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香菱的不識時務
論香菱的不識時務
什麼樣的書算得上一本好書呢?紅樓夢就是一本好書。這是句大廢話,也是句大實話。道學家們看了直搖頭,少男少女們看的心情彭湃,血脈賁張,紅學家們看出很多考據癖,張愛玲寫了一本《紅樓夢魘》我看了覺得比紅樓夢還難懂,至於我,也就看出一點八卦,沒事閒來磕牙。
在這兒,我隨便說誰好誰不好,總有人站出來送鮮花,也總有人跳出來拍板磚,唯獨有一個人,我每每一說她的壞話,收到的既不是鮮花也不是板磚,而是大大的一個白眼,「人家已經夠可憐的了,你還要挑刺,也太沒同情心了。」
其實我也覺得她挺可憐的,不過套句俗話說,對於她而言,「原來生活可以更美的」。這裡說的,就是那原本生在鄉宦人家,殷實家底的甄英蓮,馮淵秀才的夢中情人,呆霸王薛蟠的小老婆,後來改了名字叫香菱的丫頭。香菱這孩子嫁了薛霸王,賈璉也說:「方纔我見姨媽去,不防和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撞了個對面,生的好齊整模樣。我疑惑咱家並無此人,說話時因問姨媽,誰知就是上京來買的那小丫頭,名叫香菱的,竟與薛大傻子作了房裡人,開了臉,越發出挑的標緻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薛姨媽剛開始還不願意給了薛蟠,怕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害了人家姑娘。薛大少為了上手,可是足足跟薛姨媽打了一年的饑荒,姨媽看著香菱模樣兒好還是末則,其為人行事,卻又比別的女孩子不同,溫柔安靜,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了妾。可見薛姨媽還真是喜歡這個丫頭的。大少爺雖然糊塗莽撞,鳳姐說他得到了香菱不知道珍惜,過了沒半月,也看的馬棚風一般了。我倒覺得還算不錯了,那年鳳姐跟寶玉中了魔法,園子裡擠滿了人的時候,薛蟠更比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又恐香菱被人臊皮,可見心裡還是有她的。
香菱自己剛開始沒心沒肺,連爹娘都不記得所以也不會覺得太委屈。問題就在這裡了,當時皇商薛家可就剩下這個大少爺了啊,大老婆沒進門,薛姨媽也就是個碎嘴沒主意的老太太,姑娘雖然精明能幹,到底沒出閣,黃花大閨女也不好拋頭露面,可是這麼些年香菱卻好似從來不知道搭把手管管家裡的事,一出場就是摘花弄草憨解了一條石榴裙。薛蟠號稱出門去學作生意,她就高興壞了忙不迭地跟寶釵進了園子,「我原要和奶奶說的,大爺去了,我和姑娘作伴兒去。又恐怕奶奶多心,說我貪著園裡來頑,誰知你竟說了。」寶釵笑道:「我知道你心裡羨慕這園子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沒個空兒。就每日來一趟,慌慌張張的,也沒趣兒。所以趁著機會,越性住上一年,我也多個作伴的,你也遂了心。」香菱笑道:「好姑娘,你趁著這個工夫,教給我作詩罷。」
從此就是跟著那群富貴閒人學詠月,人有一點追求文化知識的心是好的,只不過像她那般入魔忘我,乃至百事不理就不像話了。她竟是不曉得未雨綢繆,建立自己的勢力和地盤,站穩了腳跟,讓薛家離了她不行了,再有多少時間作多少詩也由得她了。她卻在薛蟠娶大老婆的前夕,還在興致勃勃地跟寶玉說,我也巴不得早些過來,又添一個作詩的人了。」倒是寶玉冷笑道:「雖如此說,但只我聽這話不知怎麼倒替你耽心慮後呢。」香菱聽了,不覺紅了臉,正色道:「這是什麼話!素日咱們都是廝抬廝敬的,今日忽然提起這些事來,是什麼意思!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個親近不得的人。」
結果呢,夏金桂挾大房的淫威而來,她立刻兵敗如山倒,挨了打受了氣,終究只留下本《斷腸集》。總結起來,也就是貪玩,沒有危機意識,不喜歡工作,終於被殘酷的競爭淘汰。
莫說我在這裡站著說話不腰疼,古時候妻妾有分,妾終究地位底下,上不了檯面。現成可是有樣板學的,《紅頂商人》胡雪巖的著名的螺絲太太,可不也是小老婆,還是在大老婆在的時候進的門呢。結果其手段高明,會旺夫,能掙錢,檯面上做的漂亮,家裡管得整齊,不僅作了當家的奶奶,老太太還特意賞她出門可以穿紅裙子,享受大老婆級待遇。
可見有時候被老闆欺負不要怪命苦,自己平常少點玩樂,多點心眼,說不定這命就不似這般苦了,小老婆時來運轉,也能當了大老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