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散高唐,水涸湘江--論湘雲之結局
引言
湘雲的結局最撲朔迷離,網上各論壇對此也是長時間的爭執不休。其實問題原本簡單的,只是由於某些研究方法的失誤,將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在開始寫此文之前,我想重申一下探佚的基本原則,即尊重書中的判詞、判曲,以此為基礎參考脂評的若干暗示來討論。書中各人的詩詞、對話、事件等細節或可作為附證以資參考,但不可脫離判詞和判曲,獨自引申另一涵義,並假托「此為雪芹用筆精妙處」,這是捨本逐末的做法,切記。
蕭玉田:湘雲眠芍
一、原文和脂評
〔樂中悲〕……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准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甲戌眉批:悲壯之極,北曲中不能多得。】
這條判曲是有關湘雲結局的最直接也是最可靠的證據。從中我們得出的信息是湘雲先嫁與了一個「才貌仙郎」,有過一段夫妻恩愛的快樂時光,但天道無常,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高塘神女朝雲暮雨歷來指男女情愛,「雲散高塘」當是指夫妻情事的消失,與「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的淒慘意境照應。由「因麒麟伏白首雙星」的回目可得知湘雲與其夫婿最終分居兩地,白首不得團聚。雙星就是牛郎織女星的別稱,比如晏幾道的《虞美人?秋風不似春風好》
秋風不似春風好。 一夜金英老。更誰來憑曲闌干。 惟有雁邊斜月、照關山。雙星舊約年年
在。 笑盡人情改。期無定是無期。 說與小雲新恨、也低眉。
對此蔡義江先生在他的《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中也有寫道「……『雙星』,就是牽牛、織女星的別稱(見《焦林大斗記》)。故七夕又稱雙星節(後來改為雙蓮節)(見《琅環記》)。
書中暗示湘雲如此結局的也有幾處,如她的《點絳唇》燈謎:溪壑分離,紅塵遊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後事終難繼。溪壑分離正對應了雲散高唐、白首雙星的結果。還有湘雲的詠海棠詩:自是霜娥偏愛冷,【庚辰雙行夾批:又不脫自己將來形景。】所謂「將來形景」,就是指與丈夫兩地分居的境況。在第二首中,如「難尋偶」、「燭淚」、「嫦娥」等皆暗示她和丈夫成了牛郎織女那樣的「白首雙星」。
那麼,湘雲的夫君是誰,寶玉?若蘭?還是另有其人?書中只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那一回由襲人之口道出:「大姑娘,聽見前兒你大喜了。」史湘雲紅了臉,喫茶不答。請諸位著眼,雪芹為引出這句話特意鋪墊了湘雲和丫頭翠縷的一篇「陰陽」的長論。顯見同湘雲訂了婚的那個人是本回「伏白首雙星」的「另一星」,而此人肯定不是寶玉,不然湘雲又怎麼可能還往賈府走動呢?而此人是誰呢?顯然衛若蘭的可能性最大,因為就在同回的回後批裡有【庚辰:後數十回若蘭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綱伏於此回中,所謂「草蛇灰線,在千里之外」。】的脂評。此後數十回只有中秋聯詩中有「犯斗邀牛女,乘槎待帝孫」之句才與牛郎織女「雙星」相照應,而此時距湘雲訂親已有一年餘,因此,我猜想,湘雲詠出「乘槎待帝孫」之句正預示著她即將出嫁。如此,則判曲裡「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之句可解釋為湘雲和她的夫君有過一段溫馨和睦的日子。衛若蘭射圃一段文字可能離八十回不遠,是描寫他與湘雲夫妻遊玩生活的,若蘭射圃,夫妻二人同帶著金燦燦又有文采的麒麟,想來是夠浪漫的。然而本以為「准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舉案齊眉,夫唱婦隨的安靜日子卻因我們尚不知道的原因被打破了,夫妻二人不得不從此過著分居兩地的生活了。
然而,使我們迷惑的是究竟什麼原因使湘雲落得如此結局?脂評「湘雲是自愛所誤」(二十二回),這又作何理解?我的看法,湘雲的「自愛」在於她的率性而為,如醉臥石凳、雪中烤鹿肉等,一派真性情,不似一般貴族少女的矜持;但同時由於她的天真、不喑世事,因此於世俗中易為人所忌,遭人陷害,逼迫他們夫妻二人不得不分開,這或許是原因之一?
另外,衛若蘭的身份,書中也只是在第十四回剛出場時交待道他是個『王孫公子』,身份可能與錦鄉侯公子韓奇,神威將軍公子馮紫英等相仿。衛若蘭可能是世襲了一個武官,之後由於朝廷與外藩有了戰事,他不得已帶兵戍守邊關因此使得夫妻兩地分居,而且終老邊關,與湘雲真個成了「白首雙星」。
至於寶玉在「因麒麟伏白首雙星」過程中的作用,只是無意間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就像襲人與蔣玉菡之緣是通過他的傳帶一樣,這一點脂批說得非常清楚:【庚辰:「金玉姻緣」已定,又寫一金麒麟,是間色法也。何顰兒為其所感?故顰兒謂「情情」。】(末回《情榜》中對黛玉的評語,意謂『用情於多情者的人』)。繪畫為使主色鮮明,另用一色襯托叫「間色法」。湘雲的婚姻是寶釵的婚姻的陪襯:一個是金玉姻緣,一個是雌雄麒麟姻緣,結果兩人同樣是空房獨守。類似的,脂評還提到了一處「間色法」,見【庚辰眉批:紫英豪俠小文三段,是為金閨間色之文,壬午雨窗。】(二十六回)。大家知道,石頭記的宗旨在於「為閨閣昭傳」,因此這句脂評點出後文馮紫英等人的「俠文」是紅樓女兒世界的陪襯,為金閨間色之文,故脂評兩次提到「間色」用法一致。
就湘雲同釵黛二人的關係來看,她於全書總體構架上的陪襯作用也是相當明顯的。比如她同黛玉吵嘴,就拿寶釵出來圓場(20回);家裡有了犯難事,也只向寶釵傾吐;她還曾對襲人表白自己很想有個寶釵這樣的親姐姐(32回),因此,雖然釵湘性格迥異,但湘雲仍然受了寶釵的儒家外王內聖思想的影響,也曾經奉勸寶玉留意於仕途經濟;第49回,賈母接湘雲到大觀園中常住,原命鳳姐兒另設一處與她住。「史湘雲執意不肯,只要與寶釵一處住,因此就罷了。」可見,湘雲對寶釵的敬愛之情是多麼深厚!湘雲不僅不可能取代寶釵的位置,相反,她還是十分願意置於寶釵的關心和體貼之下的。脂評也曾經有一次在讚揚寶釵的時候,順帶著讚了湘云:【蒙回末總批:薛家女子何貞俠,總因富貴不須誇。發言行事何其嘉,居心用意不狂奢。世人若可平心度,便解雲釵兩不暇。】(三十七),再一次點出了湘雲對寶釵的陪襯,也正因如此,「金麒麟」才可能成為「金玉姻緣」的有益陪襯!
二、「寶湘結合論」的荒謬
「寶湘結合」是首先由周汝昌老先生提出來的,本來發現「舊時真本」中有「寶湘結合」的文字是一個很大的貢獻,但其實「舊時真本」也屬於諸多續書的一種,其思想、藝術價值不見得會比高續好,然而周老利用了這個「舊時真本」於他的自傳論中,認為脂硯即是雪芹的「新婦」,就是書中湘雲的原型。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先入為主的觀念,又惟恐別人不信,便無往而不是證據。
A 曲解判曲
我說「寶湘結合」荒謬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此說同湘雲的判詞和判曲是根本對立的。「寶湘結合」無論如何都無法解釋湘雲最終雲散高唐、水涸湘江,白首雙星的結局。何況,從判詞、判曲的順序來看,湘雲的位置排第五,不但在釵黛之後,也在元春、探春之後。判詞、判曲的順序基本是按照與寶玉的愛情、親情的親厚關係安排的,紅樓女子以釵黛二人最為重要,每每釵黛並提,極盡「雙峰對峙,二水分流」之妙,而不是「三足鼎立」的局面。釵黛是唯一同寶玉有愛情關係和夫妻名分的,所以二人判詞並用,判曲分述金玉姻緣與木石前盟,並排在榜首;元探二春是同寶玉有血緣關係的直系姊妹自然也要排在湘雲之前。周老看到了這條矛盾,所以他試圖妄解《枉凝眉》,說《枉凝眉》指代的是黛玉和湘雲,以他的理由(且不論這個理由是否充分合理)我們何曾不可以說枉凝眉指代的是黛玉和妙玉,或者黛玉同其他諸釵呢?(就在我寫這篇帖子的前兩天在罈子裡就看到了一篇論證《枉凝眉》為黛玉和妙玉合傳的帖子,而且舉證之翔實絲毫不讓周老的黛湘說)但這樣一改,黛玉的判曲只剩了半個,而湘雲的卻成了一個半!試問哪個讀者能夠接受如此荒唐的考據?周老說普通讀者先入為主的認為《枉凝眉》是指寶黛,但實際上真正先入為主的是他自己,他正是首先認定了寶湘結合,但是面對書中諸多不可能的現實,開始妄解判曲,並由此開始越滑越遠,又以此為基礎提出了更加離譜的「蕉棠並植」——「黛湘並植」說。
B 荒唐的「黛湘並植」說 (此段內容多有借鑒搜狐辨紅錄諸紅友的精彩辯論)
周老僅由怡紅院中「蕉棠並植」,湘雲在壽怡紅時掣到了海棠花的簽,便認定怡紅院中的海棠花就是代指湘雲,並隨意的安排芭蕉代指黛玉,由此構成了他的「黛湘並植」說。下面我分幾個方面來闡述這個問題。
第一,怡紅院中的「女兒棠」,不可能是指湘雲。第17回,作者特意借寶玉之口形容了「女兒棠」的形象:「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大近乎閨閣風度」 【庚辰雙行夾批:體貼的切,故形容的妙。】。——全然一副文靜、病弱的閨中少女模樣。然而,書中的史湘雲,卻完全是以「假小子」的風格而出名的。「湘雲素習憨戲異常,也最喜武扮,每每自己束鑾帶,穿折袖。」(63回)這兩種意象,截然相反。而且,作者再糊塗也不至於拿一個「輕弱似扶病」的「女兒棠」形象,去比附「何必塗朱抹粉」的「韋大英」形像。既然是以物喻人,就應該抓住這個人最突出、最明顯的特徵。而湘雲最突出的特徵恰恰在於她是「女中豪傑」,最具有男兒的品格!「惟大英雄能本色」才是她自我標榜的理想形象,周老先生強行把怡紅院中的「女兒棠」塞給湘雲,不僅違背了作者的意願,恐怕就連湘雲自己,也是根本不會同意的吧! 如果非要認為由所指代的話,我可以隨手另舉三人:可卿、芳官和晴雯。秦氏的臥房中掛有一幅《海棠春睡圖》,按照同樣的邏輯,那「海棠」豈不也應該是指可卿?而且「紅暈若施脂」的形像不更近於「風流裊娜」的秦氏之美麼?第五十八回寫道「芳官只穿著海棠紅的小棉襖」不也正合「紅暈若施脂」的「女兒棠」的寓意嗎?女兒棠的「輕弱似扶病」同晴雯「釵嚲鬢松,衫垂帶褪」(74回)的病西施形像不是更相吻合嗎?值得注意的是,晴雯死後,怡紅院的那株海棠也枯萎了,因此說怡紅院的海棠要說有所指,更大的可能性是指代晴雯,而絕非湘雲。
第二,怡紅院中的「芭蕉」,更不可能是指黛玉。要知道,「芙蓉」才是黛玉的象徵啊!既曰「黛湘並植」,那麼依照對稱的原則,怡紅院豈不也應該是「芙蓉」與「海棠」的天下?但事實上,怡紅院中恰恰沒有「芙蓉」的位置!反過來,既然怡紅院中都沒有了「芙蓉」的地位,那「蕉棠並植」的現象,能支持所謂的「黛湘」一說麼?周老先生總企圖用一種不對稱的取證手段,去證明一個預設的對稱性的結論,其結果恐怕永遠也只能是自打耳光。。迄今為止,周氏學說尚未拿出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來證明這裡的「芭蕉」就是黛玉。他的舉證說來好笑,只因為芭蕉象徵綠色,黛之所居一派綠色,就認定芭蕉象徵黛玉,那「佳蔬菜花,漫然無際」的稻鄉村不同樣是一片碧綠嗎?按如此推理那芭蕉該指代李紈才是了。如果探佚學是這麼個證法,那只會自墮與「紅樓解夢」之流為伍了。何況,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出這「芭蕉」與探春、寶釵等人的聯繫。那探春不是自號「蕉下客」嗎?寶玉給蘅蕪苑提寫的對聯,也是套用了「書成蕉葉文猶綠」的意境啊!如此一來,那「芭蕉」也未嘗不可以說是探春或者寶釵了。
其實,「蕉棠並植」也好,「紅香綠玉」也罷,都不過是中國古典園林藝術審美上的對稱,或者亦可以解釋為對大觀園中女兒的泛喻,卻很難指實為哪兩個具體的人物形象。而周汝昌一心要把「蕉棠並植」認定為黛玉、湘雲,則免不了造成一種非常愚笨的局面了。
至於因為黛玉詩號「瀟湘妃子」,便與湘雲構成「二湘」之說,則無異於無理取鬧,按這個道理,黛玉可以同妙玉、紅玉、甄賈寶玉構成「五玉」,湘蓮也可以和湘雲構成「二湘」,寶琴、寶釵和寶玉也可構成「三寶」,這豈不可笑之極?一位博學鴻儒,竟拿出這樣荒唐、拙劣的理由作借口,這簡直令我輩感到汗顏。
通過以上的分析,大家也都看到了,周老先生為了他的「寶湘說」細枝末節,片言隻語都無所顧忌的拿來就是證據,你可以說是「東」,我又何嘗不可以說是「西」?此類極不嚴肅的治學態度,自然是根本不足為訓的。
C 寶湘說的其他「證據」
既然「寶湘說」是如此的漏洞百出,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紅樓愛好者尤其是初級紅迷對周老的觀點深表認同呢?我通過自己的親身體會深感如果在看周老的書的過程中不多動腦子,多發現疑問是很容易跟著他的思路走的,尤其是當看到他列舉的諸多「證據」擺在你面前時,想不相信都難!然而仔細想想滿不是那麼回事,周老的學說主觀性實在太強了,而且他的舉證往往斷章取義,或曲解原意,另你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就相信了他的見解。下面在舉幾例一駁他在「寶湘論」上的其他幾條證據。
1、茜紗窗真情揆癡理一回,周老用寶玉聽了一番「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絃者,也必要續絃為是」的道理「獨合了他的呆性」來證明寶湘婚姻的合理性。但是他卻忘了,寶玉棄寶釵而走,按照他的設想當寶玉還俗想娶湘雲時,試問將置獨守空閨的寶釵於何地?於是他不得已提出寶釵早卒的設想來為湘雲讓位(至此,周老已經是在自續紅樓全然不顧探佚的嚴謹了),但書中不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寶釵早卒,反而在甲戍本第一回「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處有【甲戌側批:寶釵、湘雲一干人。】的脂批,已足證寶釵不會早卒,那些說寶釵難產而死的言論真不知從何想來?何其粗鄙!再回看「杏子陰假鳳泣虛凰」一事的幾位當事人和知情者。她們是:黛玉房中的藕官、「寶姑娘房中的蕊官」,以及寶玉房中的芳官。正好是一個寶、黛、釵的組合。而湘雲房中的葵官,又幹什麼去了呢?她既不是當事人,又不是知情者啊!至第59回,作者寫蕊官與鶯兒一道去給黛玉送花籃,其用意就更加明顯了。「真情揆癡理」,分明就寶玉對釵黛而言,是在暗示黛玉死後,寶玉同寶釵仍有過一段舉案齊眉、夫妻和睦的幸福時光,而與湘雲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聯。
2.被周老歪曲的最嚴重的就是那條足以將「寶湘論」一棒子打死的第三十一回的回前批:
【庚辰:「金玉姻緣」已定,又寫一金麒麟,是間色法也。何顰兒為其所感?故顰兒謂「情情」。】
這段脂批的原意我在前面已經闡述的很詳細了,茲不備述。下面來看看周老先生是怎麼曲解它的:
我對「金玉」的理解是,全書中「真假」貫穿著一切現象,「金玉」之說也不例外。「和尚送金鎖」而且「鐫上字樣」的那「金」,是假;麒麟(直到清虛觀中,寶玉才知湘雲有金麟,與金鎖的大事宣揚正相悖反)的金,才是真。所以,「金玉姻緣」本來不虛,但有真假之分,假的終究不能得遂其實——「空對著」而已,真的百曲千折之後也會重合,這才是「金玉已定,又寫一麒麟為間色」的真含義,意思是說:湘雲的金與寶玉的玉已是(最終)定局,又寫一個道友贈給的麒麟乃是「間色」之法,使整個情節更加奇情異采,柳暗花明,而並非是真憑這「雄麟」綰合了二人的姻緣——姻緣仍然是「金玉」的事。(《紅樓夢的真故事》218)
這一段論述足見周老的功力!假的可以說成真的,真的也可以憑白說成假的,還尤不得你不信!估計初讀這段話的朋友會被周老先生給弄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其實只要仔細讀來,完全可以看出其間的荒誕不經之處,下面就來解剖這段話。
什麼叫「紅樓夢通靈遇雙真」?「雙真」是誰?只有作者的化身——「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才配叫「雙真」!送「通靈寶玉」下凡的,是這位「癩頭和尚」;給黛玉看病,要化她出家的,也是這個「癩頭和尚」;給寶釵送「金鎖」八字讖語及「冷香丸」配方的,還是這位「癩頭和尚」!另外還有寶釵的「冷香丸」的配方,第七會有一則脂評【甲戌雙行夾批:卿不知從那裡弄來,余則深知是從放春山採來,以灌愁海水和成,煩廣寒玉兔搗碎,在太虛幻境空靈殿上炮製配合者也。】這就充分說明了「金玉姻緣」的太虛幻境性質。套用《大話西遊》的一句話,那金玉姻緣是天注定的,天注定的最大呀!所以在金玉姻緣面前,連同樣有神話色彩的木石前盟都退讓了,更別說湘雲的凡間麒麟了,湘雲的麒麟有跟寶玉相契合的八字箴言嗎?沒有!誰是仙金、「真金」,誰是凡金、「假金」難道還須多說嗎?但請放心,我還不至於像周老那麼刻薄,為了「寶湘論」,硬要誣蔑寶釵的金為「假金」,好像紅樓夢是他寫的,二不是曹雪芹的著作,他想怎麼解釋就可以隨心所欲似的。我說湘雲的金是「假金」用意在於我們對她的金麒麟重點應放在「麒麟」上,而不是「金」上,明明湘雲的雌麒麟有個雄麒麟來配,脂硯齋怕我們看走眼了,因此於此處特特的點明雙麒麟姻緣是金玉姻緣的間色法,是起襯托作用的,他說顰兒不必為其所惑,也是在告訴我們這些普通讀者不必為其所惑,可偏偏周老先生不幹,非要「為其所惑」,放著雄麒麟不配,偏要讓一個麒麟去配寶玉,這不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嗎?!其實周老哪裡是真的「為其所惑」?他是在自己的「寶湘論」處處碰壁,走投無路下才出此下策,歪曲脂批的,因此他的解釋雖然表面上冠冕堂皇,什麼真金假金的,實際上根本經不住推敲,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很適時的收筆,對於黛玉何以為其所惑的涵義隻字未提,因為他一但解釋不清,自己精心構築的真假金的說法,馬上就會被識破、揭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紅樓夢是曹雪芹的著作,不是周老先生的,更不會由著他的意向而改變。
紅樓夢中是有許多真假莫辯的東西,需要我們一一鑒別,但每到關鍵處都有脂硯齋的提醒,我們不該隨意猜忌,去偽存真是需要嚴謹的考證的,倘若按周老的思路繼續下去,我還可以說既然金玉有真假,那木石也同樣該有真假呀,第六十二回寶玉還和香菱夫妻蕙、並蒂菱的親親熱熱,這不是說香菱和寶玉是真木石,寶黛的木石是假的嗎?我可以先存了這樣的淺見,然後到書中就抓住一麟半羽,然後大做文章便無往而不是證據了,當然我僅是說笑而已,大家也未必當真,也能一語道穿我這番話的荒謬,但當面對周老先生這樣的博學鴻儒時,大家就不見得有這麼自信了,因為人家是權威呀。像周老這樣隨意性的論真假最易迷惑普通的讀者,都以為老前輩的見解肯定是真知灼見,殊不知誰都不會永遠正確,我們切不可迷信權威,清楓自己就曾經走過類似的彎路,相信自己思考問題的能力才能鑒別真偽,去偽存真。
D 寶玉同釵黛湘的感情脈絡
曹雪芹、脂硯齋諸人對「釵黛合一」的主題作過多次暗示,卻從來沒有作過關於什麼「黛湘合一」之類的批示。在涉及到愛情婚姻的問題上,作者和評者一直都是釵黛並提,極盡「雙峰對峙,二水分流」之妙,不但「黛湘並植」無從談起,「三足鼎立」說更是無稽之談。以下證釵黛合一一節文字摘引了鄭磊先生的《釵黛合一的真諦》文,並一一與原書對照核實。
如第5回,太虛幻境中的「兼美」 ,「其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明擺著是「兼」釵黛之「美」。 【甲戌側批:妙!蓋指薛林而言也。】庚辰本第21回雙行夾批:「釵與玉遠中近,顰與玉近中遠,是要緊兩大股,不可粗心看過。」
甲戌本第28回回末總評:「前『玉生香』回中顰云『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豈不該有暖香?』是寶玉無藥可配矣。今顰兒之劑若許材料皆系滋補熱性之藥,兼有許多奇物,而尚未擬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補寶玉之不足,豈不三人一體矣。寶玉忘情,露於寶釵,是後回纍纍忘情之引。」
甲戌本第26回側批:「玉兄若見此批,必云:老貨,他處處不放鬆我,可恨可恨!回思將余比作釵、顰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這裡曹雪芹與脂硯齋就更明確地指出了:「釵、顰」方是寶玉愛情上的娥皇女英——雙妃「知己」!
不僅如此,在涉及到全書總體構架的問題上,曹、脂諸人也絕對是持「釵黛合一」的觀點。且看以下幾條脂批。
「懷金悼玉,大有深意。」(甲戌本第5回眉批)
【庚辰眉批:將薛、林作甄玉、賈玉看書,則不失執筆人本 家 。丁亥夏。 笏叟。】
「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已過三分之一有餘,故寫是回,使二人合一。請看黛玉逝後寶釵文字,便知余言不謬矣。」(庚辰本第42回總評)
「寶釵此一戲直抵通部黛玉之戲寶釵矣,又懇切、又真情、又平和、又雅致、又不穿鑿、又不牽強,黛玉因識得寶釵後方吐真情,寶釵亦識得黛玉後方肯戲也,此是大關節大章法,非細心看不出。」(庚辰本第45回雙行夾批)
「通部眾人必從寶釵之評方定,然寶釵亦必從顰兒之評始可,何妙之至!」(庚辰本第45回雙行夾批)
「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 「將薛、林作甄玉、賈玉看書,則不失執筆人本旨。」釵黛加上寶玉,就是「三人一體」。寶釵和黛玉還互為「通部定評」。——不用我多說,「釵黛合一」的主題,當是不言而喻的了。
至於有人也舉兩條脂批如蒙本第37回回前總評曰:「海棠名詩社,林史傲秋閨。縱有才八斗,不如富貴兒。」和22回的庚辰雙行夾批「素厚者唯顰、雲」等處來試圖為「黛湘並植」翻案,其實,他們是在斷章取意。第37回兩首批語詩的舉證,就有引喻失義之嫌。
蒙本第37回回前總評曰:「海棠名詩社,林史傲秋閨。縱有才八斗,不如富貴兒。」
蒙本第37回回末總評曰:「薛家女子何貞俠,總因富貴不須誇。發言行事何其嘉,居心用意不狂奢。世人若可平心度,便解雲釵兩不暇。」
這兩首詩,是在稱頌「黛湘」嗎?這明明是在稱讚寶釵,確立其「艷冠群芳」的地位啊!你看,他不是說了嗎?林、史「縱有才八斗」,也終究不如「富貴兒」寶釵。至第二首詩,對「薛家女子」即寶釵的稱頌,就更是直截了當的了。湘雲於詩中,亦不過是寶釵的陪襯而已。
第22回的庚辰雙行夾批原文【庚辰雙行夾批:大奇大神之文。此「相干」之語仍是近文與顰兒之語之「相干」也。上文未說,終存於心,卻於寶釵身上發洩。素厚者唯顰、雲,今為彼等尚存此心,況於素不契者有不直言者乎?情理筆墨,無不盡矣。】看官著眼,這裡是在寫寶玉的愛情取向嗎?非也!這裡只是道出寶玉兒時與黛湘都曾相伴玩耍,自然比之後來的寶釵形景更親密些。但這裡是指友情親厚,無關愛情,此番話純屬「情理筆墨」。寶黛愛情在最初的階段,具有愛情與親情不分的特點,寶玉對湘雲則完全是一片兄妹之情。故脂批才有「素厚者唯顰、雲」一語。可是,親情上的「相厚」,卻並不等於愛情方面的「知己」。一旦涉及到愛情的問題,我們看到,作者和評者便從來都是釵黛並提的了。書中寶玉對釵黛屢屢有忘情之舉,而對湘雲僅停留在哥哥對妹妹的關愛上,如二十一回寶玉見了湘雲一彎雪白的膀子撂於被外,歎道: 「睡覺還是不老實!回來風吹了,又嚷肩窩疼了。」一面說,一面輕輕的替他蓋上,一片體貼憐愛之心,一絲邪念也無。脂硯齋也說【 「歎」字奇!除玉卿外,世人見之自曰喜也。】。而寶玉對黛玉之情自不待說,見了寶釵滑如凝脂的膀子他也要發一會呆,幻想著可以摸一摸才好呢。所以不能只看到「素厚者唯顰雲」就斷定寶湘有情,不能斷章取義,更不能無視原文。
可能有人會辯解說寶湘之情可以後來慢慢發展呢,但總該在前八十回留點伏筆才好吧,鬼才相信寶玉在黛玉已死,又棄寶釵而出家後會突然接受湘雲那份突如其來的「愛情」,甚至還俗結婚!曹雪芹最不屑的就是才子佳人千篇一律因為小器物九曲八折最終好合的故事格局,因此他把個天造地設的金玉良緣生生拆散,連同樣有仙緣的木石前盟也一併使之陰陽兩隔,更甭提什麼凡間的麒麟了,一切不過都是水中花、鏡中月的過眼雲煙、紅樓一夢罷了。
E 寶玉棄釵為僧的人生哲思
周氏「寶湘論」的最後一招殺手鑭就是為「寶湘結合」論唱高調,鼓吹什麼寶玉、湘雲歷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終於結合在當時的嚴酷環境下是驚天之壯舉,說這一驚天叛逆之舉其意義早已超越愛情本身。實際上他們所說的哪種「壯舉」正是曹雪芹最不屑的古來小說戲劇一貫的才子佳人的格局,自己還不自知。論叛逆精神,他們的設計比得過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比得過紅拂夜奔嗎?更何況他們視寶玉為玩偶,想讓他出家就出家,想讓他還俗就還俗,當自己是脂硯齋想讓雪芹怎麼改就怎麼改?一點不考慮人家賈寶玉的感受嘛!
紅樓夢有多條主線,寶玉的思想發展歷程即是其一。寶玉曾經兩度參悟,一次佛經,一回莊子,曹雪芹賦予寶玉一種探求人生哲學的自主精神,從他的四時即景詩及其他詩作來看寶玉一直在不自覺的有一種回歸自然,嚮往天地間的追求,和丫頭姊妹開玩笑也常說些死了話作灰煙消雲散的瘋話,大觀園於他來說更像是一隻渴望飛翔的小鳥被禁錮在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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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庚辰雙行夾批,然寶玉有情極之毒,亦世人莫忍為者,看至後半部則洞明矣。此是寶玉三大病也。寶玉有此世人莫忍為之毒,故後文方有「懸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寶釵之妻、麝月之婢,豈能棄而為僧哉?此寶玉一生偏僻處。
一、寶玉出家的動機和本質
在紅樓夢當中的僧、道,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比如饅頭庵的老尼靜虛和王熙鳳一起干謀財害命的勾當;葫蘆廟中的小沙彌是個奸佞小人;道士王一貼賣的是假膏藥,從這些反面對象可以看出作者對宗教陰暗面的揭露和不滿。主人公賈寶玉也時常的毀僧謗道,見了和尚道士就嫌臭,然而命運偏偏捉弄人,寶玉最終還是出家做了他所厭惡的角色,這種結局的安排凸顯出作者對現實荒唐世界的嘲弄與諷刺。
我們知道寶玉是在聽了一支有關描寫魯智深出家故事的《寄生草》曲子的影響下「偶悟禪機」的,魯智深不是為了空也不想達到空而是不得不遁跡空門,因此,這支曲子中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觸動了寶玉,寶玉也就不可能達到空的境地。他的悟禪,是為了尋求解決他所面臨的煩惱糾紛的「立腳境」的。所以,儘管「寶玉自己以為覺悟,不想忽被黛玉一問,便不能答。」不得不笑道「誰又參禪,不過一時頑話罷了」。這裡,曹雪芹清楚的向我們表明釵黛懂得禪尚不信禪,並且借寶釵之口道出了他對參禪的看法「這些道書禪機最能移性」!當寶玉得知釵黛知覺在先尚且不信禪後,也終於明白自己的悟禪是「自尋苦惱」。有趣的是雪芹的摯友脂硯齋在寶釵的看法後有句評語「拍案叫絕!此方是大悟徹語錄,非寶卿不能談此也。」可見脂硯先生同雪芹一樣雖然懂禪,但不信禪。同樣是這一回的回前詩說「禪理偏成曲調………其中冷暖自尋看」足見作者對參禪悟道的揶揄。
然而,按寶玉一生心性,不過體貼二字,他對無論是有情還是無情的萬事萬物都有情,出家則是絕情、無情的表現。但是脂硯齋卻說「寶玉悟禪亦由情」,一次是和黛玉的誤會,另一次是同襲人的摩擦,都是為情而困,是為了解決現實中的情感困惑才來參禪悟道的。這樣的寶玉又是怎樣為「情急之毒」而走上出家道路的呢?首先,寶玉的情不情是一種博愛精神。脂硯齋反覆強調像寶玉這樣「愛眾則心無定象」,「心不定」「則汲汲乎流於無情」「泛愛者不專,新舊疊增,豈能盡了,其多情之心不能不流於無情之地。」這就是說,「無情」正是由「多情」、「泛愛」造成的。其次,他的泛愛又不妨礙他的專一,他對以情情對他的黛玉更是相依為命,這又是在寶玉身上體現的在情的問題上泛和專的辯證統一。在第三十一和三十二回中,寶玉先後兩次向黛玉說「你死了,我做和尚去!」,寶玉的出家是受他對黛玉「情急」的驅使,而且是他對黛玉「情報」的表示,是曹雪芹關於寶玉因對黛玉「情急」而出家的藝術構思的照應,而不是出於曹雪芹或賈寶玉對佛學的信奉。
二、駁方金「情空兩濟」說
方金的「情空兩濟」說從空空道人自色入空的故事聯繫到寶玉,並認為寶玉也可以達到「空不空,情不情的境界」,並最終同湘云「情空兩濟」。
那麼我們就來看看空空道人 「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究竟是何道理。
讓我們先來瞭解一下佛學中的「色」和「空」。「色」、「空」是佛學的最根本最核心的思想,與佛學的「真」、「假」、「有」、「無」在本質上是相通的。按佛學通常一般的講法,「色」,就是物質世界,就是指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能感到的事物,但這「色」不過是「因緣和合」所構成的假象。而從一切事物都是「因緣和合」所構成的假象這一意義來說,就是佛學的所謂「空」。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即以空為本之色,色為本之空。「不真」系指「假名」,「故知萬物非真,假號久已」,「不真」即「空」,按「假名」構畫出來的自性就必然是「空」。有是有其事象,無是無其自性,而自性又是假名所具有的,並非事物本身所固有,因此說「有是以假有以明非無,借無以辨非有」,「有」和「無」是「空」的兩個方面。佛教最本質的教義,講到底還是一個字:「空」。
可是,我們用佛學所講的有關「色」、「空」的這一套道理,去解釋「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如色,自色悟空」卻是講不通的。按佛學的講法,「情」就是眾生和眾生的感情,佛學視這種感情為與「空」、「無」相對立的妄念。我們由否定客觀存在「空」字出發,「因空見色」——把客觀世界看成了「不真」的「假有」,怎麼能由這「不真」的「假有」(色)產生出眾生的妄念(情)——「由色生情」,從而把這妄念注入「非真」的「假有」的世界——「傳情如色」呢?因此,只有把這「情」字去掉,把這四句話變成兩句,即「因空見色,自色入空」,才符合佛學的教義。那麼是因為曹雪芹不精通禪學而鬧了笑話嗎?不,他在「太虛幻境」中的那副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用佛學的「真、假、有、無」這一套是講得通的,這副對聯以「太虛幻境」為橫額,就表明它歸根到底講的一個「空」字。另外從釵黛在寶玉參禪時所講的那一套來看,曹雪芹是非常精通禪學的。
問題的關鍵是曹雪芹雖然精通禪學卻不信佛學,這從釵黛對寶玉參禪的揶揄以及前述作者對宗教的反感態度可以想見,誠如焦下所說,曹雪芹也並沒有悟,倘若他悟了,就不會有這本流傳千古的《紅樓夢》了。空空道人所講之情,根本不是佛學所要否定的眾生的妄念,而是他所執著的世俗之情,是在他看清了《石頭記》大旨談情後才「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我們從佛學的何經何典上看過講求佛學的「色」、「空」的結果反而會產生世俗之情,又從何經何典上看到宣傳佛學的和尚可以是執著於世俗之情的情僧,並把宣傳佛學「色」、「空」觀念的書叫做《情僧錄》?由此可見,曹雪芹在這裡提出的「色、空」和佛學的「色、空」觀念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正如《戚序本》在這一回的回目總評中說的「情裡生情。借幻說法,而幻中更自多情,因情捉筆,而情裡偏成癡幻。試問君家識得否,色空空色兩無干」。實際上,作者是拿空空道人開了佛學的一個玩笑。從「空空道人」的名字即可看出作者的幽默,正如甲戍脂批給他的考語「想亦世之一腐儒耳」,不過是讀死書、腹中空的一介腐儒,他的「情不情,空不空」根本不是佛學上的「空」,而是作者借幻說法,隨手拈來的一則故事,從中可見作者筆力的辛辣。
如是,經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已經清楚了作者對於佛學的態度,正如寶釵所言「這些道書禪機最能移性」。因此,他雖精通禪學,卻並不信佛,也沒有安排毀僧謗道的寶玉去真的體悟佛學的所謂「空」的境界的構想。寶玉的出家是因為對黛玉的「情報」,因「情」而出家是作者照應紅樓夢大旨談情的藝術構思。因為寶玉並不是真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而是心中仍有對黛玉的牽念,也就是佛學中的所謂「我執」,因此他是不可能真正達到佛學的所謂「空」的境界的(雪芹也沒打算讓他悟),更不用提在佛學上根本講不通的什麼「情空兩濟」了。曹雪芹以絕情來表現癡情,以出世來表現憤世,為寶玉的人生悲劇畫上了濃重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