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41回主要內容是什麼?這回該如何解析?
紅樓夢第41回的主要內容
劉姥姥求換木杯,鳳姐命取竹根套杯,鴛鴦喚拿黃楊大套杯。眾人賞樂。賈母帶劉姥姥山前樹下盤桓半晌。用點心,賈母不喜油膩。大姐兒板兒互換柚子佛手。至櫳翠庵,妙玉為賈母親奉老君眉。寶釵黛玉妙玉吃梯己茶,寶玉悄隨。妙玉用綠玉斗斟茶與寶玉,寶玉戲言俗器。妙玉尋出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杯,笑黛玉俗人,嘗不出水。寶玉向妙玉討得劉姥姥所喝之茶杯,叫小兒幫忙打水來洗地。賈母等歇息,鴛鴦帶劉姥姥各處去逛,劉姥姥如廁,誤入怡紅院,歪寶玉床睡熟。襲人尋至,忙打點收拾,囑咐劉姥姥,領出。賈母懶待吃晚飯。
紅樓夢第41回解讀
第四十一回的回目是:
櫳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紅院劫遇母蝗蟲
「劉姥姥進大觀園」,早已是一句耳熟能詳的俗語,其知名度大概不在《紅樓夢》之下吧?作者借這個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形象,寫出了貧富懸殊的強烈對比。
如果說,在劉姥姥第一次「打抽風」的時候,鳳姐還只是說「艱難」,強調「大有大旳艱難去處」,這一回則是以「炫富」為主題了。透過一些貌似不經意的場景以及細節的描寫,我們可以進一步看到賈府上下,奢華的貴族生活之一斑。
上一回說史太君(賈母)兩宴大觀園,有意無意地讓劉姥姥成了宴會的主角。
劉姥姥在第一宴上,出其不意地以一個個類似喜劇小品的表演,笑翻了全場。
第二宴在上一回中只開了一個頭兒,這一回接著就漸入高潮。行過一輪酒令之後,劉姥姥逗趣說,這瓷酒杯怕不小心摔壞了,有木頭的酒杯就好了。
鳳姐和鴛鴦正打定主意要灌劉姥姥喝酒的,於是就真讓人拿來了,用黃楊根整摳的套杯,一連十個,大的像個小盆子。並說要用這木頭的杯子,一喝就得喝一套。
劉姥姥本來是以為沒有木頭的杯子,才那樣說的。一看這陣勢,當時就傻了眼,連聲求饒,經賈母、王夫人等說情,只好喝了一大杯,才算過去。
賈母讓鳳姐給劉姥姥吃「茄鯗」,鳳姐說,你們天天吃茄子,也嘗嘗我們的茄子的味道可好。劉姥姥吃了一口說,別哄我了,茄子跑出這個味兒,我們都不種糧食,只種茄子——又吃一口,細嚼也有點兒茄子的味兒,忙問是怎麼做的。
鳳姐說:「這也不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乾果子,具切成釘子,用雞湯煨乾,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裡封嚴,要吃的時候拿出來,用炒的雞瓜子一拌就是」。
按她的說法,這樣一道原材料「喧賓奪主」的菜,名義上的主料——茄子幾乎已經是可有可無了。
據說有認真的讀者,不怕費事兒,按照書上寫的這個做法,自己做了,但似乎並不好吃——其實這就有點兒過於「較真兒」了,書是不能這樣讀的。因為這裡既有生活的真實,又有藝術的誇張,並不完全等同於真實的生活。
所謂「生活的真實」,是通過「吃個茄子要十來隻雞來配」這樣的典型例子,對賈府極度鋪張的日常生活,給予真實寫照。
所謂「藝術的誇張」,是說鳳姐在耍笑劉姥姥的時候說的話,又不能太當真。比如,在前面也哄她說,那鴿子蛋「一兩銀子一個」等,都是在劉姥姥面前故意誇張的說法。
這邊喝酒取樂,有人來請示,那些演戲的女孩子們也已經到了藕香榭,現在就演還是等會兒?賈母說,就讓他們演吧。
不一時,簫管悠揚,音樂之聲穿林度水而來,使人心曠神怡,更增加了歡樂氣氛。
賈母勸大家多喝兩杯,說今天著實有趣。劉姥姥聽到這樣的音樂,也趁著酒興,忘情地手舞足蹈起來,寶玉跟黛玉說,你瞧劉姥姥的樣子,黛玉隨口說了雅謔的笑話,引得眾姐妹都笑。
其實,劉姥姥的出醜,既有鄉下人少見多怪的原因,也有出於討好的目的,寧可犧牲尊嚴,出洋相的成分。而黛玉作為一個官宦之家的小姐,當然不可能理解劉姥姥的內心態度。
「母蝗蟲」的戲謔稱謂,其實是在下一回才由黛玉說出的。這一回提前出現在回目中,或許也反映了作者的某種心理傾向。
丫鬟們又請用點心。 各樣精緻的、如同工藝品的小食物,玲瓏剔透,又讓劉姥姥開了眼。
拿給賈母的兩個食盒,一個是兩樣蒸食:「藕粉桂花糖糕」、「松穰鵝油卷」;另一個是兩樣炸的:一樣是只有一寸來大的小餃兒,賈母問是什麼餡兒,回答是螃蟹的,賈母聽了,皺眉說:「油膩膩的,誰吃這個!」又看那一樣,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也不喜歡……
而劉姥姥看著牡丹花樣的小點心,讚歎不已,愛吃又捨不得吃,直說想拿回家去做花樣子。
這時候有個小插曲——奶媽抱著鳳姐的女兒大姐兒(還沒有取名)來,大姐兒抱著個大柚子,見板兒抱著個佛手,就要佛手,而板兒見柚子「又香又圓」……有意思的是,最終兩個孩子交換了手裡的東西。有脂批提示,作者似乎隱約有「相緣」的暗示。
宴會結束了,賈母吃過茶,就帶著劉姥姥到櫳翠庵來。妙玉忙接進去。
大觀園中供妙玉修行的尼庵 ——櫳翠庵是第一次正式提及。
妙玉自從在第十七回首度出場後,這也是第一次正式露面。最初只有人物介紹性的一段話,交代了她的出身,以及「帶髮修行」的緣由。但為何到賈府來,就語焉不詳,似乎有點兒蹊蹺,甚至幾許神秘,這就留下一定的想像空間。也給喜歡「探佚」的研究人士提供了話題線索。
賈母讓妙玉把這裡的好茶拿來,我們吃一杯就走。妙玉聽了,忙去烹茶。
寶玉留神看,只見妙玉親自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裡面放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鐘,捧給賈母。賈母說,我不吃六安茶,妙玉說,知道,這是老君眉。賈母又問是什麼水,妙玉答是舊年蠲的雨水。賈母喝了一口,遞給劉姥姥。
妙玉拉黛玉和寶釵到耳房內,寶玉也跟過來。妙玉另燒水泡了一壺茶。妙玉對寶玉說,你這遭吃的茶,是托了她們兩個的福,你來我是不給喝的——聽著這話似乎挺無情的。
妙玉剛要去取杯,見道婆收拾上面的茶盞,忙讓把那成窯的茶杯擱到外邊去,寶玉知道,因為劉姥姥用了,妙玉嫌髒不要了。
妙玉另拿出兩個杯子,難得的都是有古代名家題款的稀世珍玩,原材料和名字也都奇特:一個是用葫蘆生長的過程中,特意塑型做的,叫做「ban瓟斝」(音般刨甲)。妙玉斟了一斝,遞給寶釵。另一個是用犀牛角做的,叫「杏犀qiao」(音喬),斟了一qiao,給黛玉。
更妙的是水,妙玉招待這幾個人沏茶的水,竟然是五年前在蘇州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鬼臉青的花甕」一甕,埋在地下,一直捨不得吃,可算是珍稀無比了。
作者用誇張的筆墨,描寫了妙玉的極度「講究」,有興趣的讀者也可以把這段文字與上一回中,對探春臥室陳設、用具的描寫,以及在第五回中,對秦可卿臥室的描寫對照來看看,其實未必都是寫實,顯然是用誇張鋪陳的方法,來強化相關人物的性格特點,同時也表達了作者的某種寓意。
妙玉 「仍將前番自己常日喫茶的那只綠玉斗來斟與寶玉」——就是說把自己喝茶的杯子給寶玉用。透過這樣的細節,讀者腦補一下,可以發現,貌似無情的妙玉,其實內心未必真的無情。
妙玉跟黛玉比起來有相似之處,骨子裡的那些超凡脫俗的東西,似乎都可以用「高潔」來形容。然而,妙玉的「高潔」似乎比黛玉還高出一個層次,「高」的莫測縹緲,「潔」的不近人情。在目空一切的妙玉眼裡,連黛玉也是「大俗人」。
寶玉臨走又說,吩咐人從河裡打幾桶水來為她「洗地」。妙玉說好,只是抬了水只放在山門外牆根下,人不能進來。
妙玉的潔癖已經到了超出常規的程度。然而,根據「判詞」中妙玉的結局,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泥淖中」。用這樣巨大的反差,來烘托未來的悲劇,是何等讓人難以承受……
且說賈母因為感到乏倦,要休息,又讓鴛鴦帶劉姥姥各處去逛。轉了幾處,劉姥姥忽然感到內急,一個婆子帶她去方便,因為喝多了酒,又吃了很多油膩食物,就通洩起來,蹲了半天才完。
從廁所出來,酒勁兒又上來了,頭暈目眩,找不到路徑,糊里糊塗順著一條石子路,走到一個房舍。又找不到門,見到一帶竹籬,就沿著花障,從一個月洞門進去,又轉了幾個彎,看到一個房門……
陰錯陽差地,劉姥姥從後門進了怡紅院,經過千回百轉,爬到寶玉的床上,帶著七八分醉,「一歪身就熟睡在床上……」
再說眾人等她不來,讓兩個婆子去找,回來說沒有。襲人心裡想,別再迷了路,順著花障子走到我們後院裡去吧?還是看看去吧。
等襲人進了房門,果然就聽到鼾聲如雷,忙進來,只聞見酒屁臭氣,滿屋一瞧,只見劉姥姥扎手舞腳的仰臥在床上。
襲人吃驚不小,連忙死活把她推醒。所幸的是沒有嘔吐,襲人怕被寶玉知道了,趕緊收拾、熏香,並囑咐劉姥姥千萬別說在這兒,只說是因為醉了,在山子石上打了一個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