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甲戌校本>校訂失誤商榷》一文的回復
尊敬的讀者和網友:
剛才蒙yu兄轉來《<甲戌校本>校訂失誤商榷》一文,甚喜。首先要深謝轉來此文的yu兄,其次要深謝這位撰文的作者。這絕非客氣話,而是發自我內心的真誠謝意。
拙校《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校本》,因當初倉促交稿,欠斟酌處尚多,自在預料中。我採用在補改之處以括號排出原抄文字的體例,正是為了便於讀者及研究者核對原文,作見仁見智的思考,從而有利於校訂者能集思廣益使之日臻完善。因我深知,僅憑我個人的力量,是絕難讓這一套難度極大的脂評校本叢書一下子就達到盡善盡美的。但如果沒有一個稍勇敢的人來吃這只螃蟹,則又只能讓更多的普通「食客」繼續無限期地錯失了品嚐這一道美味的良機。我的任務,只是充當了一個冒昧的「勇敢者」。接下來的任務,便是盛邀有興趣的朋友來共同品嚐,多多提出一些改善其「烹飪方法」的建議,使之最終真正能做成一道足以傳之久遠而無可挑剔的「佳餚」(當然,終極性地達到人人滿意是不可能的,總還有眾口難調這一說)。
剛剛出版的修訂版,便是在熱心讀者的參與下完成的。這在我的再版後記和相關校注文字中都作了說明。我現在真誠地歡迎有更多的熱心讀者,都能像《商榷》作者那樣為我的校訂本群策群力地會診。即使診斷錯了也沒關係,因為最後擇善而從的「處方權」總還在校訂者手裡。我只希望大家理解,這不是在針對哪一個具體的校訂者「發難」,而是在為宏揚我們的優秀文化出力獻策——個人的榮辱得失又所值幾何!
我同時還希望,包括《商榷》作者在內的熱心朋友,亦能像我在再版後記中提到的李建西、梁棟、李衡等朋友一樣,能更直接更及時地與我聯繫,尤其請告訴我真實的姓名地址,以便能有機會作進一步的深入切磋探討並聊表謝忱。在此公佈我目前的通信址(四川省自貢市同興路同心苑2-12B,郵編643000)。俟日後返京,再告之我的北京地址。順便在此傳達一個信息:請洛陽某部的梁棟先生見到此帖後,重新告之您的通信址。我因故迷失了您的來信,一直無法與您聯繫。切切。
最後我要再一次感謝《商榷》的作者。您的學識功力和認真負責的精神,都令我由衷地敬佩。您提的好些問題都是對的,有的我已在即將出版的庚辰校本中作了類似改正(即將先於庚辰校本面世的拙著《草根紅學雜俎》所收《庚辰本校注拾零》一文,似有所提及。不妨轉發存於電腦中的此文供參閱)。但您所提問題中,更多的涉及到對一些古義勉強可通的字詞的處理,這卻是一個有待探討和謹慎處理的複雜問題。如所舉「然信」的「然」,「隱屈」的「屈」,「現弄」的「現」,古義固可通「燃」、「曲」、「顯」。但明白這類古今可通的文字是一回事,落實到具體的選擇取捨上又是一回事。所謂「古今字」的概念,早在秦漢時代就產生了。當時或後世注重辨別這類古今字詞,既在於有利讀通古籍,更在於明白所謂「今字」、「今詞」的發展演變過程。試想,早在先秦典籍或漢魏之書中已經廣泛應用了更含顯揚、顯露之義的「顯」字(如《孟子·公孫丑》:「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孝經·開宗明義》:「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更具隱微之義的「隱曲」(如《素問·至真要大論》:「隱曲之疾,主勝則寒氣逆滿。」《列女傳·阿谷處女》:「阿谷之隧,隱曲之地。」),更明燃燒之義的「燃」字(如《水經注·贛水》:「縣出燃石。」曹植詩:「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到了曹雪芹所生活的清代,尤其在他寫通俗小說的時候,難道還去使用那些早已不顯其義的古人可通之字嗎?一般說來不可能。而只能理解為是過錄抄手的省略借代或不慎抄誤。更何況「也要現弄自己體面」這句話,緊接著的脂批既已註明:「『也要顯弄』句,為後文作地步也。」便足證前之「現弄」本為抄手之音訛,豈可「置之不理」不作規範訂正?
另如斷句問題,也是頗可討論的。所舉第二十五回[回後墨]:「此回本意,是為禁三姑六婆進門。其(原作之)害難以防範。」我在校訂斷句時,何嘗不知過去俞平伯、陳慶浩、朱一玄先生均將此語斷為:「此回本意是為禁三姑六婆進門之害,難以防範。」而且從語感上說,後者給人的感覺的確更順。但真的就更通嗎?不妨請讀者細加比較斟酌再加討論。實際上,此本過錄抄手正是按常人易於誤會的讀法,才將「其」字擅改為「之」字的。此類事例甚多。只不過此批無他本可以對勘罷了。這就如同我將過去歷來陳陳相因校點的薛蟠的話:「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王八,他怎麼不傷心呢?」改斷為:「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王八……」在語感上當然也是前者更順,但那樣真的就通嗎?「通」與「順」,有時並不完全統一,似乎還是應該注重前者才對。
我的以上想法,只是一家之言,在具體的認定處理上,也僅僅是一種初步的嘗試。所以仍得多傾聽大家的意見,以作今後改進之參考。
讀者和網友們的忠實朋友 鄧遂夫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