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評論紅樓人物 - 呆霸王不呆
呆霸王不呆
知書識禮的薛寶釵偏偏有一個尋花問柳、搶男霸女的哥哥薛蟠。薛蟠人稱呆霸王。他「略識幾字」,終日不過鬥雞走狗,「雖是皇商,一應經濟世事,全然不知」。
秦氏死了,賈珍發愁沒有好板子做得棺材。薛蟠說他們木店裡有一副板,「原系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也沒有人出價敢買」。賈珍問薛蟠什麼價錢,薛蟠回答說:「拿一千兩銀子來,只怕也沒處買去。什麼價不價,賞他們幾兩工錢就是了。」(第十三回)此處有脂評說:「的是阿呆兄口氣。」一千兩銀子也沒處買去的上好板子,被他兩句話做了人情,看來是有一點兒呆。
薛蟠將柳湘蓮誤認作風月子弟,結果挨了一頓毒打,喝了一肚子髒水,不能說他不呆。
他娶了個夏金桂,又帶來一個寶蟾,家裡搞得天翻地覆。薛蟠好歹不分,冤屈香菱,看這些地方,薛蟠確實是呆。可是,薛蟠也不是一味的呆。
人謂薛蟠為呆,余則謂是大徹悟。「《紅樓夢》作者和脂評當然是在借此痛罵那個社會,但薛蟠確實不呆。事實證明,真正是」花上幾個臭錢,沒有不了的「。
薛蟠要把寶玉叫出來,便讓茗煙去謊說賈政叫他。這一招果然很靈。寶玉責備他「你哄我也罷了,怎麼說我父親呢」?薛蟠說:「改日你也哄我,說我的父親就完了。」
(第二十六回)這就是薛蟠犯混了,他拿自己的亡父來開玩笑。
小說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登時園內亂麻一般」。薛蟠「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混亂之中,呆霸王的頭腦還非常的清醒。他對賈珍的為人也看得很清楚。薛寶釵和賈寶玉經常在一起,薛蟠從未有什麼不放心。雖然他也說寶玉在外頭「招風惹草」。但他似乎明白寶玉的「招風惹草」和賈珍等人的尋花問柳有所不同。
寶玉挨打,家裡亂了套。偌大一個賈府,惟有薛蟠和趙嬤嬤看出了其中的不正常。
薛蟠說:「難道寶玉是天王,他父親打他一頓,一家子定要鬧幾天。」他還能看出他妹妹寶釵的內心秘密:「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見微知著,明察秋毫,透過現象,抓住本質,所以能一下子擊中要害。
——摘自張國風《漫畫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