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話書紅樓之寶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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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人物

對紅樓最早的印象是小學時候村裡一年難得一見的露天電影,最早的越劇版本,那唱詞、唱腔對於少時的我不亞於讓耳朵經受一次天音的考驗。那時候,眼裡只是熱鬧著螢幕上著釵環,帶玉珮,長袖當歌的美麗。

初中時候每讀完一段紅樓文字,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深陷,金陵十二釵中的每一位,都是極盡情哀,回曲斷腸。黛玉的幽怨清冷,寶釵的無奈,元春的煩悶,探春的離愁,湘雲的豪情,惜春的冷清,熙鳳的怨恨,李紈的寂寥,妙玉的蹉跎,巧姐的落寞,可卿的早逝,叫人無不扼腕歎息。寶黛一段滴水湧泉相報之情,叫人想得纏綿悱惻,那場黛香消絳珠歸位的生離死別,無不叫人痛心,失落,沮喪。而在《紅樓夢》寶、黛、釵三個糾纏不休愛情紛爭中,寶釵最終以看似勝利者的姿態登上了賈家二少奶奶的寶座。寶釵為這樣的結局滿意嗎?這是她最終想要的嗎?她快樂嗎?先看曹公開篇之判詞:

畫: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

可歎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

此判詞在開篇就確定了黛、釵一生命運發展的方向,它是紅樓人物的主綱要。「停機德」之典故源自:東汗樂羊子之妻為勸丈夫學習上進,以割斷織機上的經線比喻學習中斷的不明智。曹公這裡暗喻紅樓中的薛寶釵在以後的篇幅中不厭其煩的勸寶玉讀書為官上進之類言語,歎,歎息。一句『可歎』,歎那寶釵的一生,是否都是在一個歎字中生活?

個人認為,寶釵的一生是一個悲劇的故事,她在別人眼裡的完美是犧牲了自己的快樂為代價換取的,換而言之,她不過是在封建家族禮儀框架中,蹈軌導距下塑造的一典型大家閨秀。雖然她在賈母和王熙鳳「偷梁換柱,暗渡陳倉」的計謀實施後,終於千辛萬苦地做成了寶玉的原配妻子勝了黛玉,可是她卻為此付出整個青春年華和畢生的才識。賈家沒落後,樹倒猢猻散,一繁華過後的殘局等著她收拾。誰又憐惜過她?誰又能體會她的無奈?

她和寶玉的婚姻說到底無非是空守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自黛玉升天那一刻起,寶玉便早已隨了去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個肉身,敷衍她,應酬她,回報她一個胎兒罷了。這樣的結局裡她得到了什麼?從第一回引子中看到:寶玉入世歷煉的目的達到了,黛玉報恩還淚的宿命也完成了,但寶釵呢?她進賈府目的就是要了斷嗎?寶釵愛寶玉嗎?寶釵在全書中吃的藥是「冷香丸」,住地方是如「雪洞一般的」衡蕪院,就連在日常的妝扮上,她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素面朝天。對事對人她更是克已自律,寶釵真誠的信仰「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以維護封建道德為已任。她在大觀園錯綜複雜的人際網與權力網中,冷眼旁觀始終保持著高度的冷靜與清醒。她用層層堂而皇之的道德禮教把自己緊密的包裹起來,讓人看不到內心真實的情感。她在面對問題時,都是自覺的以封建主義道德與功利為出發點去考慮的,自覺的扼殺自己的天性,來迎合主流權力,這樣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會去愛一個整天只知道混在姐妹群裡調胭脂的寶玉?

她生來本性如此嗎?看寶釵自己對童年的回憶:「從小也是個淘氣的,都懶看正經書」,可見她也天真爛漫過,在寶玉挨打一章中,釵也不禁真情流露,說出了半句自己心疼寶玉的話「別說是老太太,太太心疼,便是我們看著也——」。但是只有半句而已,她馬上自悔說的太急,就起打住。從這些點滴中看來寶釵非天生「冷」,她的「冷」是後天受大環境影響從而改造過來的。她把各式各樣的教條當成了自已生活的準則,當成了自己人生追求,她在精神上已經是封建舊道德的奴隸,思想上失去了自我,成為了那個時期甘於任人擺佈的一個道具。也就自覺不自覺的在為自己做生日時,她刻意討好賈母,以賈母的喜好為喜好,平時的生活更是以王夫人的淑女標準行事。

寶釵的一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足以看出她更是具有一般女兒所沒有的鴻鵠之志,所謂是「詩詠志」作為那個時代的貴族小姐,她所選擇的第一志向是入宮,退而求其次是門當戶對的婚姻。這也是當時貴族女子的正途,這樣的追求正如當時男子努力從仕一樣。這都是世人一致認可的向上志願。在這樣的背景下選擇的婚姻安排中能有愛嗎?

一直以來,黛玉是她的對手,比才,比貌,比對寶玉的吸引力,她從來不肯認輸,卻從來也贏不了;但黛玉香消玉殞,她卻洞房花燭後依然活的是那麼不快樂。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陪著寶玉緬懷流淚,細訴黛玉種種。賈府上下,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願意或是敢同寶玉談論黛玉,只有她,是他唯一的朋友,最親密的知己。

但是日日夜夜的訴說也終於使她感到厭倦,她不甘,更不堪!她開始緘默,刻意地迴避同黛玉有關的話題。終於有一天,她隨寶玉在園中賞花,一陣落紅如雨,寶玉隨口吟起黛玉舊作《葬花詞》:「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寶釵不動聲色地隨口吩咐:「叫幾個丫環來,把那落花掃了,撂在後院糞池子裡漚肥。」刻意地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寶玉從那以後便絕口不再提及黛玉,寶釵試探他,端一盆白菊花對著他念:「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寶玉問:「好句,是誰的詩?易安?晏殊?李商隱?」她不語,細觀其神色。

寶玉仍自思索:「李清照擅詞不擅詩,更少七律;大小晏雖擅詞但意境以艷冶柔媚為主;此句清麗憂殷,必是李商隱詩句,是李商隱的對不對?」寶釵知道那是黛玉大觀園執鰲賞菊勇奪魁首的《問菊》名句。

初秋,寶釵偶感風寒,寶玉侍奉床前,親奉湯藥。寶釵十分欣幸,心想雖然家道中落,但到底博得有情郎君,總是得多於失了。一夜,寶釵夢裡咳醒,剛一翻身,寶玉忽地坐起,一臉關切溫柔,失聲問:「妹妹,你咳嗽?」

寶釵心中萬種不甘忽然化為灰燼,她終於知道,寶玉不提黛玉,並不是已將她忘記,而是更深地埋在心裡了,藏得越深,必然也釀得更濃了吧?黛玉雖逝,但她的精魂始終在寶玉身側。而自己,這個真正與寶玉胼手胝足,同榻而眠的枕邊人,倒反成行屍走肉,徒具軀殼。她又怎麼能愛這樣的的人呢?不愛,自然便不會變,變心的,都是曾經有心的人。她的心淡了。原來,她之於寶玉,不過是為賈家將要出生的小生命提早做了一回母親罷了。

哀,莫大於心死,寶釵是紅樓中,最讓人心疼的一個女子,可以給黛玉愛情,給探春尊嚴,給熙鳳權勢,給妙玉清名,給湘雲關愛,可是,又拿什麼給寶釵,才能讓她開心地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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