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慍不惱不怒不驚(2)
她不慍不惱不怒不驚(2)
到了下半晌,丫頭們探聽著黛玉午睡起來了,林良玉和喜鸞便來到黛玉的房間。剛進門,只見黛玉就笑著迎出來道:
「哥哥、嫂子齊登門,想必是有什麼大喜事吧?」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這三寶殿進來容易,可出得去嗎?」
「那就看妹妹賞不賞臉了。」
「哥哥自己來,怕妹妹不賞臉,拉來一位幫腔護駕的,當妹妹的怎敢不給新嫂子一個好臉呢。」
「你們兄妹倆就別打啞語了,既然妹妹肯賞臉,自家的事兒就關上門商量吧。」喜鸞說著,邁步進到裡屋坐下,揮手示意燕兒、紫鵑、晴雯都退出去,放下簾子道:「大姑娘想是都知道了,那就直說吧。」
林良玉剛要開口,黛玉搶先說道:「我早已料到了他們會有這一手的,必定請出北靜王來。這位北靜王水溶,祖上和賈府是世交,他本人又和賈寶玉不乾不淨,也自然是肯出力的。只是又請出個南安郡王,這可是沒料到的。哥哥嫂子是這一家之主,就說說你們是怎麼應下這門親事的。」
喜鸞道:「我們怎敢應下,這不是來問你嗎。」
良玉道:「這件事,人家壓根兒就沒問過我。昨天南安郡王把我叫去,說他以咱們舅舅的身份做的主,已應了這門親事,把聘書、庚帖和他親筆的答聘書交給我,只說聲『早點把你妹妹的庚帖送過去,以後的事全由著你們自己辦去吧』,就不管了。」說著,把聘書、答聘書和庚帖放到黛玉面前:「自己看吧!」
黛玉拿起賈政親筆寫的求聘書,認真地看著,當看到「政雖系娘舅,但畢竟是為犬子求聘」這一句,順口念出原文,接著又評論道:「看來二舅還是自知理虧的。」接著又念道:「秉冰人之美意,舅氏兩家,以郡王尊」,「你看,請南安郡王以表舅的身份主婚,本是他的主意,卻推到北靜王身上,真是……」她剛要說「老奸巨猾」四個字,見喜鸞在場,打住了。又看南安郡王親筆寫的答聘書,沒加品評,只說:「這位郡王的章草字,還真有點功夫,只可惜把『桃夭』的『夭』字錯成為『天』字了。」
她不但不慍不惱,不驚不怒,反而說著閒話,挑著錯字兒,這可把林良玉夫婦弄糊塗了。
良玉根據妹妹平日的性子猜測:「這可能是暴風雨的前兆,說不定什麼時候她那一腔怒氣會發洩出來的。」就默不作聲地靜觀她的一舉一動,等待著。
喜鸞則以為:「也許是她認可了,在找台階下呢。」就拾起寶玉的庚帖道:「這個你還沒看呢。」
「用不著看我也能背下來。」
「那就把你的也寫出來吧。」
「用得著嗎?他們府上哪個人不知道我林黛玉的生辰八字。」
「知道歸知道,寫出來是規矩。」
「什麼規矩?按規矩,父死從母,父母不在從兄,憑空跳出來個王爺舅舅主婚,算那門子規矩?」
「兄嫂是不敢替妹妹做主的。」喜鸞接了一句。
「既然兄嫂不敢做主,那就由妹妹自主。」黛玉接道。
「正是如此,我們才過來見你嗎。」良玉順水推舟說著他們的來意。
「那好吧,就請哥哥嫂嫂告訴榮國府,林御史的女兒不會給什麼人做小星的!」
「這話,在聘書和答聘書上不是都寫著嗎?『不分大小,無先妻後妾之分,以姐妹相待。』北靜王又以冰人的身份鄭重說過了。」林良玉不得不有針對性的作解釋。
「這就是說,依兄嫂的意思,就只有應下了?」
「不應下怎麼辦呢?」
「一死了之可以吧!我本是死過一回的人,怕什麼。」
林良玉沒想到黛玉會說出這種話來,便委婉地開導著:「好妹妹,以後別再提這個死字,也別再這麼想。死有什麼可怕的,人生自古誰無死。可是你想過了沒有,咱們祖上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堂堂御史的女兒,為了婚事而自殺了,祖宗的清名何在?父母的英靈在九泉之下能安嗎?因為掉包計而死,有其冤情,為了拒婚而死,事涉怯弱。何是何非,請妹妹好好想想。」
這番話,說得黛玉動心了,她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緩緩地說了一句:「容我想想吧,今天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