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困惑
當周圍的人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你,或多或少你會想起你們共處的時光。交情淡薄的,在惆悵了兩三天後也就拋之腦後,再也不理睬了,如同掠去桌上的一粒塵埃。交情深厚的,你不但會時常回憶你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而且會經常關注他們生活的狀況。這種情感因為對象的不同,可分為愛情,友情和親情。
對於愛情,因為時空的隔離,就有了「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這樣綿綿不絕的相思和感慨;對於友情,則有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樣一種對時空相隔的無奈和相互勸慰;對於親情,則有了「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這種思念親人的濃濃哀愁。
像這些因為空間的阻隔,而觸發摯烈情懷的經典詩篇很多。有杜甫的《望月》,李商隱的《夜雨寄北》,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中秋》,王安石的《泊船瓜州》等等。近代的有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這些情感因為空間和時間的延伸和阻隔而愈顯的真切與濃烈。
思念和被思念者擁有一個把他們聯繫在一起的共同的過去,這是他們觸景生情,睹物思人的基石。這是一種對已知過往的懷舊。當然,我們還會不斷認識更多的新朋友,人們也有一種由已知的現在向陌生的過去探索的慾念。在科學上就有了宇宙學,考古學等等探索神秘歷史的學科。在人類的情感上,則是對一個新朋友神秘的過去產生困惑和濃厚的興趣。
對於一個新認識的並且很投緣的朋友,你或許會奇怪在那些飄逝的歲月裡,在地球的另一個角落,他/她竟然和你毫無關聯地生活著,有他/她自己的喜怒哀樂……為什麼偏偏在此時、此地與你相逢?
這種困惑和感興趣的程度與你對他/她的喜愛程度成正比。對於一個你根本不在意的新人,你不會去關心他們的過去。只有那些吸引著你的人,才會讓你產生這些困惑和探索的慾望。
寶琴在眾人眼裡是最優秀的,連眼頭甚高的賈母都想讓她和寶玉定親。寶琴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這從寶玉的話裡可以得到印證——
「更奇在你們成日家只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如今瞧瞧他這妹子,更有大嫂嫂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說現在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問了。除了這幾個,難道還有幾個不成?」
很多人說寶玉是「泛愛」,在某種意義上這也許是對的,因為他欣賞、關心、愛護這些水做的女子,也就難免有很多「自作多情」的舉止。但是他不是薛蟠、賈珍之流,像猴子掰苞谷一樣,見一個愛一個,拿一個扔一個。寶玉真正深愛著的只有黛玉一人。他初見黛玉時就覺得似曾相識,問了黛玉很多過去的事,比如有沒有字,有沒有玉,讀不讀書等等。而對於絕色的寶琴,他則只是欣賞,沒有探知的興致——
「一語未了,只見探春也笑著進來找寶玉,因說道:『咱們的詩社可興旺了。』寶玉笑道:『正是呢。這是你一高興起詩社,所以鬼使神差來了這些人。但只一件,不知他們可學過作詩不曾?』探春道:『我才都問了問他們,雖是他們自謙,看其光景,沒有不會的……寶玉聽了,喜的眉開眼笑,忙說道:『倒是你明白。我終久是個糊塗心腸,空喜歡一會子,卻想不到這上頭來。』」
這種「糊塗心腸」恰恰是真情的自然表露,說明寶琴對他的吸引力並不大,並沒有讓他產生困惑和濃厚的探知慾望。
當愛情來臨時,必然會激發一個人對時空的困惑!