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貪和珅與《紅樓夢》
誰也想不到,清代有名的權臣巨貪——和珅會與千古奇書《紅樓夢》的完成、出版和流傳有著莫大的關係,可這畢竟是史實。如果沒有和糰的發現,《紅樓夢》能否流傳至今,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朵奇葩,恐怕就要成為一個問號了。
《紅樓夢》的原作者曹雪芹是康熙年間江寧織造曹寅的孫子,自幼家中豪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後來突發變故,是因為在康熙諸皇子爭奪皇位的過程中,曹家支持了皇八子胤,皇四子胤即位後即查抄了曹家。當時曹雪芹只有十三歲,生活上的巨變令他痛苦不堪,到了成年後更加貧窮,竟然到了「舉家食粥酒常賒」的地步。遂看破世情,於悼紅軒中,批閱十載,開始寫作《石頭記》一書。乾隆三十八年,曹雪芹在窮困潦倒中撒手人寰,留下了《石頭記》前八十回的書稿和後四十回的零散回目及片段。不久《石頭記》被人輾轉抄錄傳開。據紅學家們的研究,紅樓夢的為人所知和廣為流傳,其過程幾乎與《四庫全書》的編纂過程相始終。早些時候,雖然坊間可以見到《紅樓夢》的刻本,但作為禁書,是由少數為了牟利的書商冒險刊行的。然而,到了乾隆四十五年,在幾經易人,由和出任《四庫全書》最後一位正總裁之後,江南各地隨處可以見到《紅樓夢》的刻本了,這是為什麼呢?據說,和的黨羽蘇凌阿花費巨資買到了《石頭記》的原抄本,珍藏家中。和早就聽說了《石頭記》,但礙於身份不能尋覓。當他偶然從蘇凌阿那裡看到《石頭記》時,異常欣喜,讀完之後不由傾心折服,認定這是天下第一的小說。如果對它作一番處理,獻給皇上,進而刊行天下,肯定能落得個好名聲。而且這部書缺少後四十回,正可以命人在續寫時做些修正,使之合乎禮法。於是和命人找來了當時的著名文人高鶚,命他續寫完成《石頭記》一書。高鶚與他的朋友程偉元恰好早就為《石頭記》續捲成篇,和拿來細讀之後,認為寫得過於絕望悲涼,就讓高鶚重新安排一個較為圓滿的結局,同時對前八十回中厭世的文字也做一些修改。高鶚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按和的意圖重新修改了《石頭記》,並更名為《紅樓夢》。和看過新稿後,非常滿意,就呈遞乾隆御覽。乾隆一見果然非常喜愛,手不釋卷,一氣讀完,讚不絕口。和於是請求乾隆解除對《紅樓夢》的禁令,刊行天下,乾隆允諾,由當時全國最好的出版機構武英殿刊刻一套聚珍版,從此《紅樓夢》一書傳遍全國,風靡一時。
和為什麼冒險懇請皇上解禁
以上情況不免給我們帶來一個疑問:和在出任《四庫全書》正總裁之後,曾多次鼓動乾隆發佈上諭,進一步催促各地「將違礙字句的書籍著力查繳」,少有的嚴格。那麼他為什麼會對《紅樓夢》這樣一部禁書有那麼大的好感,甚至冒險狗尾續貂,並懇請皇上解禁呢?
首先是《紅樓夢》一書的自身藝術魅力。魯迅先生在講授中國小說史略時把《紅樓夢》作為清代人情派小說的代表,認為其價值在中國的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的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總之自《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方法都打破了」。我們從和的另一個側面來看,他作為一個勤勉刻苦,智慧超群,精通滿、漢、蒙、藏四種語言,詩詞書畫均為上乘,與乾隆帝詩詞歌賦頗能應付的幫閒文人,對《紅樓夢》這樣一部奇書以賞鑒的態度去欣賞,並懷有好感就不難理解了。
其次是和糰與賈寶玉同是多情種。和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貪婪無度,吝嗇無比的他在感情方面卻超出常人。在他的髮妻馮氏病危期間,和甚至發誓如果有人能治好夫人的病,他願意捨棄一切家財。
這位一刻都離不開弄權的奸相居然能多日不上朝,幾乎每天陪著夫人,而乾隆深知和對夫人情深意重,亦不怪罪於他。馮氏死後,她所居的壽椿樓一切都按原樣擺設,永遠不讓人居住,僅供和去憑弔與懷念歿人。和還是當時出名的美男子,風度翩翩,精明能幹。他童僕成群,姬妾眾多,討好小妾很有一套,也很有生活情趣。因此,在他被嘉慶帝賜死後,好幾個小妾都為他自殺殉身。有個叫豆蔻的寵妾在和死後,留下「白練一條君自了,愁腸萬縷妾何如,可憐最是黃昏後,夢裡相逢醒也無」的輓詩後跳樓而亡。這一切都不難看出和的感情世界確實映著賈寶玉的影子。這恐怕是和喜愛《紅樓夢》的另一個原因。清人的《譚瀛室筆記》甚至稱「和秉政時,內寵甚多,自妻以下,內嬖如夫人者二十四人,即《紅樓夢》所指正副十二金釵是也」。
再有就是和糰的身世與賈家、曹家類似。和珅少年貧寒,三歲喪母,十歲喪父,靠借貸讀書。二十三歲成為三等侍衛,後來被挑選到粘竿處,進了皇帝的儀仗隊,二十六歲又充當鑾儀衛侍衛,真正抬轎子出身。以至二十七歲做軍機大臣,三十七歲授文華殿大學士,兼吏、戶、兵部尚書,四十七歲成為當朝首輔,少有的飛黃騰達。曹雪芹的祖父亦是包衣奴才出身,後來做到江寧織造,成為康熙年間放外的高官。紅樓夢裡的賈政也是達官顯貴,他的女兒被選入宮中為妃,家裡蓋了可與皇家媲美的大觀園。和則娶了乾隆最寵愛的女兒做兒媳,家裡的建築和陳設甚至超過帝王家。這一切都不難看出它們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和為什麼要讓高鶚續寫和改寫《石頭記》呢?他可不想落得曹家和賈家一樣的下場,所以要讓賈家「沐皇恩」、「延世澤」,但自己最終仍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只不過是嘉慶帝礙著他兒媳固倫和孝公主的面子,只對他抄家論罪,賜自盡,留全屍,還沒有滅他的九族罷了。
「《紅樓夢》是中國許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這名目的書。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不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魯迅《絳洞花主》小引),而和到底看見了什麼,曲解半天仍不得知。但他一生雖然毀壞書籍無數,僅憑襄助紅樓夢出版一事,已可以說是善莫大焉,於中國文學史上有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