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回 禍福伴禍福 欺鎮小賊到 奇怪真奇怪 救家大風來
第五回 禍福伴禍福 欺鎮小賊到 奇怪真奇怪 救家大風來
且說劉家鎮十來個蒙生,因師母借那佛珠窺得了京師童試之題,不但全考上了童生,而且都在前二等內。更讓人吃驚的是,第二年春鬧,四個童生又考上了秀才,就在同年秋闈,又都中了舉,而且都在前五十名以內。當然,也是師母佛珠之助了。京師報喜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送走一隊又一隊。四舉子忙的接報還禮,吃酒設宴。各家又改換門廳,瓦房家院一座座起來了。當然,林石毅之名也傳開了。上門求學的書生秀才絡繹不絕。直到此時,二玉才驚慌起來。這死人復活,教書授徒,更何況賈門兩府之罪名還沒有赦免,……這可都是欺君大罪呀!可此時還得硬著頭皮招待四方來的舉子。當然還是那顆紅佛珠兒在壯膽!佛珠之事,黛玉給寶玉說過,可寶玉因什麼也看不見,也就不相信,黛玉也就不說了——就連窺題之事也沒說。所以除了黛玉自己,誰也不知道。黛玉想知道自己如此盡力教書會有什麼結果?可幾次看那珠兒裡又總是三個字:「三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好自認是好事。要收徒沒有大些的院落是辦不到的。於司吏和張員外商量,想為自己兒子參加會考做準備,又見二位教授也確實好,就勸導著將林石毅右鄰兩家——劉翁本家兄弟劉黑牛劉石頭的院子房屋全買了,並又擴出去了一畝地,改建成了一個房屋齊全林蔭齊整的小書院。又留劉黑牛劉石頭兩家夫妻在書院裡燒水做飯,照料學生。那二平於明又出錢在京中買了上千冊書,放在了書院內。
從此,關帝廟書房依舊傳出孩子們郎郎的讀書聲;鎮南小書院秀才舉子們讀書寫字,吟詩作畫。一時間,劉家鎮就是再窮的人家,也千萬百計要讓娃娃們唸書。劉家鎮多少年貧寒冷落,如今紅火了起來。各方學子落腳書院,小鎮上也有了酒館飯館,更有了賣文房四寶,衣襪鞋帽的小商小販……可直是熱鬧極了。
劉家鎮熱鬧,林家院子更熱鬧。不光各方上門求學的書生叩拜多,就是自家人也多了起來。秋闈後,在京中舉的賈藍寬待了眾親戚後,便特來給賈母報喜。李紈母子同行,並將鴛鴦素雲兩丫頭也帶來了。看到是二玉在此服侍老人家,並主持劉家鎮書院,豈能不吃驚?明白原由,更加歎息不已。可賈府兩門之罪名還在,不能聲張,依舊以姑舅相稱。賈母想起流刑在外的幾位兒孫和媳婦,又是淚水淒淒,眾人也無不下淚。幸有張二平等四舉子來與賈藍拜同年。述說幾句後,寶玉命賈藍去拜見於司吏。
自劉家鎮中了四個舉子並十來個秀才後,又辦了書院,想到日後還會有人中進士,當大官,於司吏覺得自己臉上十分光彩,樂的天天合不上嘴。這會兒正商量要在鎮上請戲班子唱幾日戲;日後還要修大路……見張二平於明等四舉子帶來了說是林先生的姑舅侄兒,也是新中了舉的京裡來的一位公子來拜見,忙命女兒山燕斟茶待客。自己邀張員外與賈藍說話。
可惜於司屯乃一山鎮俗民,張員外更是如此,三句話過後,便沒詞了。幾個坐著十分尬尷,山燕見父親不會待客,眾人又如此,忙搭茬與舉子們說笑。山燕指著張二平於明道:「劉家鎮的舉子們,你們舉在哪?如果不是先生師母舉你們,你們自己能舉的起自己嗎?……」
說的舉子老爺們笑了起來,於司吏張員外點頭:「對對!吃水不忘挖井人。日後不能忘記林先生和林師母!」
山燕又笑道:「你們中舉人,好讓我羨慕。我也想著哪一天也去考秀才中舉人,當個女舉人!……」
於明忙笑道:「來了客人,你還是這樣說。是不是怕人家把你當成了啞巴?」
山燕偏偏嘴:「怕什麼?今日我要出幾個謎要你們猜。猜出了拉倒,猜不出了,就把你們的功名讓我一半,也算我沒有白陪你們!」
劉家鎮的四舉子都笑了:「試試,看你能出得了什麼謎?」
山燕道:「想什麼出什麼,你們就猜什麼。我先講個故事,謎就在故事裡。你們猜猜看:「有一夥酸秀才,……」
二平忙問:「誰是酸秀才?」
山燕一噘嘴:「誰亂說話誰就是!」
眾人哄地笑起來。二平不敢言語。只聽那山燕說道:「這伙秀才走在京師街上,東搖西晃了半日,肚中飢渴。便走進一家飯館吃飯。店小二顛顛地跑來問『客官,吃點什麼?』幾個酸秀才自持才高八斗,可口袋裡卻沒幾個子,便裝作不屑一顧地樣子說:「我們要吃的幾樣菜,只怕你們沒有。「店小二奇怪地問:『你們要吃什麼?』「秀才們互相擠眉弄眼,一人一句地說:
「『不要肥,』
「『不要瘦。』
「『不要骨頭,』
「『不要肉!』
「『能涼拌,』
「『能調炒。』
「『再燴幾碗各人嘗。』
「酸秀才一陣酸說,聽的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不敢問。便跑到後堂給老闆說。」
山燕問眾人:「你們知道那些酸秀才要的是什麼?」眾舉子互相看看,不知所云。
山燕也不催促,繼續往下講:「那老闆聽店小二一說,就明白了,讓小二端了幾樣涼拌調炒的菜送上去,又一人一碗湯。那秀才們一看,連連說對。「秀才們吃完飯,小二來收帳,秀才問多錢?小二笑嘻嘻地說:「我們掌櫃的說了:『不要金不要銀,不多不少銅板數: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加八八加七,九個十個加十一!」
幾個舉子聽著山燕嘰嘰喳喳地說了一串,便如墜入雲霧中去了。
山燕見舉子們答不上來,便大笑:「哈!難住了!怪可憐的,乾脆我再出個簡單的吧:
『文東武西。』」
二平笑道:「是個『斌』字!」
山燕道:「吳頭楚尾。」
於明唉了一聲:「也太簡單了,是個足字!」
山燕鼓掌笑道:「難的你們猜不出來,簡單的,你們又看不上。那我就出一個半難不難的:
「燈下金錢卜落,天夫無人是誰?
春盡人日已散,欲罷何能自由。
吾心無口難言,掐指已到交頭。
即皂豈能清白?苦心無兒盡孝。
仇家無人哪找 ?古頭草尾田心!」
幾個舉子又瞪起眼來。賈藍初次來於司吏家,不免拘於言辭。這會兒也在尋思。
山燕更得意了:「可惜了,可惜了!舉子老爺,文曲星大人們!」幾個舉子面紅耳赤。
賈藍笑道:「姐姐別急,我猜:可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山燕一拍手:「對了!這位才是真正的舉子老爺呢!」眾人恍然。
山燕又道:「我再出一個:『奇怪奇怪真奇怪,豬兒把那帽子戴!』」
眾人又不言語了。
別看山燕識字有限,讀書也不多,出的這一些謎看似簡單,卻十分刁鑽古怪,竟然幾次將一群舉子們難住了。見一屋子舉子尬尷,於司吏笑道:「算了,以後有時間再猜吧!」
賈藍卻笑道:「姐姐出的謎很有意思,這會兒我給姐姐出個謎,你試試猜,可以嗎?」
山燕紅了臉:「當然!」
賈藍便笑說道:「我也講個故事,謎也在裡頭:『有一夥賊偷東西,偷到一卷布,大家分贓,可怎麼也分不勻。為什麼呢?因為那布每人分六尺,就多出六尺;每人分七尺就少七尺。現在就問你,布有幾尺?賊有幾個?」
眾人都說有趣。山燕便搜腸刮肚地尋思。二平笑問:「山燕也有猜不出的時候?」山燕瞪他:「你猜猜試試看!」二平道:「我啊正在猜!」眾人都笑了,也都尋思。不光舉子,就是於司吏張員外都在有指細算。結果還是張員外算出來了:「舉子爺,是不是這樣,布呢,有八十四尺,賊有十三個!」
賈藍笑道:「對了!」別人尤可,可山燕覺得有點掉面子。說道:「本來,我也快…,舉子老爺,重出一個。」賈藍見他滿面羞澀,更顯的人俏麗可愛,不免有些動心,也覺好笑,想了想道:「那我再說一個:
『四張口,有頭有尾。
四張口,無頭無尾。
四張口,有頭無尾。
四張口,無頭有尾!』」
山燕尋思半會兒,笑道:「猜出來了:是申、田、由、甲四個字,對嗎?」賈藍點頭。
山燕笑道:「再出一個!」
賈藍笑著點頭念道:「紡織苦,紡織苦。
農婦忙忙牛掘土。
倉房稻麥待炊煮,
也識紡織苦。打一鳥名。」
山燕想了一陣,忽見父親使眼色,不出聲,可嘴唇動著。明白了:「是布谷鳥?」
賈藍點點頭笑道:「姐姐猜的對。」
眾人一陣大笑。因天不早了,賈藍要告辭,眾舉子也都告辭出來各自回去了。
於司吏送走賈藍後,回到家裡,見山燕收拾桌子,便說他:「一個女孩子家,跟人家舉子爭什麼?」
山燕笑道:「舉子老爺有什麼了不起?都是林師母的徒兒!我若是個男子,我一定要去考!我不過出了幾個謎,就把他們難往了!」
於司吏問:「你那謎是你編的?」山燕道:「有劉二伯的,有我們幾個女孩兒編的!」
「怪不得稀奇古怪。你還老和二平鬧!」
「我就是不喜歡他!你們也沒說就是啊!」
「念了幾本書,你就眼高了?」正說著,於明也回來了。也說他:「你呀,小山燕!人家剛來咱家,怎好與你丫頭片子爭強鬥勝?是難我們呢?還是難人家呢?」
山燕奇道:「他猜出來了?」
「他不會去請教師母?」
幾個人正爭論,山燕的母親帶著於亮回來了。一進門便慌慌張張地說:「老頭子,你知道不?有一夥賊從山西過來了,到處打家劫舍。今日大白天,把南家灣王員外家搶了!還殺了好幾個人!咱們只怕也不保險了。中了四個舉人,外村外鎮都眼紅,說不定哪天就來了!媽媽呀,這可怎麼好?先耒一定會衝著你這司吏來呀!」越說越害怕,渾身抖成了一團。
原來,於妻帶著小兒子於亮回娘家去了,在回鎮路上聽見這事,忙忙地趕回來報信。於司吏前幾日已聽說有賊之事了,只當是閒話,今日聽妻子這麼一說,也吃驚。心說剛說賊,賊就到,就那麼準?可不管真假,這一鎮幾百口子人的性命可不是玩笑!沒有賊,山裡還有狼!想想滿鎮會使刀槍的不過十來個,鎮南邊北邊都是大路——原來的土圍子早沒有了,而且人家稀少。鎮南剛建成的小書院,一群小書生只怕連刀也舉不起來。那林先生一家更多是婦道人家……。想到這兒,更是心慌。便去各家各戶安頓。滿鎮人聽說此一事,一個個膽戰心驚,磨刀擦搶,獵戶們取出了鐵叉鋼夾,各家又忙著修門壘牆,……於司吏又來到林先生家。寶玉黛玉賈藍聽說此事,也驚駭起來。陪著於司吏去書院各房各牆各大小門看了看,給書生們安頓。
那伙書生中便有南家灣王員外之子,聽此事半信半疑,要回家去看,被於司吏喝住:「今晚誰也不許出去,等明早打發幾個人送你回去!」王書生不敢言語,眾書生各個膽戰心驚。於司吏心中著急,打發人去叫來了王狗屁兒的爺爺——那王老漢雖年邁,可年輕時在行伍裡十來年,會些刀槍棍棒套路,在這劉家鎮是數的上的。王老漢聽於司吏說此事,也詫異。此時書院還有兩位即原房主劉黑牛劉石頭二家,房賣了,於司吏又留兩家夫妻燒水做飯,看護書院。於司吏請王老漢住在書院裡同那兩家的男人一起輪流看護書院,聽著南邊大路動靜。
王老漢果真去家拿來個大銅鑼,帶來了自家的那條大黑狗。小狗屁兒不放心,也跟來了。於司吏又到鎮北邊安頓去了。寶玉黛玉並賈藍在書院安頓了書生幾句,出來,就見滿街人忙亂,尤其鎮邊的,院牆不高的,都忙著給牆頭壓荊棘,壓柴棍。回到自己家裡來和李紈商量。也學鎮上人往牆頭上架荊棘。只可惜都是侯門出身,這樣的活,就是他們的丫頭也不曾幹過!結果,賈藍的衣裳掛了個洞,李紈手上紮了個剌,素雲的繡鞋踏進了泥坑——就連來這一年多的寶玉黛玉和紫鵑,此時也是泥土滿面滿身。黛玉見李紈紮了刺,疼的直咧嘴,忙找針挑。
李紈看看泥土滿身的林妹妹,又由搖頭歎息道:「你真是我的林妹妹嗎?若不是老太太在這兒,我怎敢認你?想想大觀園裡的那個林妹妹,那個哭、那個嬌、那個懶、那個病!那是你今日的模樣?」
賈母見眾人忙亂,只留了鴛鴦陪自己,知道有大事,心中也驚怕。這會兒見李紈黛玉姊妹兩說話,便過來看著二人挑刺。聽李紈如此說,便也歎道:「人呵,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你寶兄弟林妹妹,當日在府裡,綾羅綢緞,蘇繡川繡,外國貢品,都是一般官宦人家也沒有的高貴 ,就是那頭上的首飾,也是金釵玉簪,少有的奢華;吃的更是貢米皇糧。可今日?布衣布裙,粗茶淡飯,……」
老人家又傷心落淚了。李紈黛玉忙勸。
刺挑出來了,黛玉留李紈陪老太太說話,自己帶鴛鴦和素雲為李紈母子安排休息。
因事變,幾個人全擠進了三間上房房裡來了。安置完,二玉又去看看書院,才回來休息。 天已三更了。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京兆府衙打發快馬給於司吏送來口信:「有匪賊成伙滋事,四處燒殺掠搶,各地官吏百姓,盡力謹慎防犯。」於司吏更加著急,將鎮上會刀會槍的人都叫去操練。書院裡那王秀才讓黛玉打發於明和王新鵬騎馬陪送回去了。剛過晌,小狗屁兒趕回來報信,果然王秀才家遭劫,在家人盡死。於明留下幫著王秀才料理喪事。還說京尹打發人看過,說土匪不下二十個,而且京師附近遭劫的已有十來家了。官府正在尋找這伙土匪的窩呢。消息一會兒就傳遍了劉家鎮,為這裡的人們更添一層慌恐。書院的書生們更是驚慌,家近的回去了,家遠的坐立不安。幸有黛玉嚴辭斥責,佈置功課重壓,才分散了一些心。
連著十來日,並沒有什麼事。這天,李紈並寶玉黛玉服侍賈母吃罷飯。因無事,一家人坐在一起說閒話。
賈藍這幾天,天天見山燕,心中不免有動,念了幾百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說不出口。見機會,便提起那天山燕出的幾個謎,至今沒顧上猜,便說給賈母聽。賈母也覺得有意思,也猜起來。眾人左猜右猜猜不出來,笑聲不絕於耳。寶玉見眾人高興,便要去叫山燕來揭謎底,黛玉攔住:「這是什麼大事?明天再問。咱們來這兒一年多了,也玩過猜謎,何不讓他們也猜猜?」二人便將過去的一謎說給李紈母子並丫頭們聽,又是一陣歡笑。尤其是紫鵑學黛玉說的那「小子命薄…」的了謎,笑倒了一家主僕。
賈藍又學山燕說地那個字謎:「奇怪奇怪真奇怪,豬兒把那帽子戴。」大夥兒想來想去猜不出來。寶玉在桌上寫了畫,畫了寫,都說不通。大家更覺得有趣。等大夥兒笑了半會兒後,紫鵑才慢悠悠地笑道:「我知道是什麼字。山燕跟那幾個女孩子在這兒給他哥哥當伴讀時就說過了。」黛玉問:「是個什麼字?」紫鵑笑道:「我念一首詩,你再猜:?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臘酒豚。
山重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李紈笑了:「我己知道了!沒想到紫鵑丫頭也能說幾句詩了!」
紫鵑笑道:「受姑娘指點,也學了幾句。可學不了我們姑娘的那韻味!」
黛玉也已明白是什麼字了:「那日我給他們講這首詩時,專門教過一個字,講了字的意思!」
賈母問:「到底是個什麼字?」紫鵑手指蘸著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賈母一見,仔細想想:「對!『家』字不是豕上戴帽鳴?」說完笑起來。
鴛鴦笑道:「我們不識字猜不出,也沒什麼說的。就連林姑娘寶二爺都沒猜出來,可見這謎說的巧了。」李紈問:「山燕可是於司吏家的女兒?」黛玉笑道:「對。人不但長的好,心靈手巧,這會子又識了幾個字,學會幾首詩,更顯靈利了。他爹媽把他當寶貝似的。」
賈母笑呵呵地說:「那女孩兒雖長在這小鎮裡,可模樣不比城裡誰家地差!我早就盤算著把他說給藍兒。只怕藍兒不願意。」
寶玉笑了:「山燕是不錯,張員外一直想給他家二平,可山燕又不願意,所以一直沒訂下來。如果藍兒願意,明天我就找人去問問?」
賈藍心中喜歡之極,可臉紅耳赤,訕汕笑道:「這事?你問我母親,由他做主。」
大家更笑成了一片。賈母笑道:「還是藍兒老實,那似他寶叔叔!」
滿屋子人更笑著瞧寶玉夫妻兩。寶玉訕訕笑著不言語。黛玉可不依了。紅了臉,噘著嘴兒走到老太太跟前坐下說:「老太太取笑我們倆幹什麼?在府裡的時候,寶玉有父母做主,我有誰做主?生生死死由我自個兒聽上天的安排唄!後來我們死了,被裝進棺材,送進那個廟裡……。不知怎麼又活過來了,從棺材裡爬出來。那天,打雷閃電,下著瓢潑大雨,可真可怕……。我們便孤身無依,沒吃沒喝,無處藏身!想回府,可怎麼敢回去?眾人還不把我們當鬼吃了?…尤其是我,誰能眼明?……」說到這兒己落淚滿面了,終於伏在賈母懷裡大哭起來。
賈母摟著他笑道:「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真正還是我那大觀園裡的林丫頭!你那小性兒脾氣就不能改一改嗎?」
李紈也笑了:「老太太,林妹妹要改了這脾氣,就不是林妹妹了!不過人更水靈了,也更機靈了。人說女大十八變,林妹妹芳齡十八不正是大變之時嗎?」又扶起黛玉:「別惱了。老人家逗你呢!」又指那頭髮中的那佛珠道:「我總覺得你那珠兒十分奇怪,讓我瞧瞧。」
黛玉忙取下來,正要遞給李紈,卻覺珠幾發顛,忙往珠孔裡瞧,只見孔內顯出一群雜亂的人馬。不由大驚:土匪果然來了!李紈見他發呆,忙問:「怎麼了?」黛玉忙擺手:「你們聽!」果真聽見很遠傳來了馬蹄聲。眾人都緊張起來。黛玉忙命眾人扶老太太進裡屋安頓著準備睡覺,將燈吹滅。自己要出門,寶玉攔住:「你別去!我去看看。」黛玉說:「咱們一起去!」兩人奔出了大門。
此時書院的大黑狗已叫起來,頓時滿鎮狗叫成了一片。鑼響了,男人們一個個拿著刀槍棍叉站在街上,準備撕拼。王老漢手持大棍立在書院門口,身後站著小狗屁兒。全鎮人吵犬吠,亂成一片。
黛玉又拿珠兒看,只見孔內眾賊清晰,足足有三四十個。刀鋒棍長,還多是快馬。想想村鎮裡大多是莊稼漢,豈是賊的對手?這一村的人,自己的這個家!想到這裡,黛玉回到院裡,合掌奉珠,衝著寒月,合目暗念:「珠兒,你即能告訴我賊來,能不能幫我將賊趕走。刮一陣風,讓他們人仰馬翻,刮的遠遠的。不過千萬不要傷人性命。再想法把哪個賊頭兒抓住!」
剛念到這兒,就聽樹葉沙沙響起,大風驟起,飛沙走石。月亮沒有了,烏雲蓋過來,淒厲的呼嘯掠過天空。黛玉心中吃驚,又瞧著那珠孔念叨「你為什麼這樣靈?」卻見孔內閃出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姑娘拿著一個雪白的佛塵,合掌衝自己含笑施禮。
黛玉己見了幾次這姑娘了,可總弄不清是誰,今天又是個無可奈何。只得說道:「那我只好替全鎮的人謝謝你了。」
此時,天地已是一片漆黑,狂風呼號,樹枝樹葉滿天飛舞,沙土打著轉飛上天,又撲向鎮外。滿街的人被刮回了自己家,就連狗也由狂吠變成了怪吠——被刮的四處亂躲。寶玉奔回來了,黛玉關上大門,兩人回到屋裡。屋裡一家人正著急,黛玉笑著安慰:「這麼大的風,那些強盜不被迷眼才怪呢!」
賈母聽著門外呼嘯的風聲,也就放下了一顆心,各自安歇了。
回《反續紅樓》目錄 下一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