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黛玉是否「歧視勞動人民」
對黛玉的諸多責難中,有一條罪狀居然是說林黛玉看不起勞動人民,譏笑劉姥姥是母蝗蟲,實乃「尖酸刻薄」之人,今特為黛玉辯之.
黛玉的尖酸風味一向只對寶玉、寶釵等發作,對寶釵是隱約的醋意和不平,對寶玉,不用說了,那是愛情特有的彷徨多疑、舉棋不定,且拌嘴也是小兒女情趣的一種啊,說句笑話,不相干的外人還無福被她的尖牙利齒修理哩。為什麼她會對劉姥姥表露如此明顯的不滿?
首先,劉姥姥無意的言語犯了黛玉的心病,說古記兒偏又扯出「十七八歲、極標緻的一個女孩兒,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 白綾裙子,孤零零地在雪下抽柴「,竟是引得多情的寶玉情種性格又發作了,尋思得入了魔,既怕她凍壞了,又惦記著給那女孩兒修繕廟宇,寶玉的五迷三道,以黛玉的冰雪聰明怎能看不出?在她心裡,劉姥姥和給寶玉保媒拉縴的張道士恐怕都是多嘴無知一流人物,以黛玉之敏感多思,張道士已然當場被賈母婉拒,黛玉尚且譏刺寶玉怕張道士阻了自家的好姻緣,她怎能不反感劉姥姥?故而先諷寶玉「咱們不如雪下抽柴,更有趣兒」,後譏劉姥姥。
其次,大觀園裡本也沒誰真心尊重劉姥姥,不過當她是個可以隨意戲謔打趣的玩意罷了。偏生劉姥姥進大觀園,所作所為無一處不刻意作粗鄙無知狀引人發笑,動輒便是「眾人笑得拍手打掌的」。那樣飽經風霜又頗有見識的老人,怎會粗蠢到這個地步?對於鳳姐的作弄,劉姥姥心裡明鏡似的,她那許多假語村言,不過是得了璉二奶奶和鴛鴦的暗示後心領神會,自導自演應個景兒哄賈母開心罷了,她可說是個按觀眾的需求做出種種令人發笑的舉動的演員,,盡情自嘲的同時狡黠的游離於眾人之外。像這樣故意無限放大短處製造出來的「笑話兒」,憑心而論並無多少可笑之處,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能讓觀眾獲得居高臨下的滿足感罷了。而林黛玉眼裡素來不揉沙子,清高自許目下無塵,自然看得出劉姥姥的「出乖露醜」並非因為鄉下人孤陋寡聞見識不足,而是存心胳肢人型的刻意取悅觀眾,而她看不得劉姥姥如此明顯插科打諢的篾片行為,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談不上「歧視勞動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