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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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

紅樓評論

元、迎、探、惜四春,在曹雪芹筆下探春著墨最多,元春次之,迎春和惜春升為主角的「本傳」只各有半回,迎春的是「懦小姐不問累金鳳」,惜春的則是「矢孤介杜絕寧國府」。迎春的身份在現存古抄本《紅樓夢》裡異文極多,究竟把她設置為賈赦前妻所出,或妾所出,或賈政前妻所出,曹雪芹似乎猶豫過,最後也沒有敲定,但惜春設定為賈珍胞妹,這在各古本和通行本上都是一致的。

因為賈氏兩府輩分最高的是賈母,她又特別喜歡女孩兒,所以她把兩府的小姐都集中到榮國府來撫養,後來又都安頓到大觀園裡,探春入住秋爽齋寫得很明確,迎春和惜春開始說是分別住在綴錦樓和蓼風軒,後來又說分別住在紫菱洲和藕香榭,也許她們在大觀園裡搬遷過?

在「惑奸讒抄檢大觀園」後,惜春因為丫頭入畫箱子裡被翻查出男人物品和一大包金銀元寶,算是違犯了府規府法,認為此事令自己丟了面子,就讓人去叫來嫂子尤氏,執意要攆入畫出去,入畫跪求,尤氏認為入畫固然不該私自傳遞東西進園,但那些錢財物品確實都是賈珍賞給她哥哥的,入畫並不是像迎春丫頭司棋那樣與外面的男人私通,只不過是把「官鹽」弄得成了「私鹽」,罪過不算大,訓斥警告一番尚可察看留用,但惜春卻冷面冷心,說「快帶了他去,或打,或殺,或賣,我一概不管」,尤氏進一步勸說,惜春哪裡聽得進去,還把雙方爭論的話題從入畫可不可赦,引申到風聞很多對寧國府的不堪議論,因此她不僅是要杜絕入畫,還要從今後跟寧國府一刀兩斷,尤氏在一群丫頭、嬤嬤面前被小姑子如此排揎,脾氣再好也難隱忍,就說「四丫頭年輕糊塗」,惜春頂嘴說「你們不看書不識幾個字,所以都是些呆子」,話趕話,尤氏急了,就諷刺她「你是狀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個才子,我們是糊塗人,不如你明白」,惜春這時就說出了一句擲地有金石聲的名言:「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不成?可見他們也有不能了悟的!」

惜春性格的孤介乖僻,可與妙玉媲美。她的詩才雖然平庸,卻比擅詩的黛、釵、湘等多一方面才

能———能畫。她的悲慘命運,在第5回裡透露得很清楚:「可憐侯門繡戶女,獨臥青燈古佛旁。」有清代人在筆記裡記載,曾見到80回後古本,惜春最後是「緇衣乞食」。高鶚續書胡寫什麼「沐皇恩賈家延世澤」,說惜春後來在妙玉被劫後的櫳翠庵中安頓下來,那是不符合曹雪芹原意的,櫳翠庵是元春省親時建的,到賈府敗落時才三年多的時間,哪是什麼「古廟」(第5回太虛幻境冊頁裡畫的是古廟),裡面又哪兒來的古佛?

狀元榜眼探花相當於現代競賽中的冠亞季軍,對這些「蟾宮折桂」、「出人頭地」者的迷信,不僅過去存在,到如今也還存在於一般俗眾之中,但曹雪芹早在二百多年前,就通過筆下惜春這個人物,發出了「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不成?!」這樣的呼聲。拋開惜春這個人物那不近人情、過分地冷面冷心、陷入悲觀主義的這一點不論,就她對狀元榜眼那具有穿透力的覷破揭露而言,確實是振聾發聵的。當然,惜春對他們的評判另有標準,那就是能否「了悟」,也就是《紅樓夢》十二支曲裡關涉惜春的那首《虛花悟》裡點出的,人需要懂得「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生關死劫誰能躲?」這樣的標準太虛無,太消極,我們難以認同,但往昔那些狀元榜眼探花大都熱衷名利,慾望燒心,有幾個真能掙脫名韁利鎖,而且能拿出真本事造福社會的?把他們當成「紙老虎」覷破,很有必要。

不僅過去封建社會科舉制度下的狀元榜眼探花不值得崇拜追逐,就是一再地進行了改革的現代考試、評獎機制下的冠軍亞軍季軍及什麼前多少名,也不能盲目地推崇效仿。遺憾的是,直到今天,把高學歷、高名次、高職稱、高位置、高頭銜、高座次看得過死過重,而忽視了人的實際素質、實踐能力、可開掘潛力與可持續前景的庸俗眼光,仍流行於社會,遮蔽、阻擋、妨礙、毀滅有真才實學、實踐能力的「無名次」俊傑的現象,仍非個別存在,在這種情勢下,我們跟著惜春喊一句「狀元榜眼難道就沒有糊塗的不成?」還是有清心醒腦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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