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戲與優伶

《紅樓夢》中的戲與優伶

《紅樓夢》中的戲與優伶

紅學研究

廣博深邃的《紅樓夢》作為封建時代末期的歷史寫照,它深刻地反映了當時錯綜複雜的社會矛盾與鬥爭。賈府的大觀園,貴族與奴才間的矛盾鬥爭就十分尖銳複雜,其中優伶的悲慘命運和反抗,從一個側面深刻地揭示出那個時代的階級矛盾與鬥爭的現實。

十八世紀的中國封建統治階級,生活腐化、窮奢極欲可說是已達到了頂點。他們將尋歡取樂建築在廣大奴隸受壓迫和受痛苦上,那些被奴役被踐踏的奴隸,只有群起反抗與之鬥爭到底,才能尋出一條生存之路。

(一)

《紅樓夢》所反映的十八世紀中國封建貴族生活中有玩戲和養戲班的習俗。這種事是很早就有的,正像《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七二年版,以下同)五十四回寫的,「賈母……指著湘雲道_『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兒,他爺爺有一班小戲』」。曹家歷來就有愛好戲曲的傳統,曹寅就是一位戲曲家,他們從老輩起就講究玩戲和養戲班。許多同類人家也多是有戲的人家,無怪薛姨媽說「戲也看過幾百班」了。當時官宦貴族之家,尤其身在閨閣裡的小姐、貴夫人用不著出離家門,在自家府中就能「見過」許多「好戲」,「聽過」無數「好曲子」。可見玩戲、養戲班已成為封建貴族日常生活尋歡取樂不可缺少的一種需要了。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對封建統治階級玩戲、用戲方面作了許多具體生動而又非常真實的描述,從中可以使人體會出封建貴族階級在即將崩潰的前夕,他們精神上的空虛與無聊,促成生活上出現無限制的糜費,而這正是他們加速衰敗的原因之一,最後導致整個封建統治階級的必然崩潰。

下面試舉《紅樓夢》裡幾處擺酒演戲的情景來談談。

顯示家族榮耀,擺酒唱戲最為講究的,要數慶賀賈母八十大壽那次了。賈母生辰是八月初三,親友全來。至(七月)二十八日那天,榮、寧兩府中都「懸燈結綵」,「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男女賓客接踵而來,門庭若市,一片繁鬧。賈母等皆是「按品大妝迎接」。先請賓客們至「大觀園內嘉蔭堂」。拜壽是在「榮慶堂」。之後就是請客人觀戲。戲沒開場前尚有一套排場:「一時參了場,台下一色十二個未留發的小丫頭,都是小廝打扮,垂手伺候。須臾,一個捧了戲單至階下」,然後層層上傳,最後「尤氏托著(小茶盤)走至上席,南安太妃謙讓了一回,點了一出吉慶戲文,然後又讓北靜王妃,也點了一出;眾人又讓了一回,命隨便揀好的唱罷了」。這台戲便是在如此等級森嚴而又禮讓地傳遞戲單,經點過戲後,才開場的。

豈止就演這一台戲?在同一日、同一時,賈府裡就有幾台戲都開了場。賈母這裡接待的是女貴賓。當「菜已四獻,湯始一道,跟來各家的放了賞,大家便更衣復入園來,另獻好茶」時,南安太妃聞起眾小姐,賈母笑道:「他們姊妹們……有的是小戲子,傳了一班,在那邊廳上,陪著他姨娘家姊妹們也看戲呢。」從賈母的回話中也可看出賈府這次擺酒唱戲不同尋常,看戲要有家內家外之別,何況賈家有小戲,隨便傳來一班,分別去看就是了。女賓客看戲,那麼男賓客呢?這次男賓客來的有北靜王、南安郡王、永昌附馬、樂善郡王並幾位世交公侯蔭襲,他們分別在東府——寧府中被接待的。想來更要隆重些,但曹雪芹對此從略了。可知,賈府為老祖宗慶壽一日之內動用幾個戲班在演戲,而且接著幾天之內都要擺酒唱戲。這樣作,一是為了慶壽,同時也是為了更加「光耀」門楣。

賈府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過生日也多離不了擺酒唱戲。四十三回寫王熙鳳過生日。賈母說:「往年不拘誰做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禮,這個也俗了,也覺太生分。」又說:「咱們也學那小家子,大家湊個分子,多少盡著這錢去辦……」於是賈母召集了「老的,少的,上的,下的,烏壓壓擠了一屋子」的人,又把才纔一夕話說與眾人聽了。「眾人誰不湊這趣呢;再也有和鳳姐兒好,情願這樣的;也有怕鳳姐兒,巴不得奉承他的……。」最終都同意了賈母這一招數。其中一些丫頭也要拿出二兩或一兩來。賈母又特意問了平兒說:「你難道不替你主子做生日?」平兒說:「我那個私自另外的有了,這是公中的,也該出一分。」平兒是鳳姐房中近身的丫頭,為給主子做生日,先後得拿出兩份禮錢。當上下都全有了,湊足了銀兩,這時鳳姐發話了,她說:「咱們家的班子都聽熟了,倒是花幾個錢叫一班來聽聽罷。」請戲班演戲對貴族之家來說是常有的事,不過這台請來慶壽的戲班,它所使用的銀兩中竟有丫頭、奴才們一兩一兩湊上的。主子歡樂賀壽,奴才生受盤剝。苦哉!為了「功名奕世,富貴流傳」,可以用酒戲做獻供。二十八回、二十九回寫賈貴妃打發夏太監送來了一百二十兩銀子,指定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叫眾位爺們跪香拜佛。因為這是「貴妃做好事,賈母親自去拈香」,所以也要觀戲。到了初一這天,賈府的「車轎人馬,浩浩蕩蕩,一片錦繡香煙,遮天壓地」來到清虛觀。拈香等事完過之後,開始演戲。因為是在清虛觀,又是打平安醮,這次演甚麼戲,要有「神佛」旨意,於是在「神前拈了戲」。當賈母問起要演的第三本戲是《南柯夢》時,她便「不言語」了。本來想的是用戲獻供祈福,而「神佛」為賈家安排的幾場戲中竟有《南柯夢》,似乎大有賈母支撐的賈府一切富貴歡樂也宛如「南柯」一夢之嫌。作者巧妙地用「不言語」三個字給打住了。

封建統治階級經常把擺酒唱戲用在各種交往中,已是那個歷史時期官宦貴族人家最「時髦」的生活需要和公開的社會交際工具了。二十六回寫寶玉與賈芸閒談,開頭就提到「誰家的戲子好」,接著又談了誰家的花園好,誰家丫頭標緻,誰家酒席豐盛等等。他們在百無聊賴中動輒就淡戲子,這種濃厚的興趣在貴族子弟中頗盛,可見玩戲、說戲子是那時上層社會的一種風氣。

擺酒唱戲又可以賄賂皇家官府老爺。五十三回寫春祭恩賞一事,賈蓉領賞回來對賈珍說:「今兒不在禮部關領了,又在光祿寺庫上。……光祿寺老爺們都說,問父親好,多日不見,都著實想念。」賈珍笑道:「他們那裡是想我?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東西,就是想我的戲酒了!」一語揭破,用戲酒可以溝通感情,以便與皇家官府老爺往來無阻。

用戲酒密切官僚間的關係也是常有的事。當賴嬤嬤孫子三十歲上當了縣官時,她說:「托主子的洪福,想不到的這麼榮耀光彩,就傾了家,我也願意的。……連擺三日酒。」擺酒戲的第一天,賈母、王夫人……薛蟠、賈珍、賈璉、賈蓉並幾個近族的都來了。賴大家內,也請了幾位現任的官長並幾個大家子弟作陪。這天,柳湘蓮「串了兩出戲」。這幾桌酒宴和戲,很自然的將這些貴族子弟與官僚們聚集來,藉以攀高枝,找靠山。

(二)

《紅樓夢》揭示了封建貴族生活的奢侈糜費擺酒演戲,同時也反映了當時優伶們淒苦悲

慘的生活。賈府中賈薔籌辦起來的女子戲班就深刻地展示了這方面的事實。

賈家大姑奶奶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之後要省親。賈家首先忙辦蓋造省親別院,就是後來定名的大觀園;再者為省親準備的就是籌辦戲班這樁事。為了籌辦得好,賈薔帶人下姑蘇去,不惜花三萬兩銀錢,「從姑蘇採買了十二個女孩子,並聘了教習」。女孩子們來到賈府後,就被拘禁在梨香院排練戲,並著老嫗帶領管理她們,而這些老嫗原是賈府舊曾學過歌唱的眾女子,如今皆成皤然老嫗了。十二個女孩子遠離家鄉,身在異鄉異地,有的是辛酸淒楚,有誰憐憫她們呢?為了迎接「明年正月十五上元日貴妃省親」,她們日夜不閒,練工學戲。

這年十月,偌大的省親別院中,各處古董文玩俱已陳設齊備;採辦的鳥雀:仙鶴、鹿、兔等也已買全,交於園中各處飼養;就在這同時,賈薔那邊也演出二三十出雜戲來。這些女伶們與採買來的鳥獸是同命運的,都已失群、離鄉。所不同的,一是會說話的人,一是不會說話的鳥獸罷了!把女孩子們和鳥獸採買來,就是為了博取賈貴妃這次省親的歡悅。

歸省的那天,賈薔帶領一班女戲子在樓下正等得不耐煩,忽見太監飛跑來說:「做完了詩了,快拿戲單來!」賈薔忙呈上戲目並十二個人的花名冊子。少時,點了四出戲,女孩子們即刻扮演起來。「一個個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態」,就是這群女伶,「雖是妝演的形容,卻做盡悲歡的情狀」。

伶人的歌聲要甜美,但她們的疾苦卻無人過問。五十三回、五十四回寫正月十五日晚上賈母擺家宴,先是由外定的戲班演唱,到了三更天,儘管天是「寒浸浸的起來」,熬著夜,賈母這時又命梨香院的教習把文官等十二個女孩子一概帶出,叫自己家戲班登台繼續演唱。老祖宗興致高,點什麼戲就得唱什麼戲,還得唱得好。芳官唱一出「尋夢」,葵官唱的是「惠明下書」。已是三更過後的寒夜,女伶們拼著全身的氣力用嘹亮的歌聲把疲憊欲睡的眾人喚醒,她們的技藝竟博得場上眾人「鴉雀無聞」。女伶們給人以美的享受與歡樂,但無人過問她們的饑寒。等待她們的是演不完的戲。她們不僅平常時日演唱,還要隨時被娘娘傳進宮去演唱;節日年關一到,更是忙碌不堪,簡直是白日黑夜,通宵達旦拼著性命應付演唱,致使齡官啞了嗓子,吐血病倒了。

伶人們演戲謀生,卻遭到種種非人的冷遇,受歧視受侮辱受損害。那次寶玉挨打,賈政就曾以「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的罪名把寶玉與優伶的交往看成是大逆不道。王夫人罵過:「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更是狐狸精了」;探春也說:「那些小丫頭子們原是玩意兒,喜歡呢,和他玩玩笑笑;不喜歡,可以不理他……」。林黛玉也曾看她們不起。二十二回寫寶釵過生日事,由外邊請了一個戲班演了戲。其中有個十一歲演小旦的女孩子,很討人喜歡。鳳姐說這個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快嘴的湘雲馬上說:「是象林姐姐的模樣兒。」就這樣,一下子引得黛玉好大的不痛快,大發脾氣說:「我原是給你取笑兒的,——拿著我比戲子。」這句話就在聲明黛玉小姐決不可與小戲子同日而語,林黛玉是貴族小姐,而女伶則是卑賤的下等人。還有那位趙姨娘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口口聲聲罵她們是「貓兒狗兒」、「浪娟婦」、「唱戲的小粉頭」等等不堪入耳的話。

這群女伶也有對青春的覺醒與追求。但,她們身在大觀園中,又是女伶,她們所希求的一切也都化為泡影了。如才藝高強的齡官,對年青的賈薔和他說的話還能聽從,賈薔可說是中她意的人,但由於門弟不相稱,自覺自身地位卑下,此情也只能在齡官心底思慮,只好一個人默默流淚,在地上偷偷寫出無數個「薔」字罷了。這些妙齡女孩子們,渴望幸福,嚮往自由生活,但封建社會的封建統治,優伶們的奴隸地位,使令她們無權享有人間的幸福。 大觀園中的十二個女伶,她們心地善良,對邪惡敢於反抗,並有同仇敵愾的無畏精神。恩格斯曾指出:「如果把各個人物用更加對立的方式彼此區別得更加鮮明些,劇本的思想內容是不會受到損害的。」(恩格斯《致斐·拉薩爾》,《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第三四四頁)《紅樓夢》的作者寫了賈府這群女伶的不同表現,尤其寫了她們與賈府主子們展開了各種形式的鬥爭。

賈府主子與女伶關係的複雜化是由於當朝老太妃薨而「不得筵宴音樂」引起的。賈府見各官宦家凡養優伶男女者在此間一概蠲免遣發,於是賈府也急忙遣發這十二個女伶。先是當面問了話,女孩子們一多半不願回家,其中有恐父母、兄長因家窮再次把自己賣掉的,也有說無人可投的等等原因,最後留下文官、芳官、茄官、蕊官、藕官、葵官、豆官、艾官,又把她們分給寶玉等各房當使用,從此就不再唱戲了。一時,女孩子們雖有「倦鳥出籠」之感,但進入賈府大觀園也無甚自由可談,豈不知這裡的矛盾鬥爭尤為複雜。無奈這群背井離鄉的女孩子們沒有別的生路,只得在賈府大觀園中當使女。

十二個女孩子從江南被採買來,同一日進賈府,朝夕相處,感情真摯篤厚。藥官死掉了,最瞭解她的藕官曾哭的死去活來,久久不能忘懷。每逢節日,藕官冒著被打罵的風險,竟敢在大觀園裡燒紙祭奠藥官。

芳官好助人為樂。原在梨香院當差的柳家的,當日待芳官一干人好,芳官待她也極好。被遣散後,柳家的求芳官推薦自己的女孩五兒進恰紅院當丫鬟,芳官滿口應承下來,又從寶玉手中討玫瑰露送給有弱疾的五兒吃。

桀驁不訓的要數齡官。有一次寶玉想起了《牡丹亭》曲子來了,就到梨香院找齡官,因為她唱的最妙。寶玉央她唱一套「裊睛絲」,齡官卻正色說:「嗓子啞了,前兒娘娘傳進我們去,我還沒有唱呢。」大觀園中的軸心人物寶玉,從來未經過這樣被人厭棄,這次在齡官面前竟是訕訕的紅了臉告退的。齡官曾經質問過賈薔,「你們家把好好兒的人弄了來,關在這牢坑裡」,「又弄個雀兒來,也幹這個浪事,你分明弄了來打趣形容我們。」齡官是上自娘娘下到賈府中的寶玉、賈薔,她都敢於頂撞,不聽驅使,自行其是。

那裡有壓迫那裡就有反抗。那場大鬧怡紅院,就是主奴之間爆發性的一次激烈矛盾鬥爭。事件起因是趙姨娘來恰紅院作踐芳官,想抖抖主子的威風。她先是將拿來的粉照芳官臉上摔來,又罵芳官是「小娟婦養的「,「是我們家銀子錢買來學戲的,不過娼婦粉頭之流」。還說:「我家裡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芳官雖然人小年幼,但口角鋒利,她一邊哭一邊說:「我就學戲,也沒在外頭唱去。我一個女孩兒家,知道什麼『粉頭』『面頭』的!……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罷咧!」芳官說出「奴才」兩個字,豈不大大惱火趙姨娘,她便上來打了芳官兩個耳刮子。芳官便沒個完的哭喊道:「不用活著了!」一頭撞在趙姨娘懷裡。

當下藕官、蕊官、葵官、豆官知道了此事,她們說:「芳官被人欺負,咱們也沒趣兒,須得大家破著大鬧一場,方爭的過氣來。」四個女孩子一齊跑入怡紅院中。豆官先照著趙姨娘撞了一頭,那三個也便擁上來,手撕頭撞,放聲大哭。一會兒,蕊官、藕官兩個一邊一個,抱住趙姨娘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後頭頂住,只說:「你打死我們四個才算!」實際此刻趙姨娘己被裹住,那裡動彈得了。最後是春燕回了探春,又動員出尤氏、李紈,還帶著平兒與眾媳婦走來,才把四人喝住了。趙姨娘由探春請到廳上,說了她「自不尊重,大吆小喝,也失了體統」。

這起大鬧怡紅院是先有人在背後挑唆了趙姨娘,她自己也想抖主子威風,竟親自出面向一個小小的女伶發難。不料一下子激起了女伶們的義憤,她們聯合起來群起而鬥爭。這場主子與奴才之間的矛盾鬥爭,終於是奴才們戰勝了主子。

在豪門貴族的賈府,封建等級秩序森嚴,長幼、男女、尊卑都有因襲的一套規距和自家的封建家法。從女伶淪為奴才的女孩子們,比賈府家三等奴才都不如,她們是奴中之奴。在那樣環境中,只得俯首聽命被驅趕,只有被壓迫的份兒。但是這群女孩子中沒有一個與賈府沾親帶故,更不是賈府中的家生子奴才,而是從姑蘇被採買來的。姑蘇是中國封建社會早期商業資本萌芽發達的城市。明清兩代那裡市民階層反壓迫、爭自由的鬥爭此起彼伏。由於從小生長在姑蘇一帶,會受到堅持正義、反抗邪惡鬥爭的薰陶,所以這些女孩子反壓迫、敢鬥爭的頑強精神是區別於大觀園中的一般人的。

況且,十二個女孩子被採買來到賈府學戲、演戲,都是同命運的不幸者,生活又促使她們養成共患難的團結精神。她們對任何欺壓決不容忍,敢於反抗,鬥爭性強。大鬧怡紅院的主奴間的矛盾鬥爭,有其複雜性與特殊性,面對這場鬥爭,女奴們要活下去,決不受人欺凌,就很自然的聯合起來集體去反抗,從而取得了鬥爭的勝利。這在《紅樓夢》中是絕無僅有的一件事。

在私有制的封建主義社會,不論是人或物全是封建統治階級私人佔有,一切都是作為封建梵治階級私人佔有而存在並任其擺佈。大觀園中伶人的悲慘命運就是真實的具體寫照。十二個女孩子,藥官夭亡了,曹雪芹沒有寫明她的死因,這更掀動讀者的感情波濤,引起思想震動,不難想到女伶們被拘禁,日夜排戲和演唱,像「貓、狗」似的被驅趕著,豈有不死的。她們中死去的就像踏死個螞蟻一樣默無聲息;活著的還得受作踐。忍氣吞聲的活著嗎?那就像舊日在賈府學過唱歌的眾女人,他年之後成為老嫗,雖然活著,實際是等於死掉。從女伶變為奴才,就是品質高潔也不被人瞧得起,在大觀園中難以存身。有的就是在主子盛怒之下,被拉出隨便配小廝。芳官無辜被王夫人逐出,還說是「蒙太太的恩典賞出來了」。但芳官看得很清楚,她不屈從,又聯繫上藕官、蕊官三個人,橫下一條心,打罵也不怕,尋死覓活,定要剪髮做尼姑。經過鬥爭,最後她們三個人競各自出家了。

她們的出家,都不是出於對宗教的虔誠,而是對賈府貴族統治階級之憎恨,也是對那個時代之憎恨。她們出家是時代的局限,但在十八世紀的舊中國,作為女伶還有什麼活路可走呢?在那十分困難的處境中,不屈從而保持高潔,只好用出家的堅決行動,表示對現實的不滿與反抗。

(三)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刻劃出封建末世被壓迫群中的優伶形象,描繪了十二個受苦遭難的女伶,讚美了她們的純潔心靈、優良品質和在向封建勢力作鬥爭時所表現的堅決、大膽和有智慧。作者同情這群女伶、賦予她們以萌芽狀態的覺醒、機敏和敢於拚鬥的精神。從作者對這一些藝術形象所持的態度,具體反映出曹雪芹進步的民主思想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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