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詩,動態的美
------論香菱學詩之三首
香菱學詩之三首,體現出了詩的動態意向美。即在詩的對比中,感受其不平衡性與非對稱性所帶來的客觀美與主觀美的統一。
香菱,薛寶釵的丫頭,也可以說是薛寶釵的朋友。
香菱的一生是令人可悲、可憐、可歎的,然而她那著魔般的愛詩的心又令人可敬。
金陵十二釵副冊,香菱批詞寫道:「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勘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在寫詩這一方面,香菱與林黛玉有著強烈的共鳴。對於香菱而言,黛玉是一個別樣的老師;而對於黛玉而言,香菱又是一個獨具靈性的學生。在我看來,香菱與黛玉在某種意義上是有著一些相似之處的:「質本潔來還潔去」。她們生前都是「平生遭際實勘傷」。而最終又是「致使香魂返故鄉」。與黛玉相比,香菱或許更顯一種悲而不棄、痛而不淪的精神,她對於人生的態度則更傾向於積極向上的主觀性。
紅樓夢中,詩的動態美,由香菱學詩之三首可見一斑。
[詠月]詩前兩首出現在第四十八回,[詠月]詩第三首出現在第四十九回,在這三首詩中,所表現出的文法、用詞、意境和意向成就最高的當推第三首,而冠首的四句「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碾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乃是全詩出采的經典之句。這首詩的妙處似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當我們把第三首與前兩首詩連貫起來,把它們作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一個聯繫緊密的情節,一個遞進式的過程來看時,我們或許會對詩的理解產生更深層的認識。香菱所做第一首詩完全是憑著自己對詩的熱愛以及以往自身對於詩文理解的知識積累,在做第二首詩時香菱在黛玉的推薦下,有的放矢的讀了許多詩,諸如王勃的五言率,老杜的七言律,李白的七言絕等詩文。而後又與黛玉探討了詩的妙處、好處。而在做最後一首時香菱在積累了做前兩首詩的所有元素之後,通過不斷的思辨、斟酌,瞬間的靈感如期而遇的出現在她的身上,香菱因詩句在睡夢中驚醒,真可謂「夢裡尋它千百度」,絕代詩句天使成。在黛玉與香菱對寫詩的講究討論中。香菱曾說了這樣一段話:「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裡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又似乎無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這段話標誌著香菱對於詩的理解與感悟產生了質的飛躍,這是她的一個轉折點。香菱憑著對詩的熱愛,在與黛玉暢談詩文的過程中,在她自己對詩的不斷的思辨之中,她對於詩的理解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昇華。
曹公並沒有讓香菱做出三首同樣文采出眾的詩,而是讓她在不同的階段,根據不同的環境,作出了三首具有漸進式的藝術性的詩。這體現了紅樓夢中,詩的重要特點,即符合客觀環境和主觀意識之統一,體現寫實主義與浪漫主義之並存。當我們站在這樣一個層次去看待香菱的詩文,乃至紅樓夢中所有詩文時,我們可以感到,詩在動態的發展過程中更能體現出其美的所在,紅樓夢中的詩之所以能傳流千古,詩的動態意向美是其不可獲缺的重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