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旭——夢裡三年4
最後的機會
我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發呆,長長的頭髮披垂下來,遮掩住一雙緊皺的眉頭。地上,兩隻螞蟻在打架。我心裡亂糟糟的,離最後一次錄像只有兩天了,我要做的片斷還沒頭緒呢。這次被指定表演「瀟湘子雅謔補餘香」一場,這是林黛玉取笑劉姥姥像個母蝗蟲一段戲,展示了黛玉風趣幽默、尖酸刻薄的一面,誰讀到這裡都不禁為黛玉的俏語諺言啞然失笑。可怎樣才能使表演恰到好處,只需淡淡幾句,就引得寶玉笑得捶胸頓足,湘雲笑得人仰馬翻呢?我苦思冥想,不得要領。
「喂,陳曉旭,片斷準備得怎樣了?」我順著聲音抬頭一看,不得了,什麼時候導演站在了我面前,一雙眼睛審視著我。
我立刻站起來,不自在的笑笑。說真的,我有些怕這個嚴肅的老頭,因為他對人的表情太含蓄,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擔心地問我:「後天就要錄像了,你準備得怎樣了?」
我說:「排練了兩次,可我說完了台詞,他們誰都不笑。」
導演說:「這就要看你的表演了,這樣一個偉大的著作中的重要人物,沒有一定的閱歷和表演經驗的演員是很難勝任的。說實話,我對你很不放心呵,這次錄像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努力吧,全國多少雙眼睛都瞪著咱們哪。」
我點點頭,深深理解他的話。《紅樓夢》的價值人所共知,演好一個角色比拍好整個戲更難。望著他遠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裡有一份沉沉的擔憂,為他,為我,為我們大家。
兩天後,片斷錄像結束了。晚上所有的人都湧到會議室去看回放,而我卻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這兩天弦繃得太緊了,我怕自己不適應那種緊張的氣氛。我坐在床上面壁,全不去想隔壁的屏幕上會是怎樣的效果。
夜很靜,一縷月光溫溫柔柔地照進來,把黑暗點綴成詩意朦朧的世界。有幾點光斑漫不經心地在我的臉上游移,彷彿是一隻溫柔的手把我輕輕地撫愛。在這無言的交流中我似乎感到一種信任,一種理解,這是我在這些奮戰的日子裡多麼渴望的情感啊!我不禁為這樣細緻的關切而淚濕了。月光彷彿可解人意,漸漸地把它溫柔的光環灑遍我的全身。我閉上眼睛,體味著這種超人世的溫情,竟在不知不覺中安然睡去了。
當同屋的女孩兒們帶著得意或沮喪的心情回來時,我已在夢境中超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