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紅學第一前提曹寅有孫雪芹論質疑
曹寅有孫雪芹否？
新紅學認為，曹寅有孫「叫」雪芹，雪芹撰作紅樓，紅樓所寫則多系曹寅家事：什麼元妃省親，曹寅接駕；什麼甄家接駕四次，曹寅四次接駕；什麼賈府之抄家，曹府之籍沒；又什麼甄寶玉就是賈寶玉，賈寶玉則就是曹寅之孫曹雪芹化身……筆者認為，這一整套之中，就連它的第一前提曹寅有孫雪芹論，也還大有問題。
歷史上，將「曹雪芹」寫為曹寅之後的記載，共有子、孫和曾孫三說。三說之中，當以子說的記載時間為最早，大約在一七七五年左右。其它兩說都較遲，可能遲至百年以上，至少也遲十幾二十年。
新紅學認為，曹寅有孫曹雪芹是史實，其它兩說系以此為根據，誤記誤覺而來。
筆者認為，曹寅有子雪芹論大約是主持紅樓傳世之隱者，（敦敏敦誠張宜泉所提到的曹雪芹，不僅有可能是一位從事紅樓傳世的隱者，而且有可能並不真叫曹雪芹。）為便於紅樓傳世，為將紅樓偽托於小漢奸曹寅之家而虛構，其它兩說則是以此為根據，傳說走樣，誤記誤考而來。
以上系就曹寅究有雪芹一孫與否而言，如果就作者曹雪芹論而言，其梗概大約是：作者曹寅之子曹雪芹論是偽托，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則是源自此一偽托之誤考。
曹寅有孫雪芹否？這是一個有關新紅一派之生死存亡的關鍵問題，甚為值得研究。因為有關問題太複雜，此處不能盡述。如果你有興趣，請賜閱《新紅學第一前提曹寅有孫雪芹論質疑》正文。
新紅學的奠基之作，是胡適一九二一年發表的《紅樓夢考證》。
《紅樓夢考證》大約二萬五千言，所引材料五花八門，內在邏輯異常複雜，別說詳評，即完全弄懂亦不太容易。別說別人，即胡適本人，亦未必完全懂得自己此一大作。俞平伯追隨胡適六十餘年之後，在其《關於治學問和做文章》一文，將胡適所謂「科學考證」譏為「煩瑣考證」，似不得謂之全誣。
一九二一年三月二十七日，胡適撰就《紅樓夢考證》（初稿）。
四月二日，胡適與顧頡剛書：
近作《紅樓夢考證》，甚盼你為我一校讀。如有遺漏的材料，請為我箋出。
而後，顧不僅為胡提供了相當一部份材料，而且一再與胡討論某些問題，並指出某些錯誤且為胡所改正。因此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顧亦《紅樓夢考證》作者之一。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四，顧頡剛答俞平伯書：
曹雪芹事，只有袁枚說的幾句話是易見的，??幾乎是孤證，??然而細一考校，便覺得到處鑄錯。適之先生平常對於考證《紅樓夢》的材料隨時留心，精心結撰了一篇《考證》，已是很不容易，而不到三個月，已覺得各項推斷援據打得七穿八洞。
顧氏此類觀點，亦曾與胡適論及，但卻並未引起胡適重視。到得同年十一月十二，胡在並未對初稿作出多少修改校正的情況下，便寫定了所謂《紅樓夢考證》（改定稿）。由此可見，所謂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其實早在孕育之時，便已經埋下了極其嚴重的隱患。
一九二五年，黃乃秋《評胡適〈紅樓夢考證〉》：
尤可笑者，既已謂後四十回為高鶚補作矣，而又據賈府之抄沒以推測曹家。
……一文前後矛盾若是，是尚得目為考證乎？
……初不料胡君竟竊考證學方法之美名，以文其指鹿為馬之伎倆一至於此也。
這就說明，早在一九二五年，黃乃秋便已經認識到，所謂《紅樓夢考證》，其實是個粗製濫造的東西。
八十年來，新紅學家一味大搞其曹學，並且自以為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取得了輝煌的成果。鄙意則以為，進一步研究的結果，反而進一步暴露了《紅樓夢考證》之荒謬。
因為《紅樓夢考證》之最要，即所謂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
因為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太過複雜，難以盡論；
又因為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的前提是曹寅有孫雪芹論；
更因為曹寅有孫雪芹論其實是整個新紅學的第一前提：
所以本文僅就曹寅有孫雪芹論略作質疑，余不多及。
胡適怎樣證明曹寅有孫雪芹論呢？
楊鍾羲《雪橋詩話》：
雪芹為楝亭（曹寅）通政孫……
上引是胡適據以證明曹寅有孫雪芹論的唯一論據。因為楊鍾羲已是清末之人，去《紅樓夢》成書至少已有一百五十年，所以便有一個問題：出處何在？
胡適信詢楊氏，楊說源自《四松堂集》。但辛亥亂後，此書已失。
《四松堂集》在當時是一部僻書。不僅鮮有知者，即胡適亦未之一見。這便等於是說，尚未證明楊說為可靠。於是便有了一個問題，《紅樓夢考證》怎麼措詞呢？
《紅樓夢考證》說楊鍾羲「是一個最熟悉八旗文獻掌故的人」，「楊先生既然根據《四松堂集》說曹雪芹是曹寅之孫，這話自然萬無可疑」。
「萬無可疑」，果真乎？
胡適一九二二年四月十九日日記：
今天松筠閣送來《四松堂集》一部……此本是最初的稿本，上有付刻的校記，刪節的記號……「揚州舊夢久已絕」，絕作覺。下帖一箋云：「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
現在看來，無論是就《四松堂集》而言，還是就整個曹學而言，所謂「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直到目前為止，仍然是曹寅有孫雪芹論的，唯一的源頭，最早的源頭。由此可見，此一小注關乎新紅一派之命運，該是何等之巨。
下文將「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依慣例稱做小注，逐點質疑。
一、李知其《紅樓夢謎》：
更奇的是，一粟《紅樓夢卷》卷一謂《四松堂集》抄本，就沒見這麼一句自注。但胡適從來沒敢面對這項值得疑問的事實。
二、周汝昌大約可說是頭號曹學大師。其《紅樓夢新證》七二零頁亦就此注指出：
此蓋刊書者宜興所誤加。
周氏作為頭號曹學大師，為什麼會指出於其觀點極為不利的這樣一點呢？筆者估計，周氏有可能並未注意到，此一小注其實是曹寅有孫雪芹論的，唯一的源頭，最早的源頭。
三、從敦誠卒於一七九一年，紀昀於一七九六年為其《四松堂集》作序來看，可信此一小注是一七九六年以後才有的東西。可是按之周汝昌《紅樓夢新證》一零七二頁，大約在一七七零至一七七五年間，便已經有了袁枚等人的曹寅有子雪芹論。這就有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較早之說反而是錯的，較遲之說反而是對的？較遲之說究竟是怎麼來的？
四、現已確知，曹寅卒於一七一二年。而所謂「曹雪芹」：按之周汝昌的考證，大約出生於一七二四年；按之胡適的推測，亦出生於一七一四年以後。因此，所謂「曹雪芹」即為曹寅之後，亦不可能隨寅之任。於是又有了一個問題：小注作為曹寅有孫雪芹論之源，僅僅那麼十二個字，為什麼竟然會有如此嚴重的錯誤？胡適說這是「小誤」，筆者則以為，此一「小誤」有可能意味著，此一小注根本就不能當作論據使用。
五、小注所謂「先祖」，雖然由於為「隨寅之任」所限，一般來說只能解作祖父，但卻並非絕對不可解作曾祖。一個人十六歲當爸爸，三十二歲當爺爺，四十八歲當太爺爺而又攜其曾孫之任，並非絕對不可能。更何況，歷史上亦確有以小注為依據，形成的曹寅有曾孫曹雪芹論。例如，《樺葉述聞》：
雪芹名?……其曾祖寅……
即根據小注之「先祖」而來。這就又有了一個問題：小注作為曹寅有孫雪芹論之源，為什麼偏偏在輩分這一點上亦比較模糊？楊鍾羲和新紅學家究竟根據什麼將「先祖」解作祖父？
六、《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載有曹寅一系，載有曹寅之孫曹天?，但卻獨獨沒有曹雪芹，這是為什麼？
七、早在《紅樓夢考證》發表前半年，顧頡剛即在致胡適書中說：
所怪者，《八旗氏族譜》於雍正十三年（1735，即按周汝昌之考，「曹雪芹」是年亦十二歲矣。）修起，至乾隆九年（1744，按周考，「曹雪芹」二十歲。）修成，竟沒有曹?的名字。
顯而易見，顧氏所提乃新紅學之中，極其重要的一個問題。可是胡適卻始終未置一詞，即其他新紅學家，亦鮮有論及者，這又是為什麼？
八、大約在七十年代，北京發現了《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此譜也載有曹寅一系，也載有曹寅之孫曹天?，但卻也沒有曹雪芹一名，此又為何？
九、頭號曹學大師周汝昌說《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過繼關係缺記」，其根據是什麼？因為周汝昌實質上並未指出過繼關係缺記的根據，所以便難免叫人思考：到底是過繼關係缺記，還是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過繼關係？
十、如果說曹寅有孫名雪芹，那麼，他是誰的兒子呢？說是曹?之子吧，?子派不同意，這也不對，那也不是，理由長得很；說是曹?之子吧，?子派也不同意，這也不是，那也不對，理由也長得很。兩派爭了幾十年，爭了個不亦樂乎。筆者卻由此窺見：無論?子論，還是?子論，其實都是以錯誤的曹寅有孫雪芹論為依據，進一步推出的錯誤結論？
十一、曹寅一系之命名：或則爾正、爾玉，可說是爾字輩；或則曹寅、曹宣，可說是寶蓋輩；或則曹?、曹?；可說是頁旁輩。如果曹寅有孫號雪芹，那麼，為什麼剛好到了他這一代，曹?號雪芹與曹天?之間，便沒了上輩那種字輩關係呢？
十二、早在一九三一年，奉寬《蘭墅文存與石頭記》一文即指出：
雪芹既為「楝亭通政孫」，楝亭名寅，號雪樵，而孫號「雪芹」，士大夫家豈能出此？疑雪芹或非楝亭之後。
奉寬此說，顯然很有道理，但卻從未見新紅學家就此作出解釋，這是為什麼？
十三、按之楊向奎一九九四年《關於紅樓夢作者研究的新進展》，曹?與曹淵由於都有三點水，當為兄弟行，而曹淵又過繼曹寅為子且改名曹顏，若果如此，曹?又豈能過繼曹寅為孫？終不成織造曹家亦如拜上帝會：「天下男子，儘是兄弟之輩」乎？
順便說一句，楊向奎說《紅樓夢》原作者是曹寅繼子曹淵，亦即所謂曹顏，說起來是「紅樓夢作者研究的新進展」，其實只不過將錯就錯，錯上加錯??其邏輯好似是：張三疑李四竊斧，及至證明李四並未竊斧，王五便將張三之說修正為：竊斧者，李四之父也。??罷了。雖然只不過將錯就錯、錯上加錯，卻也說明，所謂作者曹寅之孫曹雪芹論，其實就連新紅學家也說是錯的。不然，又何須《紅樓夢》原作者曹寅繼子曹淵論耶？
以上質疑說明，所謂曹寅有孫雪芹論，絕對不是胡適說的那樣，是什麼「萬無可疑」，而是萬分可疑。
甚而至於，就連某一曹學大師在發現《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竟然亦無曹雪芹一名之後，是否真的仍然相信曹寅有孫雪芹論，筆者亦有所疑。筆者從某一曹學大師關於《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的行文筆致??
一方面，既引《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為據，又將此譜說得很可疑；另方面，不肯明說《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無有曹雪芹一名，而僅說什麼《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與《八旗滿洲氏族通譜》一樣，所載人物一個也不多，一個也不少：此種寫法不僅使得沒有注意到《八旗滿洲氏族通譜》無有曹雪芹一名的讀者，很難看出《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其實沒有曹雪芹一名，而且使得讀者即使注意到《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無有曹雪芹一名之後，亦有可能由於此譜被說得很可疑而不致將之當一重大問題。
??感到，此一曹學大師似乎已經認識到了曹寅有孫雪芹論是錯的，只不過不肯承認罷了。
古往今來，大錯特錯者多矣，但象俞平伯那樣，不僅勇於承認自己有罪，而且勇於替胡適承認有罪者，又有幾人？
上說引起一個問題：所謂曹寅有孫雪芹論，究竟是怎麼個來頭？
筆者認為，可能是這樣：
新紅學家的曹寅有孫雪芹論，系根據楊鍾羲《雪橋詩話》「雪芹為楝亭通政孫」而來；
楊鍾羲《雪橋詩話》「雪芹為楝亭通政孫」，系根據敦誠《四松堂集》「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而來；
敦誠《四松堂集》「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這一條另外用紙條粘上去的小注，則大約是刊書者宜興之類的人物，根據袁枚等人的曹寅有子雪芹論所進一步附會妄加；
袁枚等人的曹寅有子雪芹論，則很可能源自《紅樓夢》傳世工作者針對敵人??滿清當局??之托詞。
至於張宜泉所謂「姓曹名?，字夢阮，號芹溪居士」者，前文已經指出：無論是「抄置廟市中，昂其值得數十金」的抄賣者，還是《紅樓夢》傳世工作者，都應該是《紅樓夢》首尾兩端所謂「曹雪芹」的冒名頂替者。
至於《紅樓夢》首尾兩端所謂「曹雪芹」，則是一個與「空空道人」相類的，從甲申之變一直「存活」到辛亥革命以後的「人物」，是一個具有重大象徵意義的「人物」。筆者雖然未能弄懂「曹雪芹」此一「人物」，但從第十四章第十七節《情僧「歸宗」 復為「道人」》，關於「空空道人」的解釋來看，可信「曹雪芹」一名主要是與預寫光復有關。
至於紅樓一夢之作者，則實系朱明末系隱王耳。
上之所述，於新紅一派之是非，可謂關係極巨，希望新紅學家，有以語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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