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 周瑞家的 劉姥姥
一個風流婉轉的大家小姐;一個小有權勢、大有面子的奴才;一個為生活所迫「老著臉兒打秋風」的劉姥姥,三個人原本有著不同的生活軌跡,但曹雪芹卻將這三個拉到了一起,並且發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以至後來竟成了黛玉「刻薄、多疑、小性兒」的有力證據。
送宮花一段,讀紅樓者耳熟能詳,這裡就不贅述,敗人雅興了。周瑞家的好端端的被黛玉搶白一番,在當時看,她好像有點冤枉,但是,看看後來她攆司棋時的作派,就知道她對「敗了時」的人是一副怎樣的嘴臉了。回頭想想,黛玉的那一頓搶白何償不像三姑娘探春賞給王善保家的那一耳刮子一樣大快人心呢?當然與見了她「滿臉堆笑,起身讓座」相比,黛玉無疑是開罪小人了。
大家都對黛玉譏諷劉姥姥為「母蝗蟲」耿耿於懷,但是卻有心無意的忘了是誰說了這些話:「世上的話,到了鳳丫頭嘴裡也就盡了。幸而鳳丫頭不認得字,不大通,不過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將市俗的粗話,撮其要,刪其繁,再加潤色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這『母蝗蟲』三字,把昨兒那些形景都現出來了。虧他想的倒也快。」引得:
眾人聽了,都笑道:「你這一註解,也就不在他兩個以下了。
其實,眾小姐,包括鳳姐在內,都是把劉姥姥當成「女清客」來取樂的,把這個帳算在黛玉一個人身上,似乎有些不公。
再有。黛玉對於劉姥姥,主要是認識上的差異,而不是貧富的差異。劉姥姥來賈府認親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來「打秋風」的,而且,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明知眾人拿她取樂,而願意做一回「女清客」,雖然出於無奈,值得同情,但畢竟是有失尊嚴,而引得眾人哄笑。這就是為什麼同樣邢岫煙也是來「投親靠友的」,黛玉他們照樣給她應有的尊重。(有人會說因為邢岫煙是邢夫人的親戚。那也別忘了,劉姥姥還是王夫人的親戚呢。)
有人把劉姥姥做為勞動人民的代表,看不起劉姥姥就是看不起勞動人民,似乎不妥。當然 ,劉姥姥是「勞動人民」,她善良、知恩圖報。但真正的「勞動人民」信奉的是「人窮志不短」的信條,劉姥姥的做法,顯然是與此相悖,因此,把她做為「勞動人民」的代表,有待商榷。
眾人對劉姥姥態度的轉變,也是在她受到賈老夫人「親切接見」之後的事,這其中有人是真心有人假意,很難分辨。這裡不說別人,單說平兒。君不見平兒初見劉姥姥,是個什麼態度:
平兒站在炕沿邊,打量了劉姥姥兩眼,只得問個好讓坐。(只這一「打量」,就應該能看出她是「勞動人民」了吧?但是「只得」兩個又字何其勉強!)……小丫頭子斟了茶來喫茶。
先是「只得問個好讓坐」「讓小丫頭子斟茶來」,後又是送絨線,又是送衣服,究竟是因為什麼?因為同情「勞動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