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紅樓」
我讀《紅樓夢》有三四遍了，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儘管其耐看、耐尋味，可是我仍然覺得它並非高不可及，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來說，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和魯迅的系列小說較之毫不遜色。
紅學家們花一生的時光去研讀這樣一部《石頭記》，我以為作為學者其精神固然可嘉，但到底是不宜提倡的。試問，紅樓裡究竟有什麼？我想無非一個世俗的大觀園而已。倘若如此，走馬觀花地看看倒是可以的，因為畢竟「開卷有益」嘛！
其實，現世的「風景」不比先前的差，要玩賞或研究不如湊近了「看」。由此我又想到魯迅，人們說他如何如何偉大，而在他自己看來，被後世一味地頌揚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倒不如遭人一頓大罵來得痛快。曹雪芹是否也有此想法，我不得而知——想來紅學家們也未必清楚吧？
前一段時間，媒體圍繞重拍《紅樓夢》大做文章，一說央視版太陳舊，現在技術革新了，翻新時機已然成熟——言外之意，斷不可錯失良機；二說原片有褒曹貶高之嫌，突出寶黛愛情的悲劇性不夠，翻拍有益於彌補缺憾。單從這兩點而言，重續「紅樓」的理由是充分的。然而應當指出的是，既然如今科技發展了，時代進步了，又何苦念念不忘「舊日情緣」呢？
曹創高續的這部《金陵十二釵》，原旨只是為了使「閨閣昭傳」。雖說高鶚後四十回寫得有些不盡人意，然而較之其他續書，已然略高一籌——話又說回來，即使能找到曹雪芹的原稿，我想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畢竟任何文藝作品都不可能完美無缺。或許正因為這一點，才令紅學家們如此迷戀「紅樓」，願長夢其中而不願醒。
一座大觀園，一個夢想，一段雋永的禪機，深深地銘刻在讀書人的心中，揮之不去。然而，生活其間的人們，似乎並不想如被縛的普羅米修斯一樣解放自己，從「太虛幻境」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