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說《紅樓》:姐姐出殯弟弟竟然淫樂尼姑庵

王蒙說《紅樓》:姐姐出殯弟弟竟然淫樂尼姑庵

王蒙說《紅樓》:姐姐出殯弟弟竟然淫樂尼姑庵

紅樓評論

秦可卿之死發生在《紅樓夢》的很靠前的部分,如同一個噩夢。她在王熙鳳的噩夢中的講話如同凶險的預言者、詛咒者,又像是威嚴凜凜的警戒者與大慈大悲的拯救者。

但是世俗比生死比神秘比預言比警誡更強。

一個是賈敬趁機自命神仙,玩一個清高偉大,實際更令人感到做作與討嫌。一個是賈珍為辦兒媳的喪事胡作非為,尤其是所用棺材板,完全違反了體度規則。一個是鳳姐智力輸出的精明與威風,她一到寧國府就進入角色,像電腦一樣精確運行起來,又像女王一樣橫掃千軍起來。然後出殯時再到了饅頭庵弄權,顯威風,竟然在一件與她沒有利害關係的事情上「為藝術而藝術」地出手,傷天害理。一個是喪事的隆重把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排場、勢力上而不是死者的身前身後、為人行事、恩澤德儀、遺願遺憾……上。讀關於辦喪事的描寫時你看到了一切,除了死人是誰。喪事壓倒了死者,消解了死者,至少是淡化了死者:這個時期,賈府死個什麼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會這樣辦喪事的,是不是秦可卿已不要緊。

也差不多沒有了死的悲哀,請看寶玉路謁北靜王世榮一節,寶玉除了受寵若驚,樂得屁顛屁顛以外,哪裡還記得這是可聊的喪事。北靜王不但地位高而且長得英俊,這一點對於「紅」的作者十分重要:儀表、面容、談吐,幾乎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那個時候誰對誰哪裡可能有更深入的考察?

尤其不堪的是秦氏弟弟秦鐘,送殯途中就與寶玉一道打人家紡線的村姑的主意,住下來就得趣饅頭庵,將小尼姑抱到炕上雲雨,而寶玉過來輕薄,將他二人按住只不做聲。說實話,這裡的寶玉與秦鍾只如兩個賴皮得無可救藥的猴子、流氓、少年犯一般。這個秦鍾怎麼看也不像是乃姐之弟。

不久,秦鍾「夭逝黃泉路」,對於他的死也是以遊戲筆墨寫之,「紅」的作者對他毫無同情與憐惜,與寫秦可卿之死時大不相同。莫非可卿與秦鍾並非真正的姐弟?死亡擊打著生活,摧毀著生活,呼喚著終極關懷與神學情愫,而生活卻消解著喪事,遺忘著死亡。生活很俗而終結很肅穆,俗的常常消解肅穆抹掉肅穆,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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