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寶玉挨打說開去
從寶玉挨打說開去
李茂生
《紅樓夢》在第三十三回中,寫寶玉挨打,給人留下印象極其深刻的精彩一幕。這是賈政和寶玉父子倆,一次關於前途命運的情感衝突。賈政打寶玉的原由,這裡不一一贅述,筆者要說的是,寶玉該不該打?打是為了什麼?筆者的回答是:完全該打。似這等孩子,如不嚴加管教,任其放任自流下去,將斷送他的一生。我以為賈政是負責任的父親,只是賈政採用的手段有些過激,往死裡打就不應該了,打死了達不到教育的目的,反受其害。打是為了教育,這也是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的一種非常警示措施。在我們的國度裡,兒時未受過父母幾巴掌的孩子怕也不多。平日賈政多次告戒寶玉用心上進,可他偏偏不聽,直到金釧兒投井自盡,鬧出人命。賈政才感到了問題的嚴重。種種矛盾的激化,賈政才下了打寶玉的決心。曾有人說過,賈政打寶玉是賈政大示淫威,是代表封建勢力,向這位有反封建意識者施壓。如果在今天的社會裡,作為一個負責的父親,如果你的孩子,也像寶玉那樣,你將如何面對?要是孩子的父親,也像賈政是一位高官,也像賈政那樣管教自己的兒子,那麼這位父親又代表什麼勢力?他的孩子又反的是什麼?作為父親管教子女,此乃天經地義,不能與什麼勢力相加,哪個父親不願自己的孩子走正路。就算寶玉是反封建者,也要有反封建的本領。不懂孔孟怎反孔孟?不懂紀濟怎知其中利害。難道他的胡作非為,也算反封建了?「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則古訓還是不錯的,作為人父不管其官有多大,教育自己的子女,千古一理,是一種應盡的責任。人總是要受各種各樣的教育的。不然今天有很多事,都提要從娃娃抓起呢。
賈寶玉是生在富貴之家的浪蕩公子,生活無憂無慮,又有一個老太太呵護,無人敢說無人敢管。賈政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才收拾他的,這有什麼不該?否則發展下去,誰知是個什麼樣子。以金釧兒投井自盡為例,看看寶玉的行為,據人民文學社八二版,第三十三回,424頁:
王夫人在裡間涼榻上睡著,金釧兒坐在旁邊捶腿,也乜斜著眼亂恍。寶玉輕輕的走到跟前,把她耳上帶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寶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這麼著?」……。寶玉見了她,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的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的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便向金釧兒口裡送。金釧兒並不睜眼,只管噙了。寶玉上來便拉著手,悄悄的笑道:「明日我和太太討你咱們一處吧。」……只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的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寶玉件王夫人起來,早一溜煙去了。
這段話便是金釧兒投井的原由,金釧兒給王夫人捶腿,本來相安無事,偏這位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來此招貓逗狗,極盡撩騷之能事,還「戀戀不捨」這是何意?沒想到他二人的行為惹怒了王夫人。便打了金釧兒,這事本與金釧兒無關,都是寶玉惹的禍。王夫人眼見自己兒子相行為不端,卻遷怒於下人,打了金釧兒,這是什麼道理?也就在這時,這位有反封建意識的公子,啞口無言,非但沒有為金釧兒說一句辯解的話,勇敢的承擔自己行為不端的責任,卻「一溜煙跑了」逃之夭夭。這算什麼男子漢?禍由他起,卻把主要責任推給了金釧兒。關鍵時刻先退卻,是何等的懦弱,沒有一點骨氣。就這麼一件事都不敢承擔責任,何談反封建意識?還有的學者說寶玉是什麼「大革命家」,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就連自己勾引金釧兒的下作事都一推了之,他還能幹什麼大事,革什麼命,不過是玩弄女性而已,空有一個臭皮囊。他最終的離家出走就是一種逃避,一種無能的表現。一種對社會的不負責任。 只能是一種惹不起,躲得起,總算行了吧。難道這也算是對那個時代的背叛?試想今天我們的孩子要象寶玉那樣,那麼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我們的社會前途命運又該如何呢?故筆者認為《紅樓夢》不宜過多在青少年中提倡,恐誤人子弟。總之,賈政打寶玉是盡一個父親的責任,只是做法有點過頭。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對後人的一重警示,告誡那些父親對生性頑劣不學無術,無所事事,不求上進,惹是生非,混跡江湖,玩弄女性,飲酒作樂的後生,不要以寶玉為楷模,否則是要吃板子的。甚至可能有超過挨板子的事發生。我也是一位父親,每看一次寶玉勾引金釧兒所做下流行為的情節描寫,心中就產生一次要揍他的念頭,我如有此子,戒之不聽,必揍他無疑。
賈政打寶玉,也是曹雪芹核心思想的一次修正,他在第五回的太虛幻境中寫道:「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囑吾云:「……其中惟寶玉一人,秉性乖張,生情怪譎,聰明靈慧,略望可成,幸遇仙姑偶來萬望以情慾聲色等事警癡頑,或能跳出迷人圈子,然後入正路。」這「正路」是指什麼?不言自明。再看,「而今後萬萬解釋,該悟前情,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這是曹雪芹為賈寶玉定的主基調,這才是寫賈政打寶玉的根本原因。為了是寶玉「入於正路」,最後一舉中第,留意於孔孟之間,還是實現了。
縱觀小說《紅樓夢》,筆者認為,這是曹雪芹以小說的形式,用假造的手段,給皇上一封不是奏折的奏折,想用這種形式啟發皇上,用甄賈兩家的事體為例給曹家平反昭雪,如不為此,他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由何而來。看看探春和鳳姐的判詞,再明白不過了。探唇春判詞:「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鳳姐的判詞:「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這四句話是曹雪芹的自我表白,說他自己如何如何的有才華,詩中的「末世」並不是那個時代的末世,而是曹雪芹說自己家被抄的末世,他正生在那個倒霉的時候,所以運氣不濟,還沒等他在富貴鄉溫柔夢中笑出聲來,家業就凋零完蛋了。他能不流辛酸淚嗎?這在他的好友敦敏「贈曹雪芹」詩中得以印證,詩約:「燕市狂歌悲遇合,秦淮殘夢憶繁華。」說你們曹家的繁華已是過去的事了,只當一場夢吧,不要為過去而悲了。他另一位朋友叫敦誠,在一首詩裡說曹雪芹「愛君詩筆有奇氣,直追昌骨披籬樊。」這裡誇曹有奇警的詩風,接近李賀,這等奇才難道不值得一愛嗎?這四句詩既說了曹的家境,又說了曹的才情,所以把曹雪芹說的末世,認為是那個時代有點過早,曹雪芹的時代,正是史上乾隆盛世,怎會是末世呢?他敢說乾隆時代是末世,還要不要腦袋了?由於雍正帝抄了曹的家,造成了他的末世。才使曹雪芹流落北京,遭遇不幸。失去了往日的富貴,只能是一場殘夢。他才用假造的方式寫小說,鳴不平,把所有的怨都灑在小說中。才有滿紙荒唐言,流不完的辛酸淚。這就是筆者對寶玉挨打的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