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回 趙老婆瘁死只因年邁  瘟雨神鑄罪釀禍賭棋

第 九 回 趙老婆瘁死只因年邁  瘟雨神鑄罪釀禍賭棋

第 九 回 趙老婆瘁死只因年邁  瘟雨神鑄罪釀禍賭棋

《反續紅樓》凌豌豆

第九回  趙老婆瘁死只因年邁  瘟雨神鑄罪釀禍賭棋

   

侯大人在書院十天,笑了幾回,說了幾天,吃了幾頓酒席,便打道回府了。臨走帶走了百姓送得雞鴨牛羊和豬肉,帶走張員外老伴織得幾丈布,帶走了於司吏送得劉家鎮酒坊十壇陳酒。當然,奉給皇上的是劉家鎮小書院眾書生做的文章了。細稟明情況,當然十分地讚譽了書院先生,尤其說及書院先生之妻林芝玉(黛玉為應籌侯大人為自己起了個名),用了不少美貌賢惠,文彩橫溢,多才多藝,教徒弟有方得力,是林先生的好幫手,幾位進士的真正老師。又稟明林先生是榮國府賈政之外甥。賈老太君此時正由林先生服侍度日呢。皇上聽了十分高興,特封林石毅為當朝免考學士,賜封林師母為四品女學士。二人都享朝中奉祿。

因賈母在林家,又撥過來賈母舊日的奉祿,由賈母使用。皇上寬仁,想起賈府罪不該輕赦,但總是賈元妃娘家,老輩又有保主建國功勳。思前想後,將流刑十五年減刑五年。旨意傳來,賈母高興,寶玉夫妻也高興。有了功名,有了奉祿,生活更加寬裕。

另有一個人也得意,給兒子三平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師母才學再好,皇上怎能知道?尚書說好說壞一句話,一個屁。所以說『難強尚書屁』嘛!」

生活依舊,書院依舊。賈母依舊在二玉服侍下,在兩丫環照料下,安然度日。

那賈母雖覺日子好,可總是不高興一件事。連連數落黛玉:「女孩子家,當先生,你累不累?把自個正經事給忘了?那可是大事喲!」黛玉不明白,幾次相問,賈母怒道:「有句俗話說,好花不結果。難道是說你嗎?我八十幾的人了,還得讓我再等幾年?」

聰明靈巧的黛玉偏在這事上想不明白,見老太太生氣又不敢多問。還是紫鵑對他耳語了幾句,才明白。笑起來:「老太太是想抱重孫子啊?……這麼多學生,耽誤人家會考大事怎麼辦?」

賈母道:「這也是你的大事啊!」

……日子依舊。賈母無事,要麼坐在大門口看景,要麼和鎮上幾個老婆婆們摸紙牌,拉話。也不過是解悶兒。

這一天,邀請三老婆,在院子裡的棗樹下設了一個小桌子,摸紙牌贏花生。那九十三歲的趙老婆兒剛上來,便連輸了幾莊。正惱火,又輪坐莊,竟然連坐了九莊!將其他三個老婆婆的花生全贏過來了。賈母沒個輸上的,讓丫環取來棗兒做本錢,散給兩個輸家。

那趙老婆見景大笑道:「啊喲喲,趙老太今年九十幾,今天又連坐九莊。嬴的妹子們直叫喚!哈哈,惹是嬴錢哪,保準嬴得你們沒褲穿!」說笑了一院的人。

賈母笑道:「真真是老姐姐,說出這樣的活,也不怕別人笑話?」

趙老婆咂咂沒幾題牙的嘴笑道:「怕什麼?滿院的人,連你那外孫子的學生在內,咱們都怕他們不得!咱們四個,那個生不出他們那些個阿兒物來?」

幾個老婆兒笑地前仰後合。兩丫頭也抿嘴直笑。

趙老婆兒指兩丫頭:「別笑我老婆兒,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已生了四個娃兒了。老大已經會爬牆上樹了。」又指賈母:「這麼大的閨女,你留在身邊,就不怕耽誤人家?」也不等賈母說話,又只管嘮叨:「我話了九十三了,將來死了轉世投胎,也要投到你們那樣的家裡。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不然還投生到這劉家鎮,只是該是個男人家。也出去走南闖北。考探花,當尚書,……嘻嘻,坐一會子大官,再活他九十九!」說的眾人又笑起來。

一個老婆兒用手指劃著臉:「也不嫌害臊,有本事你就托生到林先生家,讀書寫字考探花,再當老壽星!要不然,就是托生成貓兒狗兒也好呵!」眾人更笑成一團。趙老婆啐了一口:「真是些老沒成色的!」眾人前仰後合了。

一不留神,趙老婆又連輸了三莊,也顧不上鬥嘴了,兩眼盯著手裡牌,哆嗦著打每張牌。眾人見他的模樣,都暗笑。輸輸嬴嬴,直到天黑時,趙老婆又連坐了三莊。正得意,他的重孫子來請他回去吃飯。沒法,才戀戀不捨地回去了。並約好,第二天再打。

……

誰知第二天,那趙老婆再沒起來——故去了。

趙老婆一歿,便難湊一桌了,使得賈母這幾個老婆兒長吁短歎好幾日。

書院內,功課甚忙。參加會試的有好幾個。他們日夜苦讀。當然最忙的還是兩位先生。當然最累的是黛玉。賈母天天嘮叨,不見黛玉有喜,可她做夢也不知道,黛玉一得知老人家所盼,便暗求了佛珠,早已有了喜。直到第二年春天才顯了身,老太太高興的不得了,命紫鵑專門服待黛玉。可黛玉心疼寶玉,一直撐著書院諸事。看文章,改文章,聽策對,樣樣不敢有所放鬆。偏偏年逢不吉。年前年後無雨雪。而且年後長安地界瘟疫四起。劉家鎮書院有兩外來的秀才因父或母染疫故去而回去守孝,中斷了學業。另有幾名秀才因家人重病叫了回去。劉家鎮原本無人染疫,誰知於亮的母親回娘家去探望生病的兄長,回來便病倒了。而且傳開來,又有十來個病倒了。那些年少的小蒙童們一下子病倒了四五個。又有些在家伺候父母湯藥,剩下的又被家人關在家中——怕染上瘟疫。

二玉心急火燎,只怕這場瘟疫攪亂了秋闈。

黛玉百般無奈,焚香向她的檀木佛珠求救。只見那珠孔兒內顯出一井清水,裡面泡著那佛珠,又有女仙一手提出一桶水,用一湯碗舀水放在咀邊便喝了起來。黛玉明白了。忙去井邊,將佛珠扔在水裡。一個時辰後,打上來一捅水,嘗了一口,頓感爽口甘甜。忙命林家院的所有人每人都喝了。人們都覺今日井水不同往日,問黛玉原因。黛玉笑道:「剛睡覺做了一個夢,有人這樣教我,我這就試試。果真不一樣!」又命鴛鴦又提出一桷水,給書院書生,還有王老漢,劉家舊主等人每人喝一碗。見大夥兒精神都爽快起來,又命紫鵑給於亮之母端去了一碗。此時於亮家亂成了一團。真是病急亂投醫。尋醫問藥,焚香禱告。忽見紫鵑來送藥,也就不說什麼,伺候於母一陣飲了。紫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那於母又吐又瀉,更顯病重。於亮跑來問師母。

黛玉想想,看看那桶水,笑道:「不用怕。瘟疫在膏肓,不趕出來豈能痊癒?」又命於亮也喝了一碗。於亮頓感心底爽亮許多,所以又端回去了一碗給母親喝了。於母喝完第二碗後,一夜地好睡。第二天一年便起床了——病痊癒了。消息傳開,鎮上百姓都來要,沒出三日,鎮上的病人全治好了。

於母病癒後,將養了幾日,想起染病的老哥哥,又來要了一罐罐水,送回娘家去了。果然他哥哥的病兩日便好了。消息傳得更遠了。劉翁在京中也得了消息,趕回來拉走了四大瓦罐。京中染病的大戶人家,打發人騎馬坐轎地來求藥;小戶人家步行六七十里,來求藥。一時間林家院門口車水馬龍,人群吵嚷。那口井邊排了長長的隊。每天少說也有一二百人!賈母因自己院中都是女子,寶玉夫妻要忙書院學堂之事。請於司吏帶著兒子於亮,另請王老漢爺孫招呼打水發放。

瘟疫過去了,已是孟春之後了。書院學堂又有了安祥的讀書聲。天熱了,可依舊滴雨未下。大地干的直冒煙。四野莊稼枯黃。鎮邊那條河己見底了。書院的井見了底,就連劉家鎮最老最深的井,也就是林家院那口井也快見底了。二玉才知旱災嚴重。

鴛鴦哭道:「我會照看好寶二爺和林姑娘的。可我已說過的話,立下的誓言能再收回來嗎?哪我成了什麼人了?」

賈母命道:「丫頭,聽我的話,這個主,我做定了!如果為了當年那孩子話,那你也太憨了!這樣吧,你挑個日子,在院子裡多降幾柱香,對蒼天說心願,收回當年的話,我也替你禱告,向神靈求助,降香還願。我想那觀音菩薩會保佑你的!」

鴛鴦還要說,被賈母喝住:「不用說了,就這麼著!」果真,挑了個吉日,賈母命紫鵑在院中井前設下香案,等明月升起之時,命鴛鴦叩頭許願。

眾人或立或避。王新鵬於亮等人因聽消息避在大門口觀瞧。

那鴛鴦向神位三叩九拜後,含淚跪在香案前合掌說道:「南海觀音,天皇神仙!我雖是個奴才丫頭,可也是天地中間立著的人!能說話不算數嗎?蒼天告訴我,」說著,順手將一茶杯水潑在地上,又向神位叩頭:「這水能收回嗎?如果這水能收回,我金鴛鴦便嫁人!並在此鎮修廟,年年月月供獻香火!」

賈母和眾人聽這話,面面相覷。

黛玉見此願太難,忙取下銀簪佛珠,沖那佛珠孔兒暗念:「請姐姐幫忙!快收回那水,好救她一命!」

只見天上刮下來一股旋風,將那水旋了起來,又送回水杯。

幾個人幾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那鴛鴦看看那杯收回的水,還是那麼多,那麼清亮,再仔細看看地上,竟滴水無有!心中驚愕,淚如雨下,撲在香案上失聲痛哭!

眾人狐疑,可看看水看看地,又無法說他事怪。

賈母過來也上了柱香:「謝蒼天,謝神靈,成全他們!」又扶起鴛鴦。

鴛鴦叫聲「老太太」,便伏在老太太懷裡放連大哭。眾人忙上來相勸,都說有天靈保佑,要玉成此事。鴛鴦這才漸漸止住淚。

王新鵬等忙去給於司吏報告消息。從京中剛 回來的馮大同也就知道了,高興合不攏嘴。

第二天中午,賈母設下酒席,讓寶玉親自去請來於司吏,先給他說,鴛鴦願意了,可捨不得這裡。要馮舉人擔待幾天,等孩子百天後,便給他們辦事。請於司吏打發人叫來馮大同,給他說了。馮大同喜笑顏開。

賈母命當即將馮大同和鴛鴦二人的生辰八字換了,為二人訂下了親。賈母又請來新科舉子王新鵬,張三平,於亮做證,並當於司吏之面,由林石毅主筆,為鴛鴦、紫鵑一同寫了放生文據。素雲看著眼熱,直拉李紈衣袖。李紈明白其意,也央賈母為素雲也寫了放生文據。

於司吏及眾舉人等人都簽字做證。

從此,三個丫頭都有了平民身份。眾人向三人道賀。酒席更加熱鬧。

這幾天,正為鴛鴦忙,京城的賈藍帶著山燕回來了,知道此事都向鴛鴦道喜。

賈藍帶回來一封信,是賈赦賈政聯筆信。信中稟告母親,自己不孝,觸犯國法,貧及母親兒孫受苦。流刑十五年,減刑五年,今又逢大赦,提前赦放回來。只是路途遙遠,夫妻兒孫同行,得到十一月前後才能回到京中。

賈母見信,又悲又喜,落了半會子淚。又與眾人商量,只怕流刑人回來無處安身。還得賈母自己親自出面,厚著臉面向皇上央求開恩。便讓寶玉黛玉商量著替自己寫好上書文本。寫好後,賈母留下李紈山燕照看未出百天的黛玉,自己帶著鴛鴦和賈藍回到京中。先到禮部查詢,並求將書表上稟給皇上,央求將榮國府放還回來。

那禮部眾不欲答理。哪知靈芝暗中作祟,將賈母的上書直送到皇上的龍書案上了。

皇上見書表中言語恭維懇切,又言及賈母已八十多歲了,賈赦賈政也年近花甲,又需服侍老母安度晚年等等。想賈妃在宮中十餘年,雖與皇后有幾句 口角,可並無大錯,而又已亡故多年,家人犯法已經懲戒。想賈母等又都已年邁,皇上心生憐憫,當即頒旨,放還榮國府,讓賈母等人回府安住。並另頒旨,命賈藍襲了榮國公之職。賈藍接了旨,告訴賈母,賈母大喜。賈母帶著賈藍並有鴛鴦幫著,看著買了幾個奴才丫頭,將榮國府收拾打掃乾淨,單等遠行人回來居住了。

賈母忙完京中之事,帶了鴛鴦並兩個新買的丫頭清月,愛月回到劉家鎮,眾人接住,見諸事妥帖,都放下心。眾人又稟告賈母,馮大同要娶鴛鴦,怕沒人伺 候老人家,孝敬了兩丫頭,叫秋月,溪月。賈母見那兩丫頭和自己帶來的丫頭一樣清秀並也十分聰明靈巧,年紀都在十三四歲,便做主將帶來的丫頭給了黛玉,將馮大同孝敬的留了 溪月在自己身邊,另一個秋月給了鴛鴦。並讓鴛鴦紫鵑調教,讓他們學會服侍主子。

賈母見諸事如意,便說起賈寶玉恢復真名之事。二玉都言為時過早。等明年大比春闈後,再見機行事。賈母覺得有理,也就罷了。

眼瞅孩子過百天了,鴛鴦的嫁期也到了。

馮大同在收拾自己的新房,書院同窗都來幫忙。

這邊眾人為鴛鴦準備嫁妝,李紈請親家母於妻也過來幫忙。

賈母上次回京,已為鴛鴦辦了許多嫁妝,這會兒也取出來收拾,那豐厚的嫁妝,驚得於妻張妻口呆目瞪:「一個丫頭的陪房,比這劉家鎮所有女兒的嫁妝加起來都要多!」於妻當年出嫁山燕時,已是下了本了,可也沒有這的零頭多!心中後誨起來。

賈母見他突然面現羞澀,明 白了其意,忙道:「這算不得什麼!家境貧富不能比!要比兒女的德行。山燕聰明靈巧,那個不喜歡他?他婆婆天天誇他能幹呢!再說,榮國公的夫人,哪個敢小瞧?」

李紈笑道:「親家,就別說我,便是賈門上下幾十口子,也不敢小瞧他半點!」

……

轉眼天涼了。冷雨寒窗,樹枯葉落。那小草小苗會笑了。

賈母歡天喜地地在林家院子裡為他過百歲,吃長面,吃湯 餅。

過了幾天,因京中還得有人招呼,李紈便告辭要回京,山燕因有了身孕,也跟著婆母回京去了。

中秋節前的八月初六,便是摘下的吉日——鴛鴦的嫁期。

一大早起來,賈母命黛玉親自為他梳妝,賈母坐在跟前指點。

撲粉描眉擦胭脂,盤頭戴花。最後,賈母親手將一枝金釵戴在鴛鴦發間。那鴛鴦本不敢勞動林姑娘,可見賈母歡天喜地地張羅,也就由了他們。可見林姑娘嬌淚閃閃,自己的淚,忍不住地也在眼裡直打轉,終於流了下來。本來就愛哭的黛玉見他落淚,終於抽泣起來。賈母能不傷心嗎?三人哭成了一團。在旁邊的秋月忙勸三人,紫鵑也過來勸解。

這邊難捨難分,那邊大轎已到。喜娘丫頭跟來幾個。於亮張三平等陪著馮大同來到林家門口。馮大同此時身著舉人的紅衣圓領衫,頭戴舉子巾,披紅戴花,騎了一匹棗紅大馬,更襯的人樣兒瀟灑。

賈母見新郎進門,忙命紫鵑帶清月,愛月兩丫頭抱了小苗小草去門口堵著要喜錢,見新郎身後的於亮將幾個金角子塞進兩孩子手中,命人將新郎讓進屋裡。寶玉親奉來米酒,馮大同忙跪領了。黛玉帶一位三全女人將新娘鴛鴦扶出了內室。

二人一齊向賈母叩了頭,又向二玉也叩了頭。那鴛鴦哭泣著由眾喜娘丫頭們伴著,被秋月扶著上了轎。

門外吹手吹打的十分熱鬧,鞭炮響的也熱鬧。

……

……

看著遠去的大花轎,黛玉對寶玉笑說道:「哎,寶哥哥,什麼時候讓我也坐坐這轎?」

寶玉奇怪地問:「你不是坐過了?」

「什麼時候?」

「那天從鐵欄寺出來,你不是坐轎,難道是自己走來的?」

黛玉連連擺手:「那不算!你看馮舉人,那是八人大花轎!」

寶玉戲道:「可惜了,人家是明媒正娶,咱二人是自個偷跑……」

黛玉怒道:「胡說八道!咱們是天成地就!天成地配,難道就不該坐花轎了?」

這二人鬥嘴,被賈母聽到了,心中好笑,說他倆:「我總不明白你倆,從小到大,好好惱惱,一天不拌嘴一天就完不了。卻又為什麼自做主張成了小兩口兒呢?你林丫頭嫌沒坐過這大花轎,這麼著,等日後你回府,你便坐這八人大轎怎麼樣?」

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

鴛鴦過門去了,婚後幾次回門都回這林家院子。

賈母見他更顯得俊俏,又知道馮大同為人厚道,對鴛鴦十分體貼,自然高興,也就放下了一條高懸了幾年的心!

這天,鴛鴦回去以後。賈母看見院中剩下的一雙玉兒和紫鵑,看著三個丫頭輪換著抱著小苗小草在院門外看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那棗樹頂梢上掛著的幾顆紅透了的棗,心中喜一陣,悲一陣。

對黛玉說道:「鴛鴦那丫頭一定是托了你的福!到這裡來遇上個馮舉人,真是合合美美。就連她那潑出去的水,也能奇奇怪怪地收回來……。那不跟你亡了一個多月又活過來一樣了?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林丫頭,你能告訴我嗎?」

黛玉歎口氣道:「老太太,我要能弄明白就好了!那日死肘,我悲愴無淚,滿腹的淒涼愁恨…,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忽然聽見了寺廟的漁鼓,和尚唸經,還就好像在耳邊!『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意。』『…稽首三界尊,皈依十方佛。我今發宏願,持此金剛經。上報四重恩,下濟三塗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聽得我淚濕了干,干了濕…稀里糊塗,不知多少天,我終於明白了,做人應處處無佛,處處有佛,佛在西天,佛在心中。我也就真醒過來了。可我又怎麼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您問問寶玉,他能明白嗎?這,這是天意,是誰也攔不得!誰也攔不的!」

賈母點頭念道:「嗷?『天意?』『……上報四重恩,下濟三塗苦…』!」

書院依舊讀書,婚後訂了親的眾書生們依舊用心讀書。而書院又陸續來了幾位求學的秀才……。他們都想在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大顯身手。

黛玉看他們的文章,參差不齊,不敢鬆懈半點。

學堂裡的小蒙生們天天讀書寫詩,寶玉同樣不敢鬆懈半點。二人同心協力,互幫互助。想多少辦法來幫助學生們用功學好。

眼看天寒地凍,要進三九天了。

這天天剛過晌,劉家鎮來了七八匹快馬。

一路打聽著來到林家口。一眼看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在大門外曬太陽!連忙摔蹬下馬,含羞跪在塵埃裡向賈母叩頭施大禮。

賈母一眼認出是賈赦賈政賈璉賈琮賈環並李貴茗煙等主僕。一把扶住賈赦賈政,泣不成聲。眾人也都熱淚長淌。

紫鵑見眾人如同天降,一邊勸眾人進院說話,一邊打發溪月去請回林石毅夫婦。

二人還未到跟前,已認出是誰了,又驚又喜,忙上來見禮。

李貴茗煙驚喜叫道:「寶二爺!林姑娘!」

賈赦賈政見到這二位,豈能不吃驚?忙扶起小夫妻二人。

寶玉黛玉將眾人讓進上屋,重新見禮。李貴茗煙又再次向寶玉叩頭。一家人淚光閃閃。

黛玉命小丫頭們上茶,自己帶紫鵑去廚房做飯了。

賈赦賈政並幾位爺們,都細問四年來,又說自己在蔥嶺之事,又問及寶玉黛玉之事。

寶玉細說當初之事。又說在這劉家鎮四年多,夫妻以教書餬口,如今已教出五位進士,十位舉人,明年大比年,這又有十幾位舉子要參加會考。自己和黛玉都有了皇上親賜功名,享用朝廷月俸。

賈赦等人聽了,無不驚喜。賈政卻怒斥:「你這畜生,自己讀過多少書?怎麼敢在這兒欺名盜世?幹這欺君枉上之事?這些學生本來就學得好,怎麼又是你教的?」

聽這話,賈母怒聲喝問:「你說誰吶?誰欺名盜世?你是說他,還是說我?我在這裡住了幾年了,看著兩個玉兒日夜辛苦,起五更睡半夜,教學生們讀書,批改文章。親眼看著他們的許多學生——那些原來根本不懂事的野孩子,被他二人調教的知書達理,考上舉人進士!說欺君枉上,你們幾個辦的那事才叫欺君枉上呢!害的我七八十歲的老太婆沒人問沒人管,被人笑話被人欺負!是我的兩個玉兒將我接到這裡,服侍照料我!還嫌什麼?是不是將他們弄死了你們才甘心?…」說著哭了起來,指著他們大罵,「一群子王八蛋,替你們上奏的奏本還是林丫頭一個字一個字推敲,寶玉摯筆寫的!真不知羞恥。真不如不救你們呢!」

嚇的眾人跪地直叩頭。

寶玉扶住賈母道:「老太太,別這樣說,兩個玉兒當不起!」說著也落下熱淚,「好容易一家人團圓了,您高興才是!」

他們一吵鬧,將兩個正睡的香甜的兩個嬰兒驚醒了,一起啼哭起來。紫鵑忙帶了清月去換尿布。

賈母命將兩個嬰兒抱了出來。賈赦賈政見了豈有個不高興之理?又聽說是一對龍鳳胎,更是喜出望外。

賈政被母親罵的正無地自容,兩孩子啼哭解了他的窘境,此時見兩個孩子粉嫩可愛,抱在懷裡逗逗便咯咯直笑。便說道:「甥女身子弱,帶不了孩子,該給他們找個奶媽!」

賈母抹著淚笑道:「我也想給找奶媽,可林丫頭不知聽了誰的話,給他們找了那麼個好奶媽!」指著棗樹下拴著的一頭大奶羊!

眾人笑了。

一時間,飯好了。

丫頭們收拾好桌子板凳,黛玉親自端了一個放了三碗麵的木盤進來,將面奉給賈母一碗,又奉給賈赦賈政各一碗。笑道:「手藝不好,請舅舅們將就著吃吧。」又有寶玉和丫頭端上來幾盤子面,賈璉賈環賈琮都吃上了飯。

黛玉又招呼眾奴僕。李貴茗煙那個敢托大?早齊齊跪下叩頭:「謝謝林二奶了!」

黛玉聽見打了個寒戰。忙道:「還是叫我林姑娘罷!」命他們也吃飯。自己又去忙活。

賈府眾主僕見大觀園裡的林姑娘,今日如此出息,無不驚奇。看著碗裡那寬窄均勻的長面,聽丫頭說是姑娘擀的,那個不驚訝?

賈赦笑道:「……這輩子能吃上外甥女親手做的飯,也是個福氣!寶玉,你有這樣的好媳婦,真有大福啊!」

賈璉放下吃完飯的碗筷,摸著滿頭汗笑道:「我不是在做夢吧?我能吃上林妹妹做的飯?兩個玉兒能活過來,還過的這麼好!這難道真是天意?」

賈母見眾人都吃完了飯,又聽眾人一連聲讚歎,十分高興。命丫頭撤下去碗筷,收拾好桌子,上了熱茶後,笑道:「璉兒說得對!依我說,這就是天意!是蒼天為我留下了兩個玉兒,服侍我!那天我聽那劉老漢說,在個外孫子要接我去一塊過活,我怎麼能想到是他們?我又奇怪又疑惑,還經不住那劉老漢的勸,就來了。一看見他們兩個小東西。剛來時,兩個玉兒的日子過得好淒涼呢!粗布衣裙,若不是他們模樣依舊,我怎麼敢認?林丫頭本是個千金小姐,不會做飯,熬了幾個月的粥。幸好這鎮上人風好,相幫著。為了掙口飯吃,寶玉去教書。後來教不過來了,硬拉著林丫頭也教起學生來了。教的可比寶玉還好呢!那日侯尚書來這書院巡察,看了林丫頭的文章,直歎奇才呢。他說,可惜林夫人是位女子,若是男人啊,入朝當官做尚書都擋不住,只怕要拜相呢!」

寶玉笑道:「那能呢?文章比他好的人多著呢!」賈母道:「怎麼?不服氣?那天尚書就是這麼給我說的!你不服氣你妹妹,那你怎麼只教蒙生呢?」眾人笑了起來。

黛玉聽了笑道:「老太太說笑話了。蒙生才難教呢!況且寶玉教蒙生,也一樣在這裡教著秀才們呢。我在月子裡,寶玉那天不是白日在學堂,晚上在書院裡?蒙生十幾個,秀才舉人二十來個,總共有三十多個呢。可著實不好管呢!寶哥哥不一樣教得井井有條?」

賈母指著他笑道:「你呀,事事總護著你寶哥哥!」黛玉滿面羞紅。賈母道:「你是不錯,而你寶哥哥本應強過你些,可他的玉丟了,所以就缺了小時候的那些靈氣了。」

黛玉笑道:「幸好他的玉丟了。否則他此時不會在這兒!」

眾人忙問:「為什麼?」

黛玉笑道:「他之所以死了又復活,就是因為他的玉沒找到。」

賈母問:「那麼你呢?」

黛玉道:「他不死,我怎麼能死呢?我死了他落單,他死了我落單,所以我們二人只能同生死!」

賈母點著他額頭:「大言不慚!你寶姐姐聽了你這話,不知會怎麼惱呢!」

黛玉道:「我寶姐姐惱不惱都沒辦法。因為寶姐姐並不是我們中人!我倆在大觀園裡雖好,可清清白白。可大難不死後,看破了人世親情,便同苦共難在一處了!我二人是『心中唱曲,口含苦蓮;灶下揮毫,泥中染翰。生不著的爐兒熏眼黑,熬糊的粥兒肚子裡填。粗米淡飯舊衣衫,伴著一夥學生——笑破天!』寶姐姐他能嗎?」

黛玉一陣說,眾人一行笑,他說完了,眾人笑成了一堆!

寶玉笑道:「還說呢,讓老爺們聽聽!當初來這裡時,林妹妹連灶火生不著,好容易生著灶火,又只會煮稀粥。大米的,小米的,玉米的,高粱的。還有那好好的麥面,也被他熬成一鍋粥——和漿糊一樣難吃!一天三頓這樣的粥,還常熬糊。乾糧便是煮雞蛋!一連吃了兩個月!吃的我兩眼冒花!幸好有學生悄悄送來餅啊,饃啊的給我吃!」

黛玉聞聽,蔥眉倒豎,盯著他道:「啊喲喲,你原來還背著我偷吃獨食?」一句話,惹的滿屋子哄堂大笑。賈母笑的淚都出來了。指著黛玉:「真正是我的林丫頭,嘴怎麼那麼快?怪不得你大嫂說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點也不假!」

正說著,見於亮王新鵬來了。

寶玉讓他們進來引見給老爺們:「這二位都是今年鄉試中舉的舉人,是我們的學生!」又指於亮,「這是藍兒媳婦娘家哥哥。」又對二舉子說,這是我的兩位舅父,那幾位是我們的表兄表弟!」又指賈政,「這位是賈藍的祖父!」幾位忙相互見禮。

赦政二老見兩位舉子都是弱冠少年,且相貌堂堂,十分高興,請二位坐下說話。問及今年秋闈,二人如數珍寶,一一道來。

王新鵬性情豪爽恢諧,沒幾句話,已逗樂了一屋子的人。

黛玉指他道:「小狗屁兒,什麼時候才能不淘氣?等那二丫過了門,可有你瞧的!」

眾人聽叫他小狗屁兒,能不笑嗎?說笑一會兒,二舉子便告辭走了。

賈母笑道:「兩孩子一定是於司吏打發來的!你們呆會兒就去瞧瞧山燕他爹。也算走走親戚吧!我和玉兒們在這鎮上幾年,他爹沒少照顧。」

賈赦賈政聽了,讓寶玉帶路,來拜訪了於司吏。

晚上,賈赦賈政一行人又回二玉帶路,到學堂書院看了看。學堂是關廟,也就罷了。眾人瞧那書院,不及榮國府的零頭大。泥牆舊瓦,正當三九天,天寒地凍,樹枯葉落,顯得有幾分蕭條。但院子裡乾乾淨淨,秀才舉子們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舞劍,有的聚堆說話,有的再看詩文,其熱鬧又勝過今日的榮國府。眾學生見先生師母進了院,又帶來這麼多客人,都上前來拜見。

寶玉將學生引見與二位老爺。赦政二人見學生有年長三四十歲的,有年少十五六歲的;有俊的也有醜的,有高的也有矮的。一個個可都彬彬有禮。問起文章,也顯得滿口詩文,滿腹的經綸!其中不少還是慕名來書院的外地舉子秀才!

一時間,燭光通明的店堂裡擠了三十幾個人。

黛玉乘機將眾人參加秋闈的試卷答題,請二位舅父看,以求得指點。又給學生們說:「我們的這位二舅父曾任過多年的學監巡察!」果然,賈赦雖不大通,可看了幾篇文章,已叫起好來了。賈政當了多年的學政學監,看那幾篇文章,寫的真好,尤其是王春鵬的文章,靈巧恢諧,躍然紙上。十分達練。還有那馮大同的文章,字跡清秀剛烈,文章豁達。

賈政連連點頭。

黛玉道:「他們的文章各有千秋。只是有幾份,如於亮的,吃虧在過分雕 琢而有失本意;李萬年的,文章不錯,可字歪歪 扭扭,才考得第二百四十名;這周文生的文章字跡不錯,可答卷不乾脆,結果一遲疑,文章也未做完,才考到二百九十九名,差點落榜。」又將兩落榜的文章讓二位老爺看。

賈政看了道:「這個寫得到也可以,只是破錯了題。這個,文章寫的有些不通,用詞不當!」

黛玉點頭:「說的極是!這二位原本聰明,才思也敏捷。來這裡不過兩三個月,能考到如此,也算不錯了。只要日後用功,不出一年,便可趕上今年的舉子,等三年後大比,我想,決下不了百名!」

幾句話說的眾舉子直點頭,那二位落榜的秀才也口服心服。

黛玉又郎聲道:「大家聽了。秋闈如此,乃春闈之師也。每個舉子都找一找各自的不足之處!夫學,身之礪砥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家互幫互學,互扶互助,我想明年的會考,這幾位都會榜上有名的!王新鵬,不要忘了你給侯尚書誇下的口!馮大同,你雖是早年考的舉子,可也不敢有半點鬆懈!明年春闈你好好給我金鴛鴦姐姐奉回個功名來!你和王新鵬原不差上下,再努力一把,或在他前頭!」又指李萬年等,「你們也要再很努力一把,也會得中進士的。」又指幾位秀才,「他們便是爾等榜樣!多看看他們的應考卷,比較一下,就會找到優劣之處,學好自己實功課!」說完,又請賈政給眾舉子秀才指點一番,又叮嚀學生們注意衣食,別鬧病,才命學生散去,請二位舅父及賈璉等回到上林家院!

路上寶玉給賈赦說明白,鴛鴦已嫁給了馮舉人。賈赦心中生幾分醋意,可想那馮大同人高馬大,風流年輕,又有了功名,也不能說什麼!邁著一雙風寒腿,長歎幾聲,也就罷了。

回到上屋後,賈母笑問:「怎麼樣?」

賈政笑點頭:「不錯不錯!外甥女兒口才著實不簡單,怪不得能教出這麼多舉人進士!林甥女兒啊,不如讓琮兒環兒都來拜你為師,在書院中讀書吧?」

黛玉忙笑道:「這個我可不敢了!有二舅父這樣的老學究在此,我這不是班門弄斧了嗎?」眾人笑起來了。賈政笑道:「怎麼叫班門弄斧?你自幼讀書寫字說文做詩,大觀園裡題的詩誰不讚歎?今日又無師自通,教出這麼多舉子。我雖也讀書寫文章,可真讓我去考啊,絕對考不過周文生!」

夜裡,寶玉陪幾位老爺兄弟帶著奴僕就在書院裡下榻了。

第二天一早吃罷飯,眾位老爺少爺奴才便要扶同賈母回京了。寶玉夫妻因書院不能離開,只能將眾人送到大路口。馮大同帶著鴛鴦早早趕來相送。於司吏張員外並王新鵬、於亮、張三平等舉子也來送行。

賈母帶著丫頭溪月上了騾拉的大轎車,眾人也要上馬同行。

二玉雙雙跪拜告辭創。寶玉尤可,黛玉卻哭成了淚人。賈母摟住他勸道:「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走。我能捨得你嗎?這麼著,我在京裡住上幾個月就回來,咱們依舊一塊過日子,好嗎?要不等過年你們回府過年,咱們一家子好好熱鬧一番好不好?」

黛玉哭道:「京中那是您的家,可這書院是當今皇上御點過的,寶玉的功名所在, 您這一走還真能來這劉家鎮嗎?而我們也不能扔下我們的學生回府啊!老太太,回京後,要保重,兩個玉兒不能在跟前服侍您老人家了!」越說越哭的傷心。

賈赦忙勸「甥女別這樣,日後常回府見見老太太不就是了?」黛玉哽咽道:「寶玉日後可回府,可我怎麼回?怎麼進府見老太太?」又命抱過兩娃娃讓老太太再看看,「老人家,這是您的重孫子孫女!日後常多多惦記著些!……」

淚花滿面直往下流。鴛鴦本來就在傷心落淚,見林姑娘如此,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過來拜別老太太,扶起林姑娘,二人相擁大哭。賈母摟住兩人也哭了起來,引得周圍如寶玉紫鵑等也落起淚來。

這一陣地哭,眾人不解。將於司吏張員外等鬧的莫名其妙。只有賈璉暗道:「也真正是林妹妹,眼淚也就太多了!」

舉子王新鵬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今日此時此刻我才知道,林師母也會哭。」搖頭晃腦地念道,「啊!蒼梧山裂湘水絕,

竹上淚痕盡可滅。

英皇二妃淚如雨,

咋及師母三兩滴!」

聽這詩,黛玉忍不住噗咂笑了。眾人也收起淚。賈母這才率眾人起程。回京去了。……

賈母回京了,可書院更忙了。又有七八個舉子秀才慕名來到劉家鎮書院落腳。有一位年長的舉子,把妻子兒女都一齊帶來了。於司吏幫忙安頓住下二玉忙不過來,又已入三九天了,便放了學堂蒙生童生的假,單留下舉人和路遠無法回去的秀才在書院用功。榮國府曾打發人來接二玉回府過年,可二玉那敢離開一步啊!年三十,二玉同書院的舉子秀才,並王老漢劉黑牛劉石頭一起在書院過年守歲!

……

過罷年,便是會考了!二玉又依老辦法,綜合歷年會考鄉試之題,連出三卷題,各答三次,共九天。過關地才允許去。沒過關的其中就有那位年長的,名叫齊詠仙。黛玉見他三次答卷都十分地遲疑,文字雖不錯,可文章極不流暢。便勸他再讀三年書,下次再去,可他那肯依?他不依,又有幾位也不願!黛玉不好再強勸,任由他們去了!趕考的舉子們如馮大同王新鵬進京了。可又有秀才不斷投奔而來。學堂蒙生的功課忙了起來——秋季又有童試。

二玉深感力不從心了。早已與於司吏商量再請一兩位先生來幫著教。於司吏也早給學部請求幾次了,要求能再送派幾位學究耒,可一直無音訊……

這裡正忙,榮國府又來信,命寶玉獨個速速回府。寶玉不知 何事,只得與於司吏告了半月假,回京去了。黛玉心中疑竇叢生,可又無奈,便邀請鴛鴦住過來做伴。

春闈過了。眼瞅著王春鵬果然考在了前三名,被皇上欽點了探花,那馮大同更是春風得意,竟也考在了前兩名,被當今欽點為狀元!高興地派人將鴛鴦接到長安去了。小書院如李萬年、張三平、於亮等十來位舉子也考中了進士,並參加了殿試,見到了當今聖上!可也有一半落榜,其中便有那幾位黛玉勸阻過的。

那齊詠仙名落孫山,念著:「夜學曉未休,苦吟神鬼愁。

如何不自閒,心與身為仇。

死辱片時痛,生辱長年羞。

清槿無直枝,碧江思舊遊。」

回到書院來拜見師母。黛玉勸他再用功讀書,三年後再考。齊詠仙淚喪地說,自己家境貧寒,幾次鄉試都未考中,前年才考中舉人。為到京城趕會試,賣掉了家中僅有的兩間房,幾畝薄地,帶著妻子和一雙兒女步行半年才來到京中,因想找便宜安靜的落腳處,尋找到劉家鎮書院。可今年又沒考中,盤纏也已快用完,這一家人以後怎麼辦?

黛玉見他說得淒慘,心中憐憫,忽然想起學堂正要請先生,便問他願不願意。那齊詠仙想想,十分憂慮地說,自己在家中已教了近十年私塾了,今日正沒著落,如果能掙點口糧錢養家當然不錯,只是才學不及先生師母,只怕會耽誤人家孩子。黛玉聽他說話謙虛,忙說:「你的才學原是不錯,只是沒得竅。回頭你再看看其他人寫的文章,再看看你自個的文章,就知道差距在何處了!至於教蒙生,你根本不成問題。如果真連蒙生也教不了,那你怎麼能當舉子?好了,就這麼定了!」當即打發小丫環去請來了於司吏,與他當面說明,於司吏當然高興。當即將齊詠仙一家安排住在了學堂裡的空屋住下了。又將學堂學生名冊給了他。

第二天,他便在學堂開課教書了。自此,齊詠仙一家人在關廟裡的學堂安定下來了。齊詠仙白天教書,晚上挑燈苦讀。黛玉將劉家鎮中舉中進士的幾位學生的應試答卷讓他一篇一篇地用心讀。他原本就滿腹經綸,只是使用不當,如今讀了這許多人的文章,比較自己的文章,漸漸明白差距所在。自己試著寫了幾篇文章,也覺與過去大不同。心中十分佩服比自己年少一半歲數的小師母的聰明才華。齊詠仙的妻子是位農家女子,不識幾個字,見夫君用功,又見師母不斷指點自己的夫君,十分感激,常過來幫忙照看孩子,做針線活。黛玉見齊詠仙安定下來,十分放心。對其他學生也要求十分嚴格。單等著寶玉回來再努力,教出他許多個舉子秀才!

天天盼著寶玉回來,總不見音訊。幾次求那佛珠幫忙,總見賈母臥在床,寶玉在服侍。邢王二夫人在說什麼。黛玉心急火燎:即便是老太太病了,也應捎個口信來啊!可為什麼杳無音訊?

這天夜裡,黛玉在燈下看文章,一個朦朧,看見了寶玉。又似聽見有人叫喊寶二奶奶。

只見寶玉正氣惱地扔出去他那塊玉,眾人幫忙撿。黛玉也幫著撿,卻不見了。抬頭卻瞧見與自己一樣的那位仙子。忙請他幫忙找那玉。

那仙子笑道:「不找為好。你若找到那玉,你二人在紅塵的日子便無幾多了。」

黛玉驚問:「為什麼?」

那仙子笑道:「你日後自然會知道的。你要記著:

真 是假來假亦真,真假相逢難共存。

真玉需得甄玉還,真玉還來禍患成。

真仙遇著假道士,真玉難顯真威神。

真正三味獄火煉,真皇助你還絳宮。』」

黛玉問:「這叫什麼詩?」

仙子大笑:「十真歌!」

黛玉還想問什麼,好像被誰推了一把,忽地醒了過來。

看看油燈閃閃,孩子們熟睡了。小丫頭也睡著了,紫鵑正坐在跟前瞧著自己。想起剛才夢,想起隱隱聽見的「寶二奶奶」,想起那聽得清清楚楚的「十真歌」,淚如雨下。

要知黛玉絕世的美貌絕世的聰明,天性又多疑。自來劉家鎮,以德孝服侍賈母,以德才助寶玉,可如今不但賈母走了,就是寶玉也是一去不歸,心中豈能不著急?今日一夢已使他忽然明白榮國府之意了,怎能不傷心?

紫鵑深知其慮,想起大觀園那難忘的生死離別,姑娘的淒涼,眾人的冷淡,看看四五年後,又似要重蹈覆轍,心中也不平。見姑娘傷心,忙寬言相勸。

這正落淚,忽聽門外亂成一片,黛玉紫鵑吃了一驚。轉而又聽有人敲自家大門。驚得那丫頭們也坐了起來。欲知門外出了什麼事?

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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