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兒就在眼前(2)
那人兒就在眼前(2)
賈政一眼看見惜春的那身新裝束,心中暗想:「這孩子懂事了,在這樣場面,她若還是那身道不道俗不俗的打扮,該多掃興啊!」
他看著英俊瀟灑的林良玉,看著嬌容艷麗的喜鸞,不由得心底生起一個吉祥的念頭:「這榮國府也許因為攀了這門親事而重振起來。」
他看了看黛玉,見她不冷不熱、神態自若,更下定「要早日給寶玉娶過來」的決心:「這榮、寧兩府若是交在她手下,一兩年就會好起來的。」
心下高興,做事也就不拘一格。他吩咐人把惜春畫的那幅《大觀園鳥瞰圖》取來掛上,供大家酒後欣賞,這自然也有著追思往日繁榮的意思。
他叫賈璉唱一支曲子給大家助興。
賈璉很是為難。他雖然善於唱曲,但慣唱的多是些風流戲文,在這種女眷全在的場合下,如何唱得出口呢。可是賈政當眾吩咐了,又不能不唱,只得唱一曲他一向不愛唱的《滿床笏》——這是演唐朝名將郭子儀富貴團圓歡慶六十大壽的戲文,對上了賈政的心意,連誇了幾句,又挑了幾處毛病。
賈赦順口問寶玉:「你今兒個怎麼打蔫了,何不也露一手?」
寶玉道:「該是良玉表兄唱了,我怎能先僭失禮呢!」
林良玉不好推辭,唱了《雙官誥》中的兩支曲子,一曲《榮歸》獻給大舅、二舅;一曲《誥圓》獻給兩位舅母——這《雙官誥》演的是馮三娘教子成名立業的故事,既符合他剛剛秋試中舉人進京春試的身份,又討得舅舅、舅母的等人的喜歡。賈政把賈璉叫到身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賈璉便笑容滿面地來到王夫人面前,把賈政的意思說了。
王夫人笑著立起身來,走近喜鸞道:「你老子要你彈琴呢。」
喜鸞有點為難。王夫人道:「你老子多少天來也沒有這麼高興過,別掃了他的雅興。」
丫頭送上琴來,喜鸞就彈了一曲《猗蘭操》。
這是隋唐以前就廣為流傳的一隻古曲,琴藝不達到一定高水平者,是難以掌握的。一般婦女彈琴,不過是彈《思賢操》之類的初學入門的作品,喜鸞彈《猗蘭操》,引起了林良玉的高度重視。他不僅靜心聽著每一個音階,而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指法,那按、揉、綽、注、撞、走、飛、推八法的運用,熟練而準確;微顫、顯顫、上滑、下滑、按彈、推撞,六技得體適度。他驚歎地讚賞著喜鸞的琴藝,同時也在自思:「能把《猗蘭操》彈到這般嫻熟,可知她下了多少工夫。但她為什麼喜歡這支曲子呢?以蘭花的芬芳高雅自喻,這是才美雙全女人的常情,可以理解,而那感傷生不逢時、不得知遇的情緒,又從何而來呢?」林良玉思而不得其解,最後落到四個字上:「女大當嫁」。他以為喜鸞是借孔子傷世的故事,暗喻自己婚事未偕的幽思。
林良玉自從在賈府家宴上見了喜鸞,驚喜地暗道:「真想不到,舅舅家裡還藏著這麼一位麗人!」
閒著沒事,就想起了喜鸞,那臉兒,那眉眼,那身段,那琴韻,令他陶醉。
動情了,動心了。
合上眼,那麗人兒便在面前晃動;睜眼看時,那人兒又影兒也不見了。意馬心猿,神惹情牽,揮筆填了一首曲子,自己動情入神地唱了起來:
她生得,
婷婷裊裊,
美美嬌嬌。
無半點兒俗家氣,
有萬種的天然俏。
粉臉兒閃露著多情的笑,
巧丹青難畫難描。
似王母下瑤池,缺一對青鳥兒作前導;
如嫦娥出月宮,少一隻玉兔兒懷中抱;
南海觀音離寶島,卻把那淨瓶忘帶了。
見她時,如癡如醉,顛顛倒倒;
想起她,如寐如夢,魄散魂銷。
他想起了賈政對他說的「這婚姻大事,也要有個長幼次序」的話來,猜想著賈政的話,似乎是有心嫁女的意思。
過了不幾天,果然由北靜王出來做媒,南安郡王作主,林良玉順水推舟,滿口答應,就把和喜鸞的婚事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