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其庸:重議曹雪芹的卒年
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關於曹雪芹的卒年一直在討論中,迄今尚無定論。最近,意外發現的敦誠《四松堂集》付刻底本,令曹雪芹卒年問題再次引起關注。著名紅學家馮其庸為此撰寫了長文———
刊刻於清朝嘉慶元年(1796年)的《四松堂集》是清乾隆時期宗室文人敦誠的編年文集,該書的付刻底本在民國十一年(1922年)四月為胡適購得,當時胡適正為考證曹雪芹家世多方搜集資料,敦誠和其兄敦敏(著有編年詩集《懋齋詩鈔》)是曹雪芹同時代的人並且交誼深厚,二人文集中載有許多與曹雪芹相關的文章,是研究曹雪芹家世及《紅樓夢》成書過程不可或缺的文獻資料,因此胡適購得此書後異常興奮,在書前作有一段長題云:
此本雖(確)為當日付刻的底本,但此本的內容都有為刻本所未收的,故更可寶貴。
即如第一冊贈《曹芹圃》一首,不但《熙朝雅頌集》、《雪橋詩話》都不曾收,我可以推測《四松堂集》刻本也不曾收。
又如同冊《挽曹雪芹》一首,不但題上帖(貼)有紅箋而無「刻」字,可證其為刻本所不曾收,並且題下注「甲申」二字,帖(貼)有白箋,明是編者所刪。此詩即使收入刻本而刪此「甲申」二字,便減少多少考證的價值了。
我的狂喜還不曾歇,忽然四月二十一日蔡元培先生向晚晴簃選詩社裡借來《四松堂集》的刻本五卷(下略所列卷數),卷首止刻紀昀一序和敦敏的小傳,凡此本不曾打「刻」字戳子的,果然都不曾收入。
胡適當年於三日之中同時得到了《四松堂集》付刻底本和《四松堂集》刻本,卻並未來得及深入細究刻本與付刻底本的不同及其各自的價值。實際上他只注意到《四松堂集》付刻底本中的許多詩文在刻本中被刪去了,卻沒有注意刻本中還有比付刻底本增出的詩。(據馮其庸先生研究統計,《四松堂集》刻本與《四松堂集》付刻底本相較,共刪去詩43首,但同時刻本又增出15題31首,為《四松堂集》付刻底本所無。這是以前的研究者從未注意到的。)
胡適離開大陸後《四松堂集》付刻底本一度為北京大學圖書館收藏,1963年文化部在清查、處理胡適留存大陸的圖書、錢幣、書信、文稿時,將此書和一部《四松堂集》刻本以及《水經註釋》等十餘種圖書撥歸北京圖書館(國家圖書館前身)收藏。此後30餘年,該書湮沒書海,蹤跡難尋,有的研究者甚至認為此書已不存世間。直到21世紀初一個偶然的機會才被重新發現。2001年,陝西師範大學教授、著名版本學家黃永年到國家圖書館參觀時提到,依據相關文獻,他推測《四松堂集》付刻底本應藏在國家圖書館。經查找,果然找到。他高度評價了該書的價值,並向陪同的北京圖書館出版社的工作人員推薦出版。
2006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按原樣以朱墨雙色影印出版此書,著名紅學家馮其庸先生據此寫了萬餘字的長文,就《四松堂集》付刻底本與刻本的關係、《四松堂集》的編年問題作了詳細考證,並由書中所見新材料引發出了有關曹雪芹的卒年、歸葬地的重新討論以及有關曹雪芹幾首輓詩的深層解讀。現徵得馮先生的同意,將其文中考辨曹雪芹卒年問題的有關段落摘要刊出,以供紅學研究者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