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洪淵詞語的曹雪芹紅移
語言在生命的言說中是詩,生命的言說在詩的靈光中是思。詩的言說把歷史文化的生命存在的無明照亮,穿越時間和空間,言說著存在的境遇,生命的遭際,文化的命運,時間的隧道,空間的廣袤,在詩意的體驗和言語的理性中,從今天走向歷史,從歷史走向今天,一切的一切在詩之思和思之詩中照亮和澄明。
「假如沒有語言的顯露,人將憑什麼自認或自照?人活在自己的語言中,語言的邊界就是生存的邊界。生命一一語言一一詩三位一體」。詩人任洪淵如是說。
語言化在了文化的生命言說中,生命化在了歷史時間的詩意中,既用頭也用心言說生命和文化,解讀存在和歷史,是任洪淵,是任洪淵詩的言說,是任洪淵關於詩的言說的言說。
紅移,融化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
紅移是任洪淵詩言說和言說詩的詞語運動,正是這種詞語的「紅移」,使詩意的生命想像和情感體驗融合了詞語的能指和所指語法中的時間和空間界限,敞亮著生命存在的亮光。
紅是最元初的生命力的象徵,是宇宙中的重要現象。在任洪淵的詩中,紅不只是一種顏色,而是一種無邊無垠的宇宙力量和人的生命內在心靈的情感同構和詩意融合。移指征著一種宇宙和生命的本真運動,是生命伊始走向生命終端的最本真的運動,生命在詞語的移動中變成詩意,詞語從而也就在生命的移動中變成了一種生命的詩意。
紅移,由此就不只是一種色彩的移動,不是一種被移動的色彩,而是一種詩意的生命場的情感營構,一種內在生命體驗的宇宙詩化。紅移是一種能指,然而它又超越著能指,指向每一個具有生命力的生命運動的無限助指象徵指涉,昇華為一種生命的宇宙意識,一種詩人的歷史意識的現在生成,一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文化想像和生命言說。
在詩之思與思之詩的世界裡,生命在詞語的言說中,詞語在生命的言說中生成。詞語,是生命的言說也是言說的生命。在生命的言說中,詞語走向文化的歷史深處,也走向歷史的文化深處;在生命的詞語言說中,詩帶著所有的生命感悟、情感體驗和心靈洞見,融合了歷史的時間、文化的空間和生命的時空,飄出了歷史和文化的時間和空間的界限,詩意生成為永恆的生命意識和歷史文化的現在時想像。
所謂任洪淵詞語的曹雪芹運動,正是指詩人用一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生命體驗,在詩意的現在時間和空間中,走進歷史和文化的時間深處和空間廣度,以自覺的東方詩意思維,闡釋曾經是歷史時間和空間中的生命存在和生命意蘊。在紅移申,「紅」幻化出一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詩歌意象,「移」幻化出了一種既是歷史更是現在,既是文化更是生命的詩意靈光。
《漢字,2000》組詩敞開的正是一個詩的語言和語言的詩的新的陽光地帶。「紅移/紅樓/青春了的字/緋色地升起/溫潤的雪/芍葯花辦靜靜堆起的撩亂/淚花在黑眼睛裡開到最燦爛/詞語的曹雪芹運動/紅樓夢醒/石頭記/吃盡了胭脂/還是一塊塊黑色的字/回到石頭/補滿天/空/天空破了/銀河外的星/那些石頭的文字越飛越遠/飛成緋色的空間/紅移」(《石頭的字,紅移成緋色的天空》)詞語的每一個能指都向新的具有無限的象徵指涉的所指移動,是誰一次又一次走進了那座充滿魅力的紅樓大觀園?是誰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賈寶玉的癡和林黛玉的情?是誰一次又一次地讓紅樓裡的淚花在陽光下燦爛?是每一個青春紅唇的詞語的輕輕啟動,是每一個生命的詞語的曹雪芹運動,更是詩人的無限的所指的想像性能指運動,是詩人的象徵性無限指涉的所指敞開。
在任洪淵的詩裡,每一次所指都包含著巨大的生命和情感力量,構成一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生命和情感海洋,能指就淹沒在了這種重新命名的新的生命海洋中,「由一塊石頭的無數紅吻,誘發一場詞語青春的曹雪芹騷亂。一方方黑色的漢字,在一個個少女的紅唇上吃盡了胭脂,緋紅地飛起,追著銀河外的星群紅移。語言的新的空間。」
在任洪淵的詩的言說和詞語的曹雪芹運動中,語言在新的命名中便不只是一個作為符號的詞語,不再是一種物理性的符號,在重新命名的所指敞亮中一起走進了新的生命境地,能指與所指一同向生命敞開,伸向遙遠,走回現在,生命也在這種所指和所指相互交融的無限指涉中活在了語言的地平線上。於是每一次詞語的紅移都由詩走向了思,每一次言說都由思走向了詩。
曹雪芹正是在他的詞語的紅移中,創造了一種獨特的言說,創造了活在他心靈中活
在他的詞語中活在每一個走進他的詞語中的一個個燦爛到今天的每一個生命,正是詞語的曹雪芹紅移,也使他活在被他的詞語所開創的無限時空中。
任洪淵發現了紅移的詞語秘密,走在詩。與哲學的途中,由詩走向思,也由思走向詩。正是詞語的紅移,才洞開了歷史的生命和生命的歷史中的黑色走廊,每一個走進他的詩意靈光中的生命,都在紅移中的能指和所指的詞語辯證運動中融化了。是所有的空間的聚合,是所有的時間的凝聚。「夕陽/把我和李商隱/拉到同一條地平線上/黃昏漲著/從他的眼睛漲過我的眼睛/就是這一次落日落成了永恆/半沉的/在他的天邊在我的天邊/……而我把我的夕陽拋下了/拋成一個升起/給另一個天空/我的升起會降落為他們的夕陽/在他們的天空下和我共一個黃昏。」(《黃昏的時候》)在這裡,空間中的時間夕陽,不同時空中的「我」和「李商隱」,在同一個地平線上升起,時間化的空間和空間化的時間,在一瞬間隱沒又敞亮著歷史生命的永恆現在時。詞語的能指和所指消融了,既是一種全指涉,同時也是一種無指涉;詞語的所指和所指在時間和空間消融了,既是一種全時空,同時也是一種無時空。
時間在生命的詩意解讀中,是時間向生命的意義生成,空間在生命的詩意解讀中,是空間向生命的意義融合。詞語的曹雪芹紅移,是任洪淵獨特的詩之思和思之詩。是誰再一次走上蒼涼的幽州台體驗遠古的空曠和孤獨?是誰再一次與陳子昂一起悲愴?是誰再一次讓陳子昂走向今天與現在的生命相融?是詩人的詞語的紅移,是詩人紅移的詞語運動移去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再紅了幽州台的生命。「幽州台不見了/幽州台上的那雙眼睛/還望著今天/等我偶爾一顧/回頭/已經遠在他的視線之外/不能相遇的目光/碰不掉他眼眶裡/千年的孤獨/幽州台不見/寂寞的高度/還在/空濛的視野/還在/太凜冽了/幽州的白日/被距離融成孤零零的眸子/寒冷地發亮/不用登臨/一望/我已在悲愴之上/能在我的眼睛裡/睜破這一片空茫嗎/仰起頭/接滾過幽州的淚滴/從我的臉上落盡/盡落在誰臉上」(《望》)正是在詞語的紅移中,使詩人的詩在想像性的言說中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
詞語青春的曹雪芹移動,是詞語的感性生命的移動,是詞語的感性生命與詞語的文化時空的靈魂撞擊;詩在這種語言的紅移中顯露著生命的感性存在,感性生命的詞語紅移敞亮著情感和意義的生命空間,每一次移動,都是生命和意義的刷新和敞亮。
紅移,不斷地紅移;移動,不斷地移動,融化了西語中的十六種時態,融化了時間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三維切割,十六種時態和過去、現在、未來都在同一個空間中走向渾淪和圓融。
生命,照亮在語言的地平線上
詩的言說的歷史與人類的歷史同樣久遠,每一次真正的詩的言說,都試圖再一次敞亮人的生命存在。關於詩的言說的言說,則是20世紀語言學領域的偉大思考,正是在20世紀的語言思考中,人類發現了生命的語言秘密地平線,人既存在於語言的敞亮中,人也在語言的遮蔽中。用詩,也用思,把自己融入了這一關於詩的言說的言說中,這正是詩人和詩論家任洪淵所探索的。「人第一次用腳沒有完全站立起來。第二次用頭也沒有站立起來。現在,是第三次了。用心一一也許能真正站立起來了吧?與西方的哲學家詩人不同,我們只能同時既用頭也用心才能站立。」(任洪淵《找回女媧的語言》)
在他的詩意的歷史目光中,歷史的生命和文化的生命,在他的東方的想像王國中,並不像西方的科技和理性使人的生命存在在語言的地平線上死亡了。我們知道,猶如尼采在上個世紀末用充滿激情的詩意語言宣佈了上帝的死亡一樣,福柯在本世紀用晦澀難懂的詞語從詞語的秘密中洞察了人的死亡。他們所要做的都是在一種新的目光下審視西方理性傳統統治下的人的生存存在,企圖在一個新的地平線上展示人的未來的生命存在。福柯通過對數百年知識類型的智慧洞察,深刻地指出,知識的特徵和語言的特徵應服從同樣深刻的法律,有限的介入應以同樣的方式支配人類與死亡的關係,人類以理性的形式統轄科學的話語。死亡則開闢了在上帝死了之後留下的虛空中永遠敞開的語言之源。福柯曾經到過美國,希望在那裡有一種濃郁的異國情調感覺,他幾度訪問日本,對禪宗有濃厚的興趣,他沒有到過中國,倘若他有機會訪問有著幾千年文化歷史和獨特詩性智慧的華夏大地,是否會在他宣佈了人死亡之後,從東方的文化和宗教的精神中悟到點與西方造成的人之死亡的理性傳統不一樣的靈性呢?
不是西方的詞語,也不是蹤跡杳然的元初,而是詩人本身的詩的言說的詞語的曹雪芹運動,才是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詩,也才是屬於自己的思。所有的存在物所有的生命,都只有在詩人自己的詞語紅移中證明和照亮.這便是任洪淵的詩和詩的言說.
詞語的每一次移動,詩意的每一次追問,敞開的都是一種生命歷史和歷史生命的現在時解讀。是誰第一次命名了那一輪升起又落下圓了又缺缺了又圓的月亮?是張若虛還是王昌齡?是李白還是蘇東坡?是張若虛還是王昌齡賦予了月亮以生命?是李白還是蘇東坡賦予以月亮以情感?他們的月亮是他們的,他們的月亮已經落在了遙遠的古代,但是,月亮,那一輪物理意義上千古如斯萬古如斯的月亮仍然懸掛在今天的天空中。誰來給它命名?誰來給它賦予新的意義?詩人任洪淵說,今天的月亮是今天的生命命名的,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誕生一個新的月亮,每一個新的月亮都融入了一種新的生命,如天地初開,如星月重現。「每一個月亮/由你升起/詞語擊落詞語/第一次命名/你 一個生命的詞語/孤零零的誕生/拒絕死亡/穿越詞與詞/遙遠的光年/追回所有的象形文字/你的新月/依然園在/蒼老的天空/幾千年的童年」(《詞語擊落詞語,第一次命名的新月》)正是在新的生命的新的語言的地平線上,月亮,以及所有的存在物,都在新的詞語中,在新的生命的再度命名中敞亮,在所有的存在物的敞亮中,生命照亮在語言的地平線上。
言說詩的創造性語言自覺和詩言說的詩意思維靈性的相融相滲,在我看來,正是任洪淵詩歌語言的重要秘密所在。
《高漸離,挖掉了眼睛的一刻,他洞見了一切》,這是一首極具東方思維特色,也極具詩人詩意靈性的詩。在理性和邏輯目光看來,眼睛才是洞見事物的窗口,眼睛才是洞見歷史的目光。但在詩人的詩意想像和意象構築中,高漸離這位歷史人物,他洞見一切,是因為他被挖掉了眼睛。這毫不奇怪,詩意常常出現在日常思維和理性思維中斷的地方。歷史的真實性和生命的詩意靈光,往往被眼睛所遮蔽,而不是被眼睛所照亮,也許正因了此,西方才有理論家在理性走向式微時提出「盲目的洞見」的觀點,而東方思維卻在它的源頭性文化中就有著一種渾融而洞察一切的整合性思維方式。詩人任洪淵不是承接著西方的邏輯思維,而是承續著東方詩性,去闡揚一種漢字的詩性智慧。
故而,在任洪淵的詩中,歷史中的生命
不是死在語言的符號中,而是活在了語言的言說中,詞語的紅移中的「紅」照亮了歷史隧道中的黑暗遮蔽,詞語移動著歷史中的生命,跨越時空的屏障,生成在現在時的詩意想像和生命闡釋中。語言不再是一種能指的符號,而是在詞語的紅移中變成了一種富有生命力和情感力的言說,歷史中的生命在語言的地平線上,現在進行時地被照亮了。正是詞語的運動才運動著每一個生命的言說和每一種歷史的言說.從歷史的遙遠開端處,從不可言說的歷史的伊始,從生命的誕生到死亡,從生命存在的限制和生命存在的敞亮,都在詞語之中,在詞語的無言和詞語的言說中。「時間從前面湧來/衝倒了我的今天/衝倒了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倒進了歷史/時間湧過/空間在崩潰/還是第一次月出/第一個秋/第一座南山/第一杯酒/第一個人。」(《時間,從前面湧來》)這首詩的意蘊正如詩人自己在解讀中所說的,第一個人第一個生命,時間和空間開始和結束在時間和空間的0度中,是此刻是最初也是最終。「在詞語中感覺自己的感覺,思自己的詩,除了詞語與詞語的運動,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所謂找回女媧的語言,那仍然是對元語言、原創語言的迷信一一而元初的語言已經有了元初。我們到哪個元初去找回?那不過是蹤跡杳然的記憶而已。詞語的曹雪芹運動才是語言自身生命的生成。」這正是任洪淵詩歌語言和詩歌思維的詩性自覺。
任洪淵站在東方詩意的靈性思維中,用詩去思關於詩的言說的言說,更用詩去敞亮詩本身的言說,用詩去思人的感性的和深層的生命存在。他一直在尋找女媧的語言,一直在探索詞語的曹雪芹運動。這是他的詩的言說的生命走廊,通過詩的言說和詩的言說的言說,把為歷史和文化的層層風塵遮蔽了的存在帶到詩意的陽光地帶。
詩意,穿越文化歷史的風塵
歷史本身的言說只是一種,它已經成為一種秘密,而人對歷史的言說卻有千萬種。實際上,平時所說的歷史的言說並不是歷史本身的言說,而是「我們」在言說。我們究意如何言說歷史?歷史是否可以被言說?被言說的歷史究竟有多大的歷史真實性?儘管如此,歷史還是不斷被言說。歷史學家有歷史學家的歷史言說的方式,哲學家有哲學家的歷史言說的方式,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歷史言說方式,不同時期的人有不同時期的歷史言說方式,展開著生命和文化歷史的不同維度,或者使遮蔽的更加無明,或者使無明走向證明。
詩人怎樣用詩之思和思之詩去言說生命的歷史和歷史的生命?任洪淵說:「在這塊土地上,我們生存的困境,不在於走不走得進歷史?而在於走不走得出歷史。我們的生命只是複寫一次歷史而不是改寫一次歷史。這是我們獨有的第三種悲劇.我們總是因為尋找今天的歷史而失掉歷史的今天。……我們總是回到歷史中完成自己,而不是進入今天實現自己,我們的生命在成為歷史的形式的同時喪失了今天的形式。」(《找回女媧的語言》)
顯然,詩人詩意靈光中的歷史不是編年史中的阿拉伯數字,不是排列於歷史檔案中的出生了復又死去的名單,歷史不只是記錄這些東西的符號,不只是被歷史的風塵封閉了的不再有時間的空間隧道,不只是沒有空間的時間隧道,而是一個由遠古由過去由曾經走向今天走向現在走向當下的時間和空間通道.在詩意的觀照和想像的理性中,從遙遠的歷史的灰色走廊中向詩人走來的是一個個活的生命,是一種種生命歷史的詩意真實性:「他/被閹割/成了真正的男子漢/並且美麗了每一個女人/無性/日和月同時撞毀/在他的身上/天地重合的壓迫/第二次從撕裂自己/分開了世界/一半是虞姬/一半是項羽/他用漢字/隔斷/人和黃土/隔斷/匯合成血的水和水/分流/原野的燃燒和氾濫/縱橫古戰場沿著他的筆/回流/一個個倒臥的男女/站起/人是不能倒下的承受/拒絕/墳/泥土/他走進歷史第二次誕生/從未走完的過去/沒有終結的現在/已經窮盡的明天/永遠今天的史記」(《司馬遷 閹割,他成了男性的創世者》)在詩意靈光的照耀下,所有的進入詩人視野中的存在物都在詩的言說中由無明走向證明。歷史中被許多人書寫過塗抹過修改過解釋過的司馬遷,在任洪淵嶄新的詞語運動中,以另一種嶄新而又真實的形象出現了,不只是一種符號,不只是一種形象,而是一種歷史,一種文化,一種生命,敞開著站在歷史的時間隧道中,以不得不崇高的崇高,以不得不負重的負重,如泰山般聳立,走出歷史,誕生在「從未走完的過去,沒有終結的現在,已經窮盡的明天」。是詩的歷史言說,是生命的歷史言說。
這種詩意的歷史洞察和生命的詩意再現,確切點說,不只歷史本身之維穿越時間的歷史隧道向詩人走來,同時,而且更多的是,詩人帶著詩意的想像理性和生命的歷史時間體語,穿越被歷史和文化塵封了的歷史和生命。用自我生命的體驗和歷史理性的詩之思復活著詩人視界中的每一個歷史生命,讓歷史中的生命沿著遙遠的時間走廊跨越空間向今天的生命走來。「我把自己的苦悶和無邊的黑夜的一角/揉痛了/揉紅了/紅成第一隻雄雞的冠/昂起我的第一個黎明/時間開始了/第一個早晨/我把自己的太陽/掛在死亡挖得空空洞洞的眼眶/一起睜開這個早晨/充滿現實。」(《黃河邊的第一個七尺》)用自己的詩的太陽去睜開一個早晨,讓它在自己詩意的早晨中變得更加陽光燦爛,變得更富有生命的光華和生命的清新。在這裡,帶著詩人的生命體驗之思的生命再一次活在了思之詩中,活在了今日現實的生命和情感維度之中。「我只好敞開自己的天邊/老讓王勃的落霞掛著/敞開自己的四月/老讓李賀的紅雨亂落/我要有自己的一個滂沱的雨季/落盡過去的雲/要有一個很深的夜晚/深得足以沉下過去的每一黃昏。」(《你是現在》)歷史的生命在任洪淵的詩之思和思之詩中變成了生命的歷史和生命的現在,歷史不只是在詩的言說中完成,而且也完成在詩的現在進行時的現在言說中。
任洪淵詞語的詩意歷史運動,詞語移動的歷史詩意,在歷史的言說和詩意的言說中,詩人的想像豐富性與歷史的真實性融化在一起,詩人的生命的意義釋放和情感解讀與生命存在的歷史境遇在歷史和今天的視界中走向融合。
穿越歷史文化風塵的詩意言說,詞語的能指移動猶如一束束穿越時間隧道的靈光,敞亮著歷史的時間隧道中的幽深晦暗,洞開風煙遮蔽了的無明,澄明著每一分生命的時空,所指的無限指涉猶如莊周遊於「無門之野無何有之鄉」的想像精靈,旋動著飄搖著搖醒了每一個早已死去的生命,飄出了歷史,在現在時的陽光中或顫慄著或微笑著,如同詩人的詩之思的生命感悟和情感體驗。詞語的紅移和再紅移,燦爛著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歷史走廊和萬古長空。
任洪淵在他的生命中經歷了他的三個文學世紀,「又一個世紀末了。文學的19世紀不是我們的。文學的20世紀也不是我們的。文學的2工世紀將最先從誰的眼睛裡升起?」(《我生命中的三個文學世紀》)這是任洪淵從詩的言說走向詩的言說的言說的世紀瞭望,從女媧的語言而詞語的曹雪芹紅移,從先秦諸子而魏晉玄學而中國詩詞詩論,從司芬克斯之迷而上個世紀之交的生命思考,從古希臘的邏格斯而20世紀的語言革命,從語言的詩而詩之思,從詩之思而詩的詞語紅移,詩人和詩論家又將怎樣走進和走進怎樣一個屬於他的「生命的文學第四世紀」呢?他仍然在言說,在詩中,也在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