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南風勁
記得大觀園姐妹們聯雪景五言排律詩時,一個大字不識的鳳姐,開句為「一夜北風緊」,為那些滿腹經綸的才女們,留下上百韻的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紅樓娘們偏愛北風,紅樓爺們怎麼能甘居落後?娘們「北風緊」麼?爺們就來個「南風勁」,看到底誰的風刮的厲害?
於是乎,寧榮兩府中,凡是有血性的男人,都緊急動員起來,人人南風,各個斷袖,刮了個昏天黑地,直到把四大家族刮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浪蕩子」賈璉一馬當先,在摟著多姑娘,勾著尤二姐的同時,正趕上女兒大姐出花見喜,夫妻隔房,這讓爺們如何忍受得了?於是乎,「在小廝中選幾個清俊的出火」。不是一個,而是一選就幾個,多麼風流快活!
大哥哥賈珍凡事要強,刮南風自然也不甘落後。兒媳婦可卿一根繩兒魂斷天香樓後,正無情無緒,與刑大舅等一干地痞光棍射箭賭博的同時,招徠幾個「兔子」,開掘後庭花,反正「輸了錢又沒輸了**」!
中國自古虎父無犬子,敢於同父親一起嫖二姨兒、親三姨兒的賈蓉,刮南風也要出個新花樣,你們上輩人找小廝「兔子」,咱乾脆找個同族兄弟賈薔,管他什麼一祖公孫,誰讓他長的女裡女氣的,偏偏又人窮志短呢?
呆霸王薛蟠在浩蕩南風中更是霸氣十足,屢刮屢勝。第一陣風就打死了酷愛南風的「馮淵」,誰讓他突然背叛南風陣營,一心要娶小女子英蓮為妻呢?第二陣風在學堂中勾搭上了香憐玉愛,左擁右抱,多多益善,老子有的是銀子!第三陣風說起來丟人,不提防刮錯了方向,刮到了那個外表秀氣文雅、內裡冷面狠心的柳湘蓮身上,讓他揍了個烏眼青、滾了個泥母豬形象。
文縐縐的寶玉,在女人中像個穿花蝴蝶,在南風中自然也會翩翩起舞,玩得比起賈府其他爺都斯文一些,浪漫一些。在學中與香憐玉愛「親嘴兒摸屁股」,有茗煙兒替咱揍那個吃醋的金榮;在饅頭庵按住了思春的小尼姑智能和偷情的好朋友秦鐘,「晚上」再同這個形影不離的鐵哥們「細細地算帳」;在酒桌上與漂亮的戲子蔣玉函,冒著掉褲子的危險,用蔥花綠汗巾子交換大紅褲腰帶,再在郊外什麼紫檀堡找一所房子,把他養起來,還搭上一個心愛的侍妾襲人。忠順王爺再找來,頂多屁股上再挨幾下扳子,「為了你們這些人,我死都情願」!
說了半天,到底什麼是南風啊?南風者,「斷袖」也。斷袖又是什麼啊?斷袖者,「後庭花」也。後庭花又是什麼啊?後庭花者,「龍陽君」也。龍陽君又是什麼啊?玩「兔子」也。玩兔子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過吃點青草野菜的,大街上賣的兔兒爺,買它幾個花不了幾弔錢。
全弄擰了!老祖宗創造的這些鬼名詞真他媽的糟糕,怎麼解釋也說不清!告訴你一句時髦的話吧——南風就是同性戀!
其實,說同性戀也不準確。世界各國的同性戀,男人之間或女人之間都有,中國古代的南風,可是專指男性。男性之間,不僅是戀,或者主要的不是戀,而是性!真實目的在於開發男人的屁股,要不怎麼起了個那麼好聽的名字「後庭花」呢?
中國這個五千年文明古國,「南風」文明也比西方早得多,普及得多。建議在歷史教材中好好寫寫《中國南風史》,同胞們,驕傲吧!如果寫史的教授不太熟悉這段歷史,這裡可以提供一點素材,謹供參考。
自周秦以來,我們這個泱泱大國的南風,就史不絕書。先秦著名的魏王與龍陽公的故事,就留下了「龍陽公」這個典故,專門代指愛好後庭花的男人們。秦漢時代的「佞幸」,一般都是出賣屁股的寵臣,著名的漢哀帝與董賢「斷袖」的故事,成為與南風並稱的專用名詞;魏晉南北朝時,「男寵甚於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皆相倣傚」(《宋書》卷四十三)。
隋唐五代與宋元兩朝,南風雖然也屢見史書,但多為個案,不構成普及全社會的風氣,偉大的南風運動經歷了一千多年的低谷。雖然在中國五千年南風史上只是一瞬間,但也足以令國人扼腕長歎!
明清兩代,中國的南風運動再次中興,異軍突起,光焰萬丈,持續了整整六百年!普及之廣,規模之大,花樣之多,持續時間之長,空前絕後,雄視全球!
明清兩代也是中國文學比較發達的時代,查這一時期的話本、筆記、詩詞、戲劇、小說,無處不充斥著偉岸與陰柔和諧統一的「龍陽公」形象!上至帝王將相、富室巨族,下至販夫走卒、平頭百姓,都樂此不疲!君臣之間、主僕之間、士人之間、市人之間以及僧道之間,都有廣泛的南風史料記載。
明清兩代的南風陣營中人,與其他國家的同性戀者相比較,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在玩弄同性的同時,並不排斥異性,前庭後庭並用,女色南風並蓄。《紅樓夢》中的賈珍、賈璉、薛蟠、寶玉諸兄弟的性活動,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賈珍摟著兔子的同時,也做著天香樓美夢;賈璉與多姑娘喘著粗氣的同時,不妨同時用小廝「出火」;寶玉初試雲雨情之後,馬上同秦鍾「算帳」,如此等等,恕不贅述。
明清兩代士大夫與富貴人家玩弄的男性對象,主要是「清俊小廝」(青年男僕)和戲子(生旦不論,當時旦角也是男性),這與當時的社會風氣有關。明清時期江南的貴族富戶,一方面蓄奴成風,一般富貴人家都有二三百口人,當然多數是奴僕;另一方面是家養戲班子成風,戲班子有男班女班,不同性別的戲子不同班(賈府養的是女班,生角亦女扮,這是為了接待娘娘的需要,多數家班還是男班)。這些風氣為玩弄男性提供了豐厚的土壤。
清代南風有兩個帶有規律性的特點:一是地域特點,南風最盛的地方,首推江南,就是今天的江蘇、浙江、安徽、江西、上海一帶,而長江以北,則不甚流行;當時北京的南風也很盛,但多數也是南方進京的士大夫帶來的。二是漢人中間盛行,而滿人和其他少數民族中則不甚流行,個別滿族官僚偶一為之,也往往是在南方作官時學會的。
清代江南的士大夫中,幾乎無人不好南風。著名詩人陳其年,就是其中典型代表。他愛憐「徐郎」徐紫雲長達十幾年,徐死後,陳其年寫下了著名的古風長詩《徐郎曲》,成為同性戀文學史上最具光彩的作品。其他著名文人士大夫,如冒襄、陸圻、宋宛、李漁、洪升、孔尚任、袁枚、鄭燮等,作品中都有大量歌頌南風的上乘之作。
不要以為歷史上的陸麗京、鄭板橋等只是道貌岸然的真君子、偉丈夫,他們在同性戀方面,也是感情豐富、細膩的。莫以為愛好南風斷袖就影響了他們的光輝形象,當時,文人們對此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他們經常以此為談資,互相之間以此炫耀,以此自豪;他們謳歌南風的詩詞曲作,不僅互相欣賞品評,還公開大量結集出版,不信你到圖書館去查閱。
言歸正傳。對《紅樓夢》中出現的這些同性戀故事,應該作具體分析。作者對賈珍父子聚鹿、薛蟠爭風吃醋、賈璉風流浪蕩等行為描寫,當然有暴露譴責的意思,但對寶玉、秦鍾、蔣玉函、柳湘蓮等人同性戀的描寫,非但沒有譴責之意,很大程度上還是抱著欣賞的心情寫的,筆調是輕快的,愉悅的,毫不忸怩作態的。這與清代江南的社會風氣一致,不足為怪。
又扯到《紅樓夢》作者上來了。曹雪芹出身漢軍八旗家庭,應該沒有愛好南風的思想基礎,從小貧困,也沒有斷袖過癮的經濟條件,從目前發現的所有材料,都不能支持他有過「龍陽君」的經歷,他周邊的朋友,似乎也沒有斷袖成癮之人。從這個角度分析,他創作《紅樓夢》、展示龍陽癖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紅樓夢》的原作者是洪升。這個人年輕時,不僅是個穿花蝴蝶,也是個酷嗜斷袖的「龍陽君」。上面提到的那個陳其年,有一幅「迦陵填詞圖」,洪升為這幅圖畫題詠了一套八首曲子,對陳其年的南風斷袖風流行為極盡歌頌之能事。這套曲子很有名,流傳極廣。在洪升的代表作《長生殿》中,也有不少段落是低俗猥褻的同性戀科白或曲子。
洪升從小出生在「南風」熏得遊人醉的杭州(今天的杭州人不要罵我,明清兩代,杭州是中國南風之都,錢塘自古繁華,參差十萬人家,南風之盛甲天下,當時的杭州人是引以為自豪的),青少年時代生活優裕,是個典型的紈褲公子哥兒,當然是一個酷愛南風的風流種子。從洪升的詩作中可以看出,他當時有個朋友毛玉斯,二人之間的親情蜜意,決不是一般的朋友關係,很像那種纏綿悱惻的一對兒「龍陽君」。《紅樓夢》中秦鐘的原型,似乎就是這個毛玉斯,寶玉的原型,當然是洪升自己。
本文只是推測,並非提供直接證據。讀者朋友如要瞭解洪升初創《紅樓夢》的情況,可在《學術研究》專欄查閱署名土默熱的系列考證文章,那裡面證據盡多。
2004年8月於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