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負資產(1)
人力負資產(1)
不知道負資產這個詞,就看不了香港的報紙電視,因為不論哪天的報紙,新聞還是副刊,也不論這個電視劇是喜劇還是悲劇(當然,古裝片除外),負資產都是縈繞不去的一個主旋律。
不過在內地,我們現在身邊真正負資產的人還不太多,所以我們有足夠良好的心態去嘲笑香港人的草木皆兵。但是,大家不要以為,我們能夠傲然獨立,沒有羊群心理,不買樓不買車就能和負資產絕緣了。其實,職場之中有一種更可怕,更有殺傷力的負資產,從來就在我們身邊虎視眈眈,這就是我所說的人力負資產了。
阿梅新招的了一個下屬,剛開始,她歡天喜地跑來說,那個女孩子面試的時候看起來就不一樣,一臉的機靈相,學歷長相都不錯,英文又好,又會說話,像是個拿的出手的人物。好好培養培養,將來一定能幫的上手。從此,阿梅不辭辛苦,下了好大功夫日夜調教,但凡有機會都帶上她出去歷練,見世面,老闆面前有機會就替她說好話,算是不遺餘力。
不過沒多久,阿梅很快就放棄了對她的希望,因為自從讓她一個人開始獨立處理業務之後,阿梅終於發現一個人的外表和一個人的能力之間的差距可以有多大。那個女孩子,基本上每天打著談事的旗號出去,下班才回來,一臉疲憊,倒不是偷懶,的確在談,不過談了差不多一個月,都沒有談成一件事。阿梅接手過來,三兩下就談完了。之後派給她的活,基本上也是談一件砸一件,得罪了無數客戶。阿梅忍無可忍,總結說這個女孩子簡直就是魔鬼筋肉人,每個月毀滅的價值,遠遠大於她創造的價值,簡直對不起國家人民,簡直就是那些運營不善的上市公司,活脫脫是公司的人力負資產!
我問她究竟打算拿那個女孩子如何,阿梅歎氣說,此人進來公司,是簽了合同的,如果提早解約,公司還要賠她一筆錢,阿梅也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我想到大觀園裡那十二個唱戲的姑娘,遣散入了園子,看起來風光旖旎,桃紅柳綠,在王夫人看來,這些人也是一堆負資產。這些女孩子學了幾年的戲,扮了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眉梢眼底的勾搭,比一般丫頭精通許多,服侍人的專業技術,卻是一點不會。芳官連把湯吹涼,都要現教,襲人也說她,「你也學著些伏侍,別一味呆憨呆睡」。去廚房傳個信說寶玉想吃什麼,廚房裡柳家的便詫異說,「今兒怎麼遣你來說這麼要緊的一句話」。可是那幾個唱戲的女孩子還偏偏團結的很,成日好狠鬥勇,都是個不服輸的。莫說自己的乾娘,因為偏心,洗頭的時候欺負了芳官,就先大鬧了一場,連半個主子,正在當家的三姑娘的媽趙姨娘也敢打。
這事怎麼說,都是芳官不對在先嘛,蕊官送她薔薇硝,賈環見了要,她不捨得給,要換一包給他,偏偏又沒了,麝月便說:「這會子且忙著問這個,不過是這屋裡人一時短了。你不管拿些什麼給他們,他們那裡看得出來?快打發他們去了,咱們好吃飯。」芳官聽了,便將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來。賈環見了就伸手來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擲。賈環只得向炕上拾了,揣在懷內,方作辭而去。這態度先就不端正,賈環還不錯,送了給彩雲,彩雲說不是薔薇硝,是茉莉粉,他也說都一樣,拿著用吧。趙姨娘不高興,也沒錯,丫頭欺負到主子頭上來了,這還了得,趙姨娘又是那麼個爭強好勝的性格,「依我,拿了去照臉摔給他去,趁著這回子撞屍的撞屍去了,挺床的便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別心淨,也算是報仇。莫不是兩個月蟋還找出這個碴兒來問你不成?便問你,你也有話說。寶玉是哥哥,不敢衝撞他罷了。難道他屋裡的貓兒狗兒,也不敢去問問不成!」
趙姨娘也不答話,走上來便將粉照著芳官臉上撒來,指著芳官罵道:「小淫婦!你是我銀子錢買來學戲的,不過娼婦粉頭之流!我家裡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的,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兒。寶玉要給東西,你攔在頭裡,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這個哄他,你只當他不認得呢!好不好,他們是手足,都是一樣的主子,那裡你小看他的!」芳官那裡禁得住這話,一行哭,一行說:「沒了硝我才把這個給他的。若說沒了,又恐他不信,難道這不是好的?我便學戲,也沒往外頭去唱。我一個女孩兒家,知道什麼是粉頭面頭的!姨奶奶犯不著來罵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呢!」襲人忙拉他說:「休胡說!」趙姨娘氣的便上來打了兩個耳刮子。襲人等忙上來拉勸,說:「姨奶奶別和他小孩子一般見識,等我們說他。」芳官捱了兩下打,那裡肯依,便拾頭打滾,潑哭潑鬧起來。口內便說:「你打得起我麼?你照照那模樣兒再動手!我叫你打了去,我還活著!」便撞在懷裡叫他打。
當下藕官蕊官等正在一處作耍,湘雲的大花面葵官,寶琴的豆官,兩個聞了此信,慌忙找著他兩個說:「芳官被人欺侮,咱們也沒趣,須得大家破著大鬧一場,方爭過氣來。」四人終是小孩子心性,只顧他們情分上的義憤,便不顧別的,一齊跑入怡紅院中。豆官先便一頭,幾乎不曾將趙姨娘撞了一跌。那三個也便擁上來,放聲大哭,手撕頭撞,把個趙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急的襲人拉起這個,又跑了那個,口內只說:「你們要死!有委曲只好說,這沒理的事如何使得!」趙姨娘反沒了主意,只好亂罵。蕊官藕官兩個一邊一個,抱住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後頭頂住。四人只說:「你只打死我們四個就罷!」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過去。雖說趙姨娘形象不好,這事說起來,卻也實在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