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研究中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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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研究中的霸氣

紅樓評論

「劉心武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在央視播出,掀起收視熱浪。作家劉心武用探秘的方式,從秦可卿著手,詳細考證了書中各人物的生活原型,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稱為「秦學」。前不久,出版了《紅樓望月》以及《劉心武揭秘〈紅樓夢〉》等著作,市場反應火爆,出現了爭購的現象。據劉心武透露,《劉心武揭秘〈紅樓夢〉》印數不斷追加,已經突破16萬冊,《劉心武揭秘〈紅樓夢〉2》最近就將面世。   但劉心武的「秦學」在近日遭到了國內數位紅學家的一致反對。這其中有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胡文彬、蔡義江,《紅樓夢學刊》副主編孫玉明、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的研究員張書才等。胡文彬是其中的代表。他們稱劉心武在猜謎,劉心武著書借用紅學家觀點而未註明出處。日前劉心武接受本報採訪時針對胡文彬的指責作出了回應。那麼,紅學家與劉心武在哪些焦點問題上有分歧呢?

【劉心武的秦學是不是猜謎】  胡文彬表示,劉心武所提出的那些東西是憑想像瞎猜,沒有充分的證據。劉心武表示,用「猜謎」概括我對紅學的研究,不準確。這也是普及《紅樓夢》的一種方式。   胡文彬:學術研究一定要接受學術的檢驗,提出一個學術觀點必須拿出相關的證據來證明這個觀點的成立,而不是憑想像瞎猜。劉心武所提出的那些東西,哪一個能拿出證據?哪一個能夠有理有據地來說服大家?   實際上,我希望劉心武拿出自己切實的證據,我和他在學術層面上對話,而不是在猜想層面上。提出一個學術結論,就一定要有嚴謹且充分的證據。如果有證據,孤證還是不夠的。同時,通過這些證據能夠推出所得到的結論,這才是做學術的一個基本規範。   劉心武:我不知道胡先生是否真正耐心地閱讀了我的書,用「猜謎」概括我對紅學的研究,不準確。我研究《紅樓夢》採用了兩個研究方法,一是原型研究,二是文本細讀。原型研究的方法,老早就有,比如研究狄更斯《大衛·科波菲爾》的自傳性,研究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裡藝術形象的生活原型,指出巴金的《家》裡覺新的原型就是他的大哥,等等。文本細讀則是上世紀後期世界上非常流行的文學作品研究方法,被稱作「新批評」。我認為自己整個研究力求嚴謹,環環相連,絲絲入扣,對書中很多細節、過場戲探討得十分細緻,至於這是否符合「紅學會」的「學術規範」我不清楚。我的電視講座是普及《紅樓夢》的一種方式,在電視講座中我曾多次強調,這只是一家之言,並沒有讓所有的人都承認並且接受我的觀點的意圖,我的目的只是通過與大家分享我的研究心得,來促進人們對《紅樓夢》的閱讀興趣。對於胡先生的批評目前我並不想爭辯太多,因為他也只是觀眾、讀者之一,還有很多普通觀眾、讀者都也以來信或其他方式向我發出了他們的聲音,有支持鼓勵,也提出了不少商榷,所有對我的講座和書有反映的各方人士,我覺得都是平等的,所有這些反映我都應該同等對待,凡是需要討論的,我都會在經過思考和進一步研究後,以適當的方式公佈出來。

胡文彬:「公共學術空間」、「普及」等一些模糊的概念會誤導大家。劉心武的那些東西是《紅樓夢》的精華?他把自己猜謎的知識普及給讀者,根本就是違背了普及的初衷。   在我看來,普及是要傳達正確的知識,是告訴讀者如何欣賞《紅樓夢》的藝術、思想,是提高讀者對《紅樓夢》的解讀能力,從而來提高人們的審美意識。從學理層面來說,他的這些東西經不起驗證和核實,所以我要指出來。  劉心武:十幾年來我只是憑著自己對《紅樓夢》的熱愛在研究,沒有在學術界爭個地位或者加入紅學界的想法,而是以「票友」的身份和普通「紅迷」共同分享自己的研究心得。

【在紅學研究上是否存在霸氣】

劉心武表示,紅學研究是公共研究空間。我覺得我為民間紅學拱開了一道藩籬,為平民紅學研究群體出了口悶氣。   胡文彬表示,學術和熱愛《紅樓夢》是兩回事。

劉心武:紅學研究是公共研究空間。我研究紅樓夢是出於自己的熱愛,全是自費的,中間的過程也很困難,參考書都是自己買的。無論誰有什麼地位、職務,在討論《紅樓夢》上大家地位應該是平等的。我覺得我為民間紅學拱開了一道藩籬,為平民紅學研究群體出了口悶氣。這說明,紅學研究不僅應該,而且已經逐步成為了一個公眾共享的文化空間,現在的態勢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民間紅學的水流旺起來,暢起來了———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努力的結果。   胡文彬:我並不是反對大家關注《紅樓夢》,如果中國人民都熱情地來讀《紅樓夢》,這是一個民族文化發展很好的事情。但這並不意味著號召大家來做紅學家,因為學術永遠是少數人的事業。如果不好好引導,讀《紅樓夢》的人就以為自己都是紅學家,這就是一個誤導。真正的紅學家,是把《紅樓夢》當作畢生的事業,這是學術。不是隨便一個人看了《紅樓夢》,發表一些意見,就可以說自己是在做學術。學術和熱愛《紅樓夢》是兩回事。

劉心武:我愛好《紅樓夢》,研究《紅樓夢》,走什麼路是我自己的事,怎麼會被這樣「叫停」呢?我們一直說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為什麼一到具體問題上就不行了呢?   胡文彬:我沒說不讓進入,紅學無界,我們自己進入紅學沒有人批准啊。劉心武研究了十多年,大家也沒說必須得到誰的批准啊。

【劉心武的「秦學」是否存在剽竊】

胡文彬表示,劉心武書裡的很多觀點早就是別人提過,但很多他沒說明觀點出處。   劉心武表示,他的研究,汲取周汝昌先生的學術成果最多,有的地方說明了,有的地方雖然沒有說明,但得到周先生的允許。

胡文彬:劉心武看了很多紅學方面的書,對大家的紅學觀點都比較瞭解,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書裡的很多觀點其實早就是別人提過,但很多他沒說明觀點出處。當然,他在書中也說了某個觀點是周汝昌的,但只提周汝昌這樣的名家是不夠的。按照做學術的要求,引用那些沒有名氣的人的觀點,他也得明確指出來。

劉心武:一直以來,我和周汝昌先生都有聯繫,我們通信論學,有一組討論「月喻太子」的信發表在《文匯報》《筆會》以後,還得過《筆會》評定的「長江杯獎」。我很贊同周先生的一些獨特觀點,他也支持我的一些獨特觀點,因此,在引用周先生的獨特觀點時,我在書中都加以了註明。我不知道胡文彬先生所說的「沒有名氣的人的觀點」是哪些觀點?我在第一第二講中,談了自己進入紅學領域的收穫,向大家說明,我自己的研究,正是在前人的研究成果上發展出來的,有些觀點,是許多紅學家研究的成果結晶,已成為共享觀點,比如《紅樓夢》的作者確定為曹雪芹,現在人們看到的後四十回不是他寫的而是高鶚續的,等等,我覺得把已形成共識的這樣一些觀點的研討過程在講座裡講出來和在書裡開列出來是沒必要的。當然,這裡所說的「共享」「共識」只是相對的,實際上對《紅樓夢》作者究竟是誰和現在大家看到的後四十回究竟是否能肯定就不是曹雪芹自己寫的,也有不只一種不同的意見,我對之都很尊重,只不過我的研究前提,還是前者而不是後者。

【紅學現在很熱,在研究紅學時你覺得應關注什麼】

胡文彬表示,我們需要的學術著作是創新,而不是翻炒舊東西。需要做實事。

劉心武表示,我之所以對《紅樓夢》作原型研究,就是為了學習曹雪芹把生活真實昇華為藝術真實的本事。

胡文彬:我們需要的學術著作是創新,而不是翻炒舊東西。現在很多人出書都是看重一個「錢」字,出版家是,作者也是,這真的是學術的悲哀,紅學的悲哀。   紅學研究還有很多地方是處女地,它們等待著我們去開發。100多年的紅學研究成果我們需要自己的研究中心,資料中心,甚至網站,這些東西都沒有。國際上有人多次提出,需要我們做一個可以用來做課本的讀本,但這些都沒有人去做,為什麼我們不在這上面下工夫呢?為什麼要去出那些沒有價值的書呢?所以,對於這種所謂的繁榮景像要理性地分析,熱鬧並不是繁榮,某種書出了多少冊也不是繁榮。

劉心武:我努力去體會曹雪芹的創作心理和寫作路數,從中汲取營養。我之所以對《紅樓夢》作原型研究,就是為了學習曹雪芹把生活真實昇華為藝術真實的本事。曹雪芹教會我,要有政治傾向,但到頭來要超越政治;要尊重真實,但要會進入藝術想像;要有寬廣的人道情懷,但又不能迴避人性的詭譎……我對自己的作品,最珍愛的是《四牌樓》,這部長篇小說飽浸著《紅樓夢》的汁液。   我認為,學術上不能總是靠批判「異己」來確立自己的地位,只要能夠「自圓其說」吸引讀者就可以了。爭鳴是中國學術的傳統,而在西方一些國家做研究出書,則是多種觀點互不爭論地各自存在,讀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選擇,加以認同。至於紅學是真繁榮假繁榮,這不是我應該參與討論的問題,他們自己說自己是「紅學界」,有研究所,有學會,有學刊,有經費,有職稱,有頭銜,如果說紅學熱不是真熱是假熱,是「升虛火」,問責問不到我這裡來,我頂多算一個紅學「票友」。比如一種戲曲不繁榮,或者是出現了「假繁榮」,總不能是專業人士去指責「票友」吧?像胡先生這樣的專業人士,您是有責任的呀,應該盡快營造出真繁榮來,讓民眾共享。「紅學界」的當務之急,是讓他們的講座和書能受到歡迎,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以大眾樂於接受的方式傳播出去。

【如何看當下的紅學熱?有什麼社會寓意?】

劉心武表示,紅學熱,這樣的事態出乎我的意料。許多事可以從研讀《紅樓夢》入手來加以推進。   胡文彬表示,「紅學」作為一個學術的東西並沒有熱。紅學家應該透過這個問題想到人民的需要。   劉心武: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節目組,近幾年來一直在邀請紅學方面的專家去錄製節目。現在出現的情況,可能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就是今年《百家講壇》我的《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影響比較大,出書後又銷得比較好。其實這也出乎我自己意料。為什麼我的講座和書會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我懇切地希望各方人士,如有興趣,都無妨來研究一下。   當下的「紅樓熱」有沒有社會學寓意?我認為有的。在當下,尊重我們的母語,尊重我們本民族的文化傳統,尊重非急功近利的鑄造民族魂魄的細緻工程,尊重漸進式的社會改良,都可以從閱讀、分析《紅樓夢》入手,來加以推進。當然這只是一個方面,不同的人士還可以從許許多多另外的方面,來推進我們的社會進步。   胡文彬:這實際上是沒有把《紅樓夢》和「紅學」這兩個不同的概念分開。現在這些東西不是學術層面上的熱,我認為它只能稱作「紅樓熱」。你看周汝昌的書都叫《紅樓奪目紅》,而不叫《紅學奪目紅》。「紅學」作為一個學術的東西,它並沒有「熱」。   我們不能只看現象繁榮,而要看事實。表面上現在是出了一大堆書,但很多書根本就是把舊書改頭換面之後重新出版,一點新的東西都沒有。當然我們不可否認劉心武的東西吸引了不少人,所以紅學家們更應該從這個事情上反思。為什麼有些東西我們不同意,但卻有很多人喜歡?紅學家應該透過這個問題想到人民的需要,應該看到古典文學研究中的普及空間還是很大的。作為研究者既要兼顧研究的任務,也應該面對廣大讀者做普及的工作,考慮如何能讓更多的讀者接受。

【新聞背景】   紅學會與央視共同策劃了節目   為紀念曹雪芹逝世240週年,中央電視台科教頻道《百家講壇》推出大型系列節目《新解〈紅樓夢〉》,節目從2003年5月14日開始,每週三12點30分播出,次日零點20分重播。   製片人聶叢叢告訴記者,這個活動是她們和中國紅樓夢學會共同策劃的,在錄製的過程中,還出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紅學家分兩派,由於不少中青年專家都是老紅學家的學生,但所持的觀點並不相同,因此在演播室錄節目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坐在一起。   這次參與《新解〈紅樓夢〉》錄製的,包括周汝昌、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馮其庸、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蔡義江等16位。

【紅學小知識】

紅學上的考證派和索隱派

紅學研究原本就有索隱派和考證派之分,歷史上索隱派最有名的代表人物是蔡元培,而考證派最有名的代表人物是胡適。兩人曾經激烈交鋒。蔡元培認為,小說作者深懷反清復明大義,《紅樓夢》的描寫都是作者的隱筆,藏有真實歷史人物的各種秘密。而胡適的《紅樓夢考證》發表後,對索隱派的打擊幾乎是終結性的。雖然學術界有人認為,胡適的觀點跟他一直痛斥的索隱派沒有大區別,但比起索隱派尋找的虛無縹緲的歷史,胡適發現的歷史(胡適認為紅樓寫的是曹的家世)更實在更逼真。

【紅學專家觀點】

「新索隱派」走不通

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蔡義江在《藝術評論》雜誌上堅決地說,《紅樓夢》不是一部影射某人某事的書,也不是暗藏有與它表現出來的人與事截然不同的謎底的謎。它沒有什麼像劉心武說的「密碼」,是不能用「破譯」或者「揭秘」的方法來弄清小說所寫的究竟是什麼的。   對劉心武捍衛自己公民權利的說法,蔡義江表示認同。「劉先生當然有這個權利,但我們誰也不能去限制誰,」蔡義江說,「劉先生覺得要捍衛他的公民權利,那麼,他也要允許我們講話,我們也有批評的權利。

【海外專家觀點】

考證派也未解決紅學基本問題

談到目前內地紅學界沸沸揚揚的爭論,海外一些學者也很關注,據報載,海外著名學者余英時表示:「索隱派之所以能重振旗鼓,主要原因之一是由於考證派紅學對於幾個基本問題尚沒有確切的答案。舉例言之,《紅樓夢》的作者究竟是不是曹雪芹?前八十回和後四十回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這類基本性的問題在考證派紅學中雖有種種的解答,但由於材料不足始終不能定於一是。」既然如此,「主流」的觀點始終是一種沒有實證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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