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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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影視

尋找一部1977年出品的邵氏電影《金玉良緣紅樓夢》(以下簡稱《金玉》),所為何來?紅樓題材影視劇比比皆是,光是1977年的香港,就有五部同台打擂。過來人追憶當時邵氏電影的花團錦簇,每每慨歎。他們鴛夢

重溫是為聊解相思,換作今天的影迷,連上天入地的《無極》都無法滿足胃口,還能從室內搭建的狹促佈景裡看出一個太虛幻境麼?

拍攝《金玉》其時,邵氏電影繁華將盡。1955年起始,由邵逸夫主持大局的邵氏片場,拉開了一個真正的華人夢工場的帷幕,一紅便是二十多年。最高峰年產50多部電影,片場由60年代的數十萬平方呎拓展至70年代的百多萬平方呎。莫說搭建一個大觀園,便是拍攝《傾國傾城》、《瀛台泣血》等清宮大戲,也不在話下。

等到我們這一代影迷親睹《金玉》,已是28年後。據聞早前李翰祥有意邀徐玉蘭、王文娟二人拍《紅樓夢》,偏是王文娟的兩粒金牙叫人打了退堂鼓。因此,《金玉》與越劇電影《紅樓夢》頗有幾分相似,也在情理當中。李翰祥的高明,在於作為深具傳統文化修養的鬼才文人,其營造古典中國幻境的能力,無人能出其右。亭台軒榭,花謝花飛,無一不是人工化的片場景物,卻能在鏡頭流轉之中,氤氳迴盪出一個形神俱似的故國精魂。

李翰祥的片場美學到《金玉》之時已達爐火純青,在方寸片場內可營造浩瀚氣象。「最豪華的場面,最富麗的佈景,最年輕的演員,最抒情的歌曲。」並未言過其實。鏡頭永遠不會站在雲端俯瞰,而是緊隨人物在深院重樓內穿梭自如。觀眾走迷宮一般看得恍惚,倒不知庭院深深深幾許。開場不久,王熙鳳正在庫房內巡視。但見人頭攢動,雜物林立,卻不見庫房哪裡才是盡頭。忽聽丫環稟報:「林姑娘到了!」匆匆出門之際,畫外音擠進兩句老婆子的對話:「拿十把笤帚,十把雞毛撣子!」寥寥數筆勾出鐘鳴鼎食之家的排場,其匠心可見一斑。

張艾嘉28年前拍完《金玉》後,再沒看過這片子。她應邀到「東方好萊塢」邵氏片場走的這一遭,印象深刻的並非邵氏的豪奢,而是自己像郝思嘉一樣被裙子勒個半死——反串賈寶玉的林青霞卻可以穿褲子。大概她根本不喜歡自己演的那個堪稱史上最為豐腴的林妹妹吧。由於個頭比林青霞矮,開機前飾演寶黛的這二人被臨時「調包」——這事擱到世界電影史上只怕也不多見。或許,才華非凡如李翰祥,才能據理力陳說服邵逸夫。

那一年,林青霞與張艾嘉20出頭,一顰一笑,處處流露日後必成大器的凜然之美。寶玉奔跑著出場了!眉目若畫,身形秀頎,衣袂飄然,手裡竟還持了一枝風車。即使張艾嘉版的林黛玉面若銀盤,兼之一張烈焰紅唇,但仍勝在青春無敵。這兩張明星牌,李翰祥算打對了。

引進林、張兩位台灣明星,想必是為耳目一新。其實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邵氏片場裡有數不完的本土明星流光溢彩。「小生美女都帶著踩在雲端的高貴自信。落下的眼淚矜貴一如珍珠。刀鋒槍口下濺出來的血液鮮紅如旭日下的牡丹。」(香港電影人魏紹恩語)尤其是邵逸夫模仿好萊塢明星制栽培出來的女明星,雍容古典如林黛、英姿颯爽如鄭佩佩……有黃梅調、歌舞戲、間諜片等類型電影做她們顛倒眾生的舞台。伴隨邵氏電影的浮沉,這幫花兒風流雲散。偶來此處作客的林青霞與張艾嘉,算是搭了邵氏電影最後一班客船。

她們搭的也是黃梅調電影的最後一班客船。作為中國影史上極為獨特的類型之一,邵氏試圖將黃梅調電影拓展為「不限地域、不拘語言」的「泛中國古典印象」。十多年中,港台、乃至整個東亞地區的華語電影海外市場,幾乎全籠罩在黃梅調風潮中,李翰祥經典之作《梁山伯與祝英台》當年更在台灣創下連演180多日,觀眾達72萬人次的空前紀錄。「我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紅樓夢》裡不少經典語錄用黃梅調唱出,別有一番味道。

作為黃梅調電影收官之作,《金玉》的海報今天看來別具深意:似要遠行的寶黛攜手回眸,二人背後的披風上繡梅繡竹繡山河,留給世人驚鴻一瞥。此時,邵氏電影氣數將盡,黃梅調日薄西山。這一黃金時代的風流餘韻還能恩澤多少代中國電影,且讓時間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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