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篇 《金瓶梅》的旁證

第五 篇 《金瓶梅》的旁證

第五 篇 《金瓶梅》的旁證

定是紅樓夢裡人

第五篇 《金瓶梅》的旁證

   

我本來一直想著,至少《金瓶梅》是完整的。也是1989年前後聽見專研究中國小說的漢學家屈克?韓南(Hanan)說第五十三至五十七回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寫的。我非常震動。回想起來,也立刻記起當時看書的時候有那麼一塊灰色的一截,枯燥乏味而不大清楚——其實那就是驢頭不對馬嘴的地方使人迷惑。游東京,送歌童,送十五歲的歌女楚雲,結果都沒有戲,使人毫無印象,心裡想:「怎麼回事?這書怎麼了?」正納悶,另一回開始了,忽然眼前一亮,像鑽出了隧道。

張愛玲的「第六官能」是否古今無二,世界唯一?不能這麼說話。但若在十二三歲的女孩中找幾個一眼能感到《紅樓》原著與偽續的極大區畛的實例,恐怕也不會「俯拾即是」。她的天賦是高層次的,「官能」是個直感性的,是重要的「本領」,從事文學藝術,沒有這本領,是不會有什麼創造或研究上的業績的。張愛玲以作家的身份名揚寰宇,但她在直感官能上的優勝條件之外,更有思想家與治學者的特長。人才的難能可貴,大抵是以「多材(俗用『才』字)多藝」、「不拘一格」的兼美者為最不易逢。

張愛玲從「直感」始,卻以「治學」終——我是說她的「紅學觀」卻是晚期的學術性很強的著述,即《紅樓夢魘》。

她重直感,但也重學術研究,不像那種淺薄的無識者不知考證為何事而開口譏貶之,反對之。比如,她對直感也仍以研究為佐助,這個例子就正是她為「天日無光」尋找佐證,她說,在讀《金瓶梅》時,讀到某幾回,忽覺是進入了一條黑胡同;過了這幾回,忽又眼前一亮,從黑胡同裡出來了!——後來見到專治中國小說學的名家韓南(Hanan),早已指出,從第五十三回到第五十七回,這幾回書不是《金瓶梅》作者的手筆,是另一人的補作!

這例子,像「故事」,有趣得很,卻也意義重大,可以給某些狂妄的下士(《老子》語)敲一下警鐘:你讀《金瓶梅》到這幾回,有那個感覺和疑問嗎?如無,「病痛」是在你身上?還是在張愛玲那邊?

所以,我佩服這位女作家,實異凡品說出幾句話,入木三分,針針見血——但又不掰瓜露籽,「大嚼無復餘味」。

順便幾句題外話:

我不喜歡《金瓶梅》,也曾慕名而覓此「珍秘」,「話本」「足本」都借到過。我幾次「開讀」,怎麼也讀不下去。我不是小說研究專家,是普通讀者,我只覺書中所寫之人之事,我不感興趣,索然無味。

這是我與張愛玲不同之處。在《紅樓夢》問題上,說實在話,尋覓能如她那樣說出我心坎裡要講而不講的第二人,至今尚未覓見。

如照她的話來推理,無庸諱言,至今(以至將來),仍有很多人,包括名流,停留在那「黑胡同」裡,而一點兒也覺察不出那條死胡同之黑——即「天日無光」之「味」,令人難堪難忍。

我接觸了少數高校俊才學生,他們當中,也分兩「類」:一類眼亮,一類歌頌「黑胡同」。此一現象,令人深思而不知當以何法試為解決匡救。

詩曰:

身居昏巷日無晨,巷外衖中味不分。

惆悵人間人各味,鵷雛自小上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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