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舞袖翩翩話「紅樓」
緣起:「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一本《紅樓夢》,不知賺取了多少人的眼淚。在無數藝術家心中,她是一個無法釋懷的心結,戲、歌、電影、電視,各種藝術形式都詮釋著不同的「紅樓」旋律。18日到20日,在江西藝術劇院,光道具、服裝就裝了四大集裝箱的舞劇《紅樓夢》,在傳統與現代的激烈撞擊中,演繹著新的懷金悼玉。她的編導———趙明,也在亦真亦幻中,走進了我們的視野。
本期人物:趙明,一級編導,北京軍區戰友歌舞團編導,中國舞蹈界拿獎最多的舞蹈導演。趙明與南昌有緣,他的三部舞劇《閃閃的紅星》、《霸王別姬》、《紅樓夢》都先後在南昌上演,而《紅樓夢》的此次南昌之行,是全國的首場公演。
■主持人/劉建
■合作撰稿/熊春瑜圖/錢進
以前的《紅樓夢》都不如我的詩情畫意。
記者:《紅樓夢》原著100多萬字,你的舞劇是100分鐘,看過幾遍《紅樓夢》?
趙明:就看了一遍,還是少兒版的。對我來說,越簡單越好,越簡單越能讓我捕捉到最真摯的東西,再把它精神化、靈魂化。
記者:可這台舞劇醞釀了兩年多。
趙明:其實我表現這個故事不是像人們想像的那樣循序漸進,我是摘開來表現的。(比如)葬花怎麼表現,婚禮怎麼表現,想到一點拿個小紙片記下來,兩天內文字的腳本就形成了,畫面一個一個地在我眼前浮現。僅僅一個半月的時間,舞劇就在排練廳裡形成了。最難的是剛開始的時候,真像大海撈針。誰都知道是寶黛釵三者間的關係,但是我不想像越劇那樣表現,最後,想到從夢開始,再到夢結束,用最簡單的方式表現最複雜的人物關係。一旦想通了,什麼都迎刃而解。
記者:整個劇中,哪些讓你最得意?
趙明:《婚禮》,尤其是在大紅斗篷拖著黛玉,近在咫尺,陰陽兩隔,大喜大悲的情感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上演,我覺得蠻得意的。還有《葬花》,通常黛玉扛著鋤頭葬花的情景,在舞劇中很難表現,撒不開手、解放不了肢體,就沒法用舞去表現黛玉的內心世界,當我編排了一群紫衣姑娘往那一跪,把花籃一遞的時候,我一下子找到了內心外化的表現形式。我特別自信的是,以前的《紅樓夢》都不如我的詩情畫意。
如果不與市場結合,舞蹈的路子會越走越窄,最後淪落成伴舞、活道具。
記者:我們發現你自己掏了800塊錢給朋友買票。為什麼要自己買票?
趙明:我覺得我們都要去維護這個市場,這樣的話,其實是在捧自己的場,這個戲本身的價值就是這樣。
記者: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陽春白雪的舞劇也要走向市場?
趙明:我確實覺得,每一次比賽,我們自己火爆得不得了,可外界一點都不知道。還有一個劇,為了拿一個什麼獎,投錢了,全都做完了,拿獎了,然後怎麼辦?沒有人來看怎麼辦,沒有後效的運作,沒有向市場推廣,怎麼辦?結果是演一場賠一場。只有讓這種拳頭產品走向社會,讓更多的觀眾來關心我們的舞蹈才是最重要的。
記者:藝術家與市場是兩回事,把藝術與市場結合在一起,對你來說,艱不艱難?
趙明:如果不這樣,舞蹈的路子會越走越窄。說不好,就淪落成伴舞、活道具。而且,舞劇這個東西,有多少錢都能砸進去,它的市場運作非常重要。有人投資金,還必須有一個舞蹈公司去運作,既懂舞蹈,又懂市場。《紅樓夢》一開始給錢的人太多了,又是六百萬,又是七百萬,這不可能是老闆賺了多少錢,給你多少,讓你去玩藝術,那真的是天方夜譚,他既然要投資,就得賺錢,否則人家憑什麼呀?
真正的舞台劇是最賺錢的,它的效益是長期的,它不像電影,一周內,必須賺回來,不然,就有盜版了。舞台劇是無可複製的,真正的舞台劇,像《紅樓夢》,在南昌如果賣滿了三天的票,我們所有人員的費用都沒問題。像舞台劇《貓》,賺了幾十個億,它是靠時間去檢驗的。
記者:希望有一天,你的《紅樓夢》也能演上半個世紀。只是有沒有商業與藝術相衝突的時候?
趙明:《紅樓夢》算是揉和得比較好的。從燈光、舞美、服飾等方面,觀賞性中滲透著對劇情的交待。而且通過這些,首先在視覺上,一下子拖住觀眾,這也是我悟出的一個道理,只有先拖住觀眾,才能讓他們靜下心來,一點點地品味。
幾場戲演下來,不管觀眾是怎麼來的,遲到也好,打手機也好,起碼人家能來,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
記者:市場化的運作方式,能讓舞劇走向市場,有發展的後勁,而對於觀眾,對於尋常百姓,怎麼讓他們認識舞劇?他們是不是也是我們走向市場的一個難點?
趙明:現在的文化市場,觀眾對舞劇的認識有限,我的幾部舞劇進入市場後,包括《閃閃紅星》,觀眾都不會自己買票看,但看了以後都會感動得流淚,都說舞劇真好看。其實,現在中國舞劇的質量並不是普遍都高,觀眾對舞劇的認識僅限於伴舞的一種美感。我做舞劇走一步、看一步,走得太高、太精神化了,觀眾不理解;太商業化了,我們又不甘屈服。
其實,我真的喜歡在一個城市裡,每天晚上有戲看,劇院裡燈火通明,這個城市就有了藝術的氣息,才有活力。關鍵是要有戲在演。我的《閃閃的紅星》也好,《紅樓夢》也好,在南昌演了,不管怎樣,觀眾看到了這些戲,可能會對舞劇有一種新的認識,我覺得就是把觀眾一個一個往裡拽,其實這挺有意思的。幾場戲演下來,不管觀眾是怎麼來的,遲到也好,打手機也好,帶著孩子來也好,鬧也好,幹什麼也好,起碼人家能來,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
記者:先對他們寬容些,先別要求他們穿著禮服進來。
趙明:大城市相對要好一點,但是還不夠。你要知道,一個人站起來邊打手機邊往外走,影響多少人。好在現在的市場是越來越好了,倒退十年,要想有這麼個劇,而且還要人們到劇場去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的下一個計劃是用雜技來演《天鵝湖》。
後記:我肯定不是一個懂舞蹈的人,充其量是一個愛看舞蹈的人。但趙明給了我一種感動,是他的寬容,對市場、對觀眾的寬容深深地打動了我。但他對自己卻一點也不寬容,南昌上演第二場《紅樓夢》時,較之首場,就已經有些改動了。
為我們的舞者喝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