品優長、山林隱逸之士。自後歷朝推恩之典,雖如例

行,實應者寡。」但隨著時間推移,應仕者逐步多了起來。《清史稿·選舉四》記錄:

「雍正十一年,詔曰:博學鴻詞之科,所以待卓越淹通之士。康熙十七年特詔薦舉,得人極盛。」《簷曝雜記》卷二亦載雍正語云:

「國初以美官授漢兒,漢兒尚不肯受。今漢兒營求科目,足見人心歸附,可謂有道之慶。」但持民族主義立場的人,是堅決不仕清的。如顧炎武、王夫之、傅山、呂留良等終生拒絕應仕。顧炎武累拒應仕,說:「繩刀俱在,勿速我死」(全祖望《亭林先生神道碑》),表達了絕不仕清的民族立場。他對晚明士大夫寡廉鮮恥,趨炎附勢,在明清易代之時,「反顏事仇」《日知錄》卷十三《降臣》)深惡痛絕,認為這是明亡的一個主要原因。他指出:

「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人而如此,則禍敗亂亡,亦無所不至;況為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日知錄·廉恥》)也就是說,人有廉恥則國可保,人無廉恥則國亡。他痛斥那些投降清朝貴族的人是「狐鼠」,「是閹然媚於世者」(《日知錄》卷十三《廉恥》),是民族敗類。並作《精衛》一詩,表達了矢志不移的救亡復國抱負和決心。

王夫之也指出:「不以一時之君臣,廢古今夷夏之通義」。評價歷史人物,首先以民族利益為標準,以出賣民族利益的罪惡為最大。

可見應仕與反應仕,是清初民族鬥爭的重要內容。從雍正「今漢兒營求科目,足見人心歸附」的話來看,這場鬥爭一直延續到紅樓夢誕生時期。因此,從時代背景來看,賈寶玉拒絕仕途經濟道路的行為,應該看作民族主義立場的表現。他把把熱心功名者稱為「祿蠹」和「國賊祿鬼」,與顧炎武斥仕清者為「狐鼠」是一個意思。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賈寶玉是一位堅持不仕清立場的民族主義者。

正因為作者站在民族主義立場上,鄙視仕清,所以也抨擊科舉。科舉文章歷來被美其名曰「代聖人立言」。但在民族主義者看來,仕清者沒有人格,當然就沒有資格「代聖人立言」。所以賈寶玉說八股「原非聖賢之制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微奧,不過作後人餌名釣祿之階」(第七十三回)。這是對仕清者的鄙視。

後四十回一直被看作續書,但是,它暗示了寶玉出家的原因,與前八十回是一致的。

在一一八回,作者寫道:

寶玉也沒聽完,把那書本擱在旁邊,微微的笑道:「據你說人品根柢,又是什麼古聖賢,你可知古聖賢說過『不失其赤子之心』……」寶釵道:「你既說『赤子之心』,古聖賢原以忠孝為赤子之心,並不是遁世離群無關無系為赤子之心。堯舜禹湯周孔時刻以救民濟世為心,所謂赤子之心,原不過是『不忍』二字。若你方纔所說的,忍於拋棄天倫,還成什麼道理?」寶玉點頭笑道:「堯舜不強巢許,武周不強夷齊。」寶釵不等他說完,便道:「你這個話益發不是了。古來若都是巢許夷齊,為什麼如今人又把堯舜周孔稱為聖賢呢!況且你自比夷齊,更不成話,伯夷叔齊原是生在商末世,有許多難處之事,所以才有托而逃……」寶玉聽了也不答言,只有仰頭微笑。前面提到的雷瑨《說夢》中記錄的「一隊夷齊下首陽」等詩句,把背叛民族立場的仕清者稱為「下首陽」之「夷齊」。而賈寶玉「自比夷齊」,並強調「不失其亦子之心」,以「堯舜不強巢許,武周不強夷齊」來明志。很顯然,寶玉出家不是什麼「悟仙緣」或看破紅塵,而是象伯夷叔齊一樣,忠於故國。

寶釵用「古聖賢原以忠孝為赤子之心,並不是遁世離群無關無系為赤子之心」來反駁寶玉『不失其赤子之心』。作者沒有讓寶玉直接反駁寶釵的言論,而是在其他地方闡述儒家的聖賢之道。作者借賈代儒的話說:

「『無聞』二字不是不能發達做官的話。『聞』是實在自己能夠明理見道,就不做官也是有『聞』了。不然,古聖賢有遁世不見知的,豈不是不做官的人, 難道也是『無聞』麼?」這樣,作者就用「古聖賢有遁世不見知的」來反駁寶釵「古聖賢原以忠孝為赤子之心,並不是遁世離群無關無系為赤子之心」的觀點。也就是說,不做官也符合儒家思想。儒家主張「達則兼顧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強調做人要有原則,不取不「仁」不「義」之富貴。由於民族主義者認為仕清不符合民族大義,所以認為「遁世不見知」才符合儒家思想。而那些仕清者,違背民族大義,不過為名為利,非君子之所為,所以不符合儒家道德規範。

在賈寶玉出家以後,作者寫道:「聖上」聽了賈寶玉的事情後,旨意說,「他既不敢受聖朝的爵位,便賞了一個『文妙真人』的道號。」

這段話是說:賈寶玉出家是「不敢受聖朝的爵位」,即不受清朝的爵位。因此這段話暗示賈寶玉不做官是因為不仕清的民族主義立場。

「離塵歌」暗示了賈寶玉離家出走後的志向。《山海經﹒大荒北經》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鹹,有肅慎氏之國」。不鹹山即今長白山,肅慎氏即滿族人的祖先,「大荒山」是滿族人的發祥地。因此「歸彼大荒」即「歸彼滿洲」。「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的意思是:儘管把滿族貴族趕回老家「大荒山」去的道路很漫長遙遠,但我矢志不渝,決不放棄。因此「離塵歌」表達了與顧炎武《精衛》一詩相同的救亡復國抱負和決心。

作品裡描寫賈寶玉出家的情景也有象徵意義。寶玉向賈政辭別時身上披著的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這一行為,與當時反清人士的行為是完全一致的。如傅山堅持民族主義立場,堅決不仕清。為了反抗「剃頭令」,他當了道士,並著紅色衣服以明志。所以說賈寶玉的行為與傅山等民族主義者的行為是完全一致的。

上述分析說明,作者塑造賈寶玉這個形象,是要歌頌民族主義。因此,作品對梅、菊、松、竹精神的讚揚,是對民族氣節的歌頌,與愛國志士的思想相一致。顧炎武說:

「吾觀三代以下,世衰道微,棄禮儀,捐廉恥,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後凋於歲寒,雞鳴不已於風雨,彼眾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也!」(《廉恥》)所謂「捐廉恥」之人,就是沒有民族氣節之人;保持松柏精神的人,就是保持民族氣節的人。賈寶玉說「不怕羞臊的」才拿松柏「混比」(第五十一回),與顧炎武的思想完全一致,都是抨擊背叛民族立場的沒有廉恥的人。

陸游一生主張抗金,收復中原,但始終受到投降派壓制。他的「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詩句,以梅花精神來表達決不與投降派同流合污的堅定立場。而菊花則代表了陶淵明不入仕的精神。這種精神在清朝則變為不仕清的立場。所以說作品對梅、菊、松、竹精神的讚揚,是對民族精神的讚美。

「葬花詩」和「芙蓉女兒誄」等也是歌頌民族氣節的詩詞。

第三十六回寫道:

或如寶釵輩有時見機導勸,反生起氣來,只說「好好的 一個清淨潔白女兒, 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立言豎辭,原為導後世的鬚眉濁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瓊閨繡閣中亦染此風,真真有負天地鍾靈毓秀之德!」因此禍延古人,除四書外,竟將別的書焚了。眾人見他如此瘋顛,也都不向他說這些正經話了。獨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等語,所以深敬黛玉。也就是說,林黛玉與賈寶玉一樣,也是一位鄙視「國賊祿鬼」的民族主義者。而經常勸寶玉走仕途經濟道路的薛寶釵、襲人,是作者塑造的喪失民族立場的人物。「葬花詩」詩裡的「質本潔來還潔去」的詩句,是表明林黛玉堅定的民族信念。

在寶、釵、黛的鬥爭中,晴雯站在寶、黛一邊,而襲人站在薛寶釵一邊。作者用破席來形容襲人,而在「芙蓉女兒誄」中,則稱晴雯「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對襲人、晴雯天淵之別的評價,很難用喜歡和不喜歡來解釋,而只能是對她們政治品質的評價。因此,「芙蓉女兒誄」是一首民族精神的頌歌。

「芙蓉女兒誄」稱晴雯「高標見嫉,閨幃恨比長沙;直烈遭危,巾幗慘於羽野」,把晴雯與鯀相提並論。鯀的精神來自《離騷》。《離騷》有這樣的對話。女嬃勸屈原:「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殀乎羽之野。」你為什麼還要堅持美好的節操?屈原答道:「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表達了效仿前賢、堅持理想、絕不妥協的決心。可見鯀是屈原效仿的榜樣。因此,「芙蓉女兒誄」是對鯀、屈原所代表的剛強不屈、為理想獻身的民族精神的頌揚。

綜上所述,作品的大部分詩詞表達的是民族主義的思想情感。需要指出的是,作品的詩詞很多與書中人物的思想性格無關。如「蘆雪廣即景聯句」很可能是作者或其他反清人士在不同時間、甚至在清初創作的,作者把它們收錄在作品裡。因此理解作品的詩詞不能局限於誰是作者,而應著眼於詩詞本身的思想意義。作品這種「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表現方式,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

此外,作品詩詞與整部小說一樣,是經過精心偽裝的。如「懷古詩」中的「梅花觀懷古」和「浦東寺懷古」可能就是掩蓋「懷古詩」真實思想的偽裝。因為這兩個地方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們必須理解作品特有的表達方式,甄別它的真實思想與偽裝,才能正確理解作品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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