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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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人物

  平兒這個人,為人品行充滿了值得稱道的內容,當她年輕時的容貌被歲月褪盡,她仍舊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同樣是性情溫和的丫頭,但即使是那些強烈指責襲人的評論者,也很少把「奴顏婢膝」,「巴結向上」這樣的詞用在平兒身上。

說到平兒,不能不由鳳姐說起。平兒是經過鳳姐調教和選拔出來的丫頭,作為王家的小姐,在挑選丫頭的過程中,鳳姐應該有很大的主動權。她不太稱心的丫頭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淘汰,因此,選出了平兒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你不能不說,鳳姐的眼光十分厲害。

經過自幼的朝夕相處,鳳姐和平兒間的聯繫從「主僕」,「妻妾」,「上下級」層層表面關係中昇華,她們之間更像夥伴和朋友。能在絕對的不平等中發展出這樣類似友誼的感情,這其中既有鳳姐的水平,也有平兒的水平。更不同的是:無論是鳳姐還是平兒,都是性格成熟而理性的女人,而她們的關係經得挫折,經過風雨,仍舊牢固,所以,她們和那些小女孩子的「要好」有著質的區別。

作為一個工作中的副手,鳳姐給予平兒的信任是非常非常徹底的。這個似乎不需要舉例說明,平兒知道鳳姐私房錢的帳目,在很多重大家務事的處理上不需要向鳳姐事先報告,她本人也有很大的財務權利和處罰的權利。

她們之間有所不同的是,鳳姐的為人較為狠辣,處理方式也更為極端。而平兒在她自己的權利範圍內,常常用一種留有餘地的方法來達到一個同樣的目的。在對待下人的過失中,平兒的善良性格表露無疑。而她這樣做的另一個結果,是緩和了鳳姐的雷厲風行可能和下屬,和賈璉,甚至和長輩之間造成的緊張關係。有個比喻不一定恰當,她像已故的約旦國王侯賽因。在強勢的夾縫中平衡矛盾,緩衝壓力,乍一看,好像並沒有堅強的主張。但他甩動的長袖後面仍有主體,有心靈。

熟悉平兒性格的鳳姐,應該知道,平兒並不是實打實按照她的指令去處罰,她能默許平兒一貫的善行,領會到這樣做對自己的好意,並給予平兒不變的信任度,這其中,其實體現了鳳姐在用人上的智慧光華。用人不疑---她並沒有信錯人。

舉個例子,在尤二姐死後,鳳姐把賈璉的私房錢席捲一空,以至賈璉沒有錢為二姐打點後事。這時,是平兒拿了200銀子來給賈璉,結果二姐的後事也還算體面。---200兩銀子,在每個月的財務支出中並不是個小數目,一位小姐的月錢才2兩銀子。即便平兒能耐非同小可,這樣一筆錢也不是隨便可以搪塞得過的。事後,對財務十分精明的鳳姐也沒有追究,我以為,其中包含了鳳姐對這一行為的默許,在她的內心,雖然嫉恨,也並不想因為二姐而和丈夫鬧到完結的地步。

平兒對鳳姐的維護,無微不至而且絕對是發自內心的,在探春行權一回裡,這樣的維護以一種極其曲折的方式表達出來,以至於象探春一樣聰明的人也對平兒的應對能力讚歎不已。我想探春在這樣的讚歎中也不面包含了另一層意思:鳳姐有這樣感情深厚,而且能力超群的下屬,實在是令人羨慕。

鳳姐對平兒的維護,造成的是平兒的獨立性格和個人尊嚴。使她成為一個光華奪目的個體,而並非是鳳姐的跟屁蟲,這是不容易的。將來的寶釵,不見得會給鶯兒一個比較平等的地位,將來的黛玉,太需要人照顧呵護,她的丫頭更多的是做一個保姆。

鳳姐本人,對平兒的人格也相當的尊重,比如鳳姐在生日大大的喝醋,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平兒沒臉。--這是她最為糊塗的一回,大概和酒精不無關係。但事後,她單獨地向平兒道歉。這是了不起的。一個成年人,有當面認錯的勇氣和心胸,本身就很不凡,尤其是當地位不等時,這樣的道歉,其實是承認了兩個人的人格是相等的。

  作為一個妾,平兒對這樣身份沒有多少選擇權利,很多「副小姐」為了小姐需要有一個終身的陪伴都是先當陪嫁丫頭,後做小妾。平兒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在和鳳姐競爭老公的關係裡,她始終保持適當的退讓。

  一個女人再大度,在老公問題上多半也大度不起來,所以,處在弱勢地位上的平兒,想不退讓也不行。鳳姐對她再好,在這個問題上她們仍舊是天然的,潛在的敵人。

  小廝都知道平兒和賈璉「1年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兩次到一處」。可見平兒這個妾做得有名無實。我以為,平兒這樣的退讓還包含了另一層意思:她如果不適當地在鳳姐之前生出個兒子來,那結果對她本人將是毀滅性的:鳳姐將為了這個兒子而嫉恨她一輩子,她將失去所有已經得到的地位,甚至鳳姐可以用宗法賦予的嫡母的權利,來搶取這個兒子,將生母排除在外,剝奪平兒做母親的權利。--而在這樣的結果中,賈璉是絕對無法保護她的。

而如果在鳳姐生下了繼承人以後再懷孕,平兒就沒有什麼危險了,因為和鳳姐的良好關係,她的孩子將和其他庶出子女不同。在生育權上先後有別,這一點,是再好的感情也不能抹殺的先天障礙。

尤二姐的問題,是平兒和鳳姐唯一不協調的一次。一開始,平兒本著一慣為鳳姐著想的心,把賈璉擁有外室的事情最先捅了出來。她自己倒未必是吃醋。

  我相信,鳳姐愛賈璉,沒有愛,就不必嫉恨,不必為自己不值,不必一門心思地除掉情敵。鳳姐的行為,雖然十分狠辣,但可以理解。

  平兒的性格中,很少跟風的成分,在這件事情上,她決不贊同鳳姐,因此,她一直在幫助走投無路,性格軟弱,頭腦糊塗的二姐。為此甚至不惜得罪了鳳姐。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俠氣,也是書裡唯一的一次,她責罵小丫頭。她責罵的是人性中的勢利和欺軟怕硬。

  但是鳳姐除了口頭上發發怨氣,行為上倒也沒有真的怨恨平兒。現在有多少上司為了一點點小分歧而給下屬穿小鞋,不允許不同的聲音,不同的性格的存在。在這些上司的眼裡,部下應該是永遠的走狗和順民。比起來鳳姐的胸懷是了不起的。她的是非觀正確,她並沒有把和平兒的分歧看做大逆不道。

賈璉對平兒,不像對秋桐,性愛的成分不多而尊重的成分較重。在一對正常的夫妻,這其實很重要,所以在賈家敗落,鳳姐死亡的情況下,平兒續絃的可能性很大。而且,由於平兒的溫和,善解人意較鳳姐更容易被賈璉接受,賈璉又是個對世情很通達的人,他們做一對和諧的夫妻不是件很難的事情。當然,在大廈將傾的時候,在風暴漩渦中的的人有沒有正常生活的機會,實在很難說,但這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作為生活中的助理,平兒其實在負責掌管鳳姐的生活起居,不過鳳姐的身份不凡,伺候的人多如牛毛,因此,平兒只是管理著鳳姐的衣飾,並不需要她真的動手做什麼。並且她也有自己的待遇,吃飯的菜式和坐位,穿衣的派頭和質地和一般丫頭不能相提並論,相當於半個主人。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需要特別提出來,就是送邢岫煙的那件衣服。那是襲人要回娘家那一回,鳳姐送了她件衣服。平兒順手又拿出一件來,要送給「無避寒之衣」的岫煙。鳳姐對此事的評論是:我的心,也就她知道一二分罷了。

這些衣服,雖然對出身大富,手頭活絡的鳳姐來說,只是她的「剩餘物資」。類似與今天,我們穿過的那些趟數不多,但價值不菲的衣服,收拾起來準備支援災區。但是你如果理解女性對衣服的那種癡情,你就會知道,不是誰都能在一個女人的衣櫃裡隨便拿出件衣服送人的,這件事,老公未必敢做,老媽做了可能引起大半天的抱怨,姐妹朋友更是不可能。--做便做了,還引起主人稱讚,這樣貼心貼肺的關係,真是難得之至。

其實這件衣服裡也還大有講究,平兒自己的衣服,能對岫煙這樣貧寒的女孩可以送得出手的,大概也有不少,但這中間牽涉到一個主僕有別的問題,就像丫頭的胭脂,品質再好也不能隨便給奶奶們用。所以,平兒只把自己的「剩餘物質」捐獻給劉姥姥,還說了一大番「不要嫌棄」之類的話。但她做為鳳姐的代理人,也已經注意到了岫煙這種比較尷尬的狀態,因此代替鳳姐做主,要送她衣服,這中間不乏真心的照顧和體諒,也是在代替鳳姐行駛一種職責,這和鳳姐正是心有靈犀。

所以撇開平兒的心意不論,鳳姐本人,對濟貧這樣的善事,也是肯做的。雖然處在她那個位置,會有很多功利的理由,但這份善意中,多少也有真心的付出。相比之下,妙玉又要砸杯子,又要用水洗地來清除劉姥姥的窮酸氣。鳳姐的俗氣,實在比妙玉的孤絕要有人性得多。

平兒是巧姐的生活中,一個重要而實際的監護人,我相信,在鳳姐臨終,托孤的人只有可能是平兒。因為平兒比賈璉更可靠。像賈璉那樣喜新厭舊的男人,如果新娶,也許根本會忘了看顧巧姐--畢竟她是個女兒,不是繼承人。而平兒不會。平兒連一個窮途末路中的尤二姐尚肯真心地照看,她怎麼會不扶持鳳姐的女兒呢!我相信,鳳姐在對尤二姐這一具體事件雖然責怪了平兒,但對平兒性格中的那種正氣和俠氣仍舊是放在心中的。

  她是一個值得托付女兒的人。續書也寫出了平兒的這種性格和能耐,至於她最後有沒有做賈璉的續絃,巧姐有沒有那麼好的福氣,可以嫁給鄉間的富戶,這是大局的走向問題,很難有個定論。

  本來想多誇誇平兒,但忍不住,就會誇到鳳姐頭上去,也可以說,她們兩個人雖然各有特徵,但總是二為一體地出現。就像相互輝映的兩顆星。

  而平兒身上很多優秀的特質,和鳳姐是分不開的,鳳姐也有惡毒和刻薄的一面,但她的用人不疑,她對下屬人格的尊重是那個時代女性身上很少看到的光華,即使在現在的領導者中,這樣的素質也不多見。

在她羽翼下伸展出來的平兒,更為含蓄,也更為完美。她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不用激烈的方式來改變什麼,但在她的手中,很多東西在潛移默化。

雖然她和襲人一樣,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用一種職業的態度來經營生活謀求一個比較好的個人出路;雖然她和現實中所有小人物一樣身處複雜而無奈的人際關係中,雖然她無依無靠需要磨平身上的很多稜角來適應生活,但她仍舊在長袖善舞的手段後表達自己的性格,體現自己的善意。

在功利和原則中,她好像總是能找到最佳的契合點,這實在是一種高超的處世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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